第六章
许思窈2020-08-20 20:0014,412

  1。

  上海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下一场雨,天就凉了。

  孙艺荷以拔牙发烧为由,一个多礼拜没见Sam。与其说是躲Sam,不如说是自己要躲掉见面的尴尬,她真的受不了任何尴尬,尴尬的别人,看到别人尴尬后更加尴尬的自己……

  这天晚上,孙艺荷正在恒隆办公楼里和陈掌柜team里的九零后们一起吃外卖,正吃得开开心心,收到Sam微信,说要去接她下班。

  孙艺荷基本上是一秒内就消了气,甚至都忘了有生气这件事,说了自己在恒隆,随时可以走。

  等Sam的时候,她抓紧机会,跟Allen他们八卦陈掌柜,居然听到的都是好话,什么“业界传奇”啊,什么“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老板”啊,什么“金融男神”啊……孙艺荷是看不懂了,问他们:“这个人平时对你们态度这么差,他以为他是谁啊?”

  所有人异口同声:“他是陈掌柜啊!”

  孙艺荷看到大家对陈掌柜如此服气,也是不服气的,觉得陈掌柜肯定是给他们洗脑了。

  Sam来了,孙艺荷下楼。一只香奈儿的2.55递到孙艺荷面前,Sam说是送她的礼物,“前几天太忙,都没时间陪你,sorry”。

  孙艺荷一时又有点懵,告诉自己闹的别扭其实都很无谓。“没关系,这就是爱情啊”,她告诉自己。

  孙艺荷拿着包,跟着Sam去了利兹卡尔顿楼上的Flair,他说那里有个party。

  孙艺荷在洗手间补妆的时候,看到自己戴的Tiffany项链,那是她去名古屋跑马拉松的奖品。边上的两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人,补完口红,漫不经心的扫一眼孙艺荷和她身上的2.55……

  走出去的时候,女人们掐准了音量,听上去是在体贴的用气声,但就是能让一个空间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穿的一身地摊货,背个2.55,就算是真的也背成了假的……”“出入这样的地方,总也要有个想点样子的包包,人嘛,总有虚荣心……”

  孙艺荷听着,当然知道她们在说她,她穿这一身怎么了?“能力以内,做到最好”才是她的人生信条,世界上难道除了香奈儿爱马仕,就没有别的衣服值得穿了?

  走到外面,见Sam和一男一女在说话,她想到前一次在外滩brunch时的尴尬,脚步迟滞,犹豫要不要往前,Sam正好转头看到她,主动对她招招手,她走过去,一边暗骂自己神经病又想太多。Sam给一男一女介绍孙艺荷,“这是我一位电视台的朋友,姓孙,做记者的”。

  依然没有身份,好歹多了个姓。

  孙艺荷站在Sam边上,眼底是魔都的百万夜景,她看着周围的男人和女人们,他们一个一个都穿着精致、名牌加持、笑靥如花。她突然明白了,Sam是把她当成了那些女人一样的人,却并不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从来没真的给过他机会去了解。她心情复杂,说不上来是失落还是不开心,还是在生自己的气,她想要走。

  Sam只觉得孙艺荷是在无端发脾气,拉着她出了酒吧。

  电梯前,孙艺荷问Sam为什么不介绍她是他的女朋友,“你把我当成了什么?刚才很丢人,我很丢人吗?”

  Sam一副完全不知道孙艺荷在说什么的表情看着她:“什么?为什么?”

  “你都没介绍我。你从来不介绍我。为什么?你觉得我很丢人吗?我只能是你的一个朋友,而不是女朋友”。

  “什么?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忘记那个男的叫什么了,我就没法介绍了,那会很尴尬的”。

  “你们聊得那么开心”。

  “我真的不记得了”,Sam要去拉孙艺荷回去,“好了,你怎么为了这么小的事情就要发脾气?”

  孙艺荷用力把那只叫做2.55的包甩在他身上:“难道你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香奈儿了。老娘的Tiffany是自己跑马拉松跑来的,就算哪天不开眼要香奈儿,也会自己掏腰包买,不要你买”。

  Sam傻眼,“你怎么也这样?至于吗?你们女人为什么都这么无理取闹?”

  孙艺荷用力甩开Sam的手,一个人走了。

  真的是无理取闹吗?是就是吧。

  ?

  走着走着,忽然一群年轻人从酒店大堂涌出来,显然是都有点喝醉了,一个一个打扮得很好,像是刚参加完一场婚礼,有个女孩还捧了一束花,大概是新娘子抛给她的捧花吧……闪烁的霓虹下,男男女女们簇拥着捧花的女孩,肆无忌惮开着玩笑,又肆无忌惮的互相打闹着大笑……

  孙艺荷望着他们离开,忽然就把自己的头伸进了酒店门口的喷水池里。

  水很凉,很臭。

  孙艺荷就是憋着气,不愿意抬起头。

  一只手按住了孙艺荷的肩膀,一只手拎着她连衣裙的衣领,一把把她从水池里拉了出来。孙艺荷踉跄一下,扑在来人身上,还没看清对方的脸,眼泪就突然出来了。

  哭完,孙艺荷摇摇晃晃的拍拍男人的胸口,西装口袋里的方巾,颜色还蛮好看的……

  男人扯出方巾,擦她的脸,她拽了过来,擤一把鼻涕,支支吾吾说了句:“谢谢你救命之恩, 拜拜”。

  “孙艺荷,你的车呢?”

  “车?什么车?”

  孙艺荷回过头,并没有认出眼前这个人就是过去一个月几乎天天要见到的丧神陈掌柜。

  陈掌柜向前一步,扶住孙艺荷,拖着她带去了附近的停车场。

  “你拉我干嘛?”

  “我是你喊的滴滴代驾”。

  “哦,你知道我的车在哪里吗?”

  “有定位”。

  陈掌柜送孙艺荷回到家门口,她却是连钥匙都没有,他陪着她在车里坐着。

  半夜,孙艺荷突然被冻醒,她望着边上的陈掌柜,还以为是个好心的出租车司机,从包里翻翻翻才终于凑够一百多块现金,“谢谢你师傅,你真是中华好师傅!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我找不到现金,只有这点,你不要介意哦”。

  说着,孙艺荷就自己下了车。

  陈掌柜正要发动车子,孙艺荷又折回,敲敲玻璃窗,“师傅,我一定在滴滴上给你五星好评哟!”

  ?

  第二天,恒隆办公楼里。孙艺荷和Allen他们嘻嘻哈哈讲着笑话,“精神病院有一位老太太,每天都穿著黑色的衣服黑色的裤子黑色的皮鞋,拿著一把黑色的雨伞,蹲在角落里。医生就想:要医治她,一定要从了解她开始。于是那位医生也穿黑色的衣服黑色的裤子黑色的皮鞋,拿一把黑色的雨伞,蹲在她旁边。两人不言不语的蹲了一个月,直到有一天,老太太转过头问医生:请问……你也是……香菇吗?”

  哈哈哈哈大家都爆笑起来。

  孙艺荷不知道见好就收,继续说:“我读大学的时候,每天熄灯前,就跟室友互相交换精神病院笑话,还有一个我的最爱。一个人在床上唱歌,唱了一首又一首,突然不唱了,翻了个身,旁边的人问他:你怎么还要翻身啊?那个人很不屑的切了一声:戆伐?A面唱光了,要翻B面伐啦?”

  哈哈哈哈哈爆笑声如期而至。

  孙艺荷看着大家,非常满意这样的效果,正得意的笑着,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影走过来,她心里翻个白眼,一下就知道是陈掌柜来了。

  大家都各忙各的去了,会议室里只留下孙艺荷一个,和陈掌柜。

  孙艺荷趁陈掌柜开口前,先奉上自己已经拟好的采访提纲,陈掌柜扫一眼,把提纲还给她,“别自以为是个机智的段子手,结果把自己活成了个段子”。

  在DMA快一个月,孙艺荷早已习惯陈掌柜这样的说话方式,但还是在心里翻了个更大的白眼。

  每次孙艺荷和陈掌柜单独共处一室,她都浑身不舒服,感觉浑身的汗毛都要呲出来,随时准备应战。

  此时,当然也是如此。孙艺荷瞟一眼陈掌柜,感觉他并没有其他事情要交代,就想开溜了,“采访提纲没问题的话,我就……”说着,孙艺荷往自己角落里的那个临时办公桌一指。

  “嗯……”

  陈掌柜接下来说的话,孙艺荷用了一下午也没消化过来。

  当孙艺荷走到会议室门口的时候,陈掌柜缓慢而低沉的说:“你知道吗?大排的大和大排骨的大,上海话念出来是不一样的”。

  “啊?”孙艺荷回头看向陈掌柜的时候,陈掌柜正插着手在裤子口袋里,闲闲的越过她,先一步走出了办公室。

  留下一脸懵圈的孙艺荷。

  “大排,大排骨……”孙艺荷用上海话在心里默念着。

  “我嚓,真的不一样!真是白活三十年,居然现在才发现!”

  孙艺荷自己在会议室里演着这一出戏,自然是完全没有看到陈掌柜嘴角得意的笑。

  是的,他很满意这样的效果。

  ?

  晚上,Sam到公司接孙艺荷下班。

  在翠湖新天地,Sam家里,他用一碗煮烂的黄豆猪脚汤和孙艺荷和解了。

  孙艺荷又做回在男朋友面前没有脾气的24孝女朋友。

  2。

  Karen一转头,撞见Maria在吃药,“妈咪,你不舒服?”

  Maria被Karen见到,把药放下,“没什么啦,都是日常的保健品来的,补充点钙和维生素”。

  “最近好像你的气色是不太好,不舒服就要去看医生”。

  Maria只说过阵回香港再检查,Karen注意力全在儿子要去北京这件事情上,并没有注意到Maria其实是有点含糊其辞的。

  ?

  吃晚饭的时候,王朗朗问Karen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想想你还是不要去了,现在开了学,跟班主任请假有点麻烦,你也知道,你们Miss杨不太好商量的嘛,妈咪也怕她的”。

  “可是再不去就晚了!”

  “嗯?什么晚了?”

  Karen就这么一试二试,发现儿子动的其实是其他脑筋:要去北京阻止爸爸和那个演出时遇到的女孩在一起。

  Karen当然要劝儿子,“爸爸都是成年人来的,选什么样的girlfriend,都是他的自由”。

  “可是那个girlfriend不好,我不喜欢她”。

  “可是那个是你爸爸的girlfriend,你不该干涉的呀”。

  王朗郎振振有词,“那妈咪,要去北京这也是我的自由,你也不该干涉的呀”。

  Karen心里笑,这就是她教出来的儿子,她还能说什么。

  与此同时,马可向Karen求救,“无论如何也说服儿子不要跟去北京,你儿子你最了解啦,他这一去我什么事情都干不成了”。

  “你倒是说说你要干什么?”

  “Karen!我就知道你要看我好戏”。

  “好啦,我来想想办法……但是,你儿子你也是知道的,不一定我能搞定他”。

  “拜托拜托,你都搞不定,我就死定了”。

  ?

  晚上,Karen处理完“挚爱”的各种事情,在家长群里看完消息,放下手机,去洗手间。面池台面上,放着Maria的手机,屏幕上跳出新邮件提醒:来自Hong Kong Sanatorium and Hospital。

  Karen在心里默念Hong Kong Sanatorium and Hospital几个字,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一家私人医院。她再看一眼邮件标题:Confirmation of Return Visit。

  Karen举着手机跑出洗手间,走到Maria面前,问她是怎么回事:“点解妈咪你生病了我都不知道?”

  Maria虽有一刻惊于被Karen发现,但还是非常冷静的说:“你知道了……我又得了乳腺cancer,最近在做检查”。

  “我是你女儿”。

  “我都不想你太担心,再说,还没有确定治疗方案……”

  “我马上订机票,明天就陪你回香港”。

  “你不要这么激动,目前还没事的,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复诊是下个礼拜,到时候再回去也不迟”。

  王朗朗抓住Maria的手,紧紧握住:“婆婆你不舒服?”

  Maria摸摸王朗朗的头:“看你们一大一小都大惊小怪的,我没事啦”。

  Karen对Maria点点头,揽着王朗朗的肩,走进他的卧室里:“睡觉去了”。

  王朗朗小手拉住Karen:“妈咪,婆婆老了”。

  “人都会老的”。

  “婆婆会不会死?”

  “人都会死的”。

  王朗朗忽然抱住Karen:“我不要妈咪和婆婆死,我也不要王马可死”。

  Karen抱住儿子,轻轻唱一首歌,歌声温柔,王朗朗渐渐安静。

  Karen关了王朗朗房间的灯,走到客厅里。

  Maria拍拍沙发,Karen走过去,依偎Maria坐下。

  “之前没有告诉你,是我自私了,想要逃避这件事情,妈咪六十几岁,也并不是真的什么事情都比你成熟。这件事情我自己都还不知道怎么面对,更不知道怎么和你开口”。

  Karen握住Maria的手:“生老病死总要面对,我们一家人一起面对”。

  Maria也握住Karen的手:“我现在也不是完全就准备好了,但我答应你……以后也不会瞒着你,妈咪只得你一个女儿,这样的时候,总是需要你和我分担。我软弱的时候,需要你给我力量的。我撑不下去的时候,需要你像这样握住我的手,支持我的。不仅仅是你,还有朗朗,我到上海来,很侥幸的想法是,如果生病很痛苦,至少有你们陪着我,可以对我笑”。

  “你还记得不记得,小时候你教我:步伐坚定,内心温柔?既然生了病这件事情我们无法改变,那不如我们一同坚定的温柔的去对待它?”

  Maria和Karen同时说:“毕竟,病痛也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

  Maria骄傲又欣慰:“这是我的女儿”。

  “你教得好”。

  Maria把Karen拉进自己怀里。

  3。

  杨思锐骚紫色的玛莎拉蒂开在路上,被一辆甲壳虫超了车,他要再反超过去的时候,一辆公交车又在转弯的时候堵住了他。

  玛莎拉蒂里的杨思锐火大,按了几下喇叭。

  甲壳虫里的丁丁穿着《守望先锋》里小美的cos,在另一根车道上因为红灯停了下来,听到喇叭声,摇下车窗户,对着玛莎拉蒂里的人竖了中指。

  杨思锐正正好好接到了这个中指。

  杨思锐马上想到了上一次在车库,那个对他竖中指的“小美”。

  红灯翻绿灯。甲壳虫第一时间蹿了出去。

  而原本应该咆哮而出的玛莎拉蒂,却停在了原地。

  几秒钟后,杨思锐反应过来,踩了油门追上去。

  甲壳虫灵活的不停变道,走的都是最捷径。

  丁丁忽然发现玛莎拉蒂一直跟着她,她故意打了左转弯的灯,开到路口的时候,立即变道到直行车道,玛莎拉蒂也跟着变道。

  一直开到电竞中心门口,丁丁看看钟,没几分钟就要比赛了,她看看后视镜里的自己,戴上圆圆的没有镜片的黑框眼镜,下车。

  玛莎拉蒂一个急刹车停在丁丁面前,走下来杨思锐。

  丁丁本来本能要迎战的,一看是杨思锐,赶紧往后面躲,奈何她衣服过于庞大,转身的时候没注意到后面有个小朋友,小朋友手里捏着一个气球,被丁丁一撞,气球飞走了,小朋友哇的哭出来。

  丁丁一脸不好意思的拉住小朋友:“矮油不要哭啦!我去帮你追回来”。

  于是,杨思锐看到的画面是:“小美”追着个气球跑,跑近了,跳啊跳要去抓气球,气球是抓住了,“小美”的胸垫也跳了出来。

  丁丁抓住气球的一刹那,当然是兴奋无比的,然后立即被抛在半空又掉在地上的胸垫给囧死。

  小朋友跑过来拿走气球。

  丁丁四下看看,正庆幸没人的时候,一个这辈子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丁丁?!”

  丁丁拖着她沉重的cos衣服的负担,站起来,手里还抓着两个胸垫。

  杨思锐很想笑很想笑。

  凶巴巴的声音从这个一脸萌的“小美”嘴里咆哮出来:“你敢笑出来试试!”

  哈哈哈哈哈哈……杨思锐快要笑到地上去了。

  丁丁干脆利落的杨思锐竖了中指,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杨思锐追上来,还在笑:“你爸把钱给你了?”

  “管你什么事?”

  “既然你承包了我今天一天,不,大概是这个礼拜的笑料,我想提醒你一下”。

  “免了”。

  杨思锐还在笑:“不不不,我一定要说,要不然我不好意思的”。

  “滚开”。

  “你对那六个小屁孩们这么上心,但他们其实未必想要跟你混的”。

  丁丁一愣,下意识的站住了,但马上恢复镇定:“哈哈!我差点信了!”

  “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他们”。

  一只小小的拳头,连续敲着门,可以说是气势如虹了。另一只手在猛按门铃。

  门铃声和敲门声齐飞的时候,门开了,一张睡眼惺忪打哈欠打到一半的脸露出来。

  来开门的是牧羊犬:“丁丁姐?”

  丁丁一把推开牧羊犬,自己闯了进去。

  房间里立刻传出各种尖叫。

  丁丁自己搬把椅子,坐在客厅正中间,看着少年们四下流窜,捂住自己光着的身子光着的腿,到处找衣服找裤子,给自己穿上。

  六个少年终于穿戴整齐,一溜在翘着二郎腿的丁丁面前立正,只是面对丁丁一脸的怒气,六个人的头越来越低,就差没去亲吻地板了。

  丁丁大姐大的样子:“干嘛啦干嘛啦?这副鬼样子。来,练一局”。

  六个少年面面相觑,站着不动。

  “不敢练给我看是不是?”丁丁站起来,六个少年的头一个一个头敲过来:“你们就偷懒好了!我把你们当天才,人家拿你们当什么?可有可无的陪练而已!”

  三头熊还在嘴硬:“丁丁姐,这家公司对我们挺好的,每天有人来给我们烧饭、打扫卫生,衣服都有人给我们晾的”。

  “好个屁!你辍学到上海来,就是为了当陪练的嘛?一辈子也打不了世界赛事”。

  二毛开口了:“可是现在工资很多耶,我妈觉得比以前好”。

  “我见不得你们的才华被埋没,才把你们从各个地方找过来,供你们吃供你们住的。你们倒好,招呼不打就离开也就算了,现在都几点了,一个一个的还在睡大觉!打游戏的黄金期很短的知不知道啊?不努力就要被淘汰!你们这是在暴殄天物!”丁丁一手抓住二毛的衣领,一手抓住牧羊犬的衣领:“你们说,你们要多少钱,才能重新拼命练习?我的意思是,拼劲全力的练习,有一天可以去参加世界锦标赛”。

  三头熊忽然哇的哭了,跟刚才马路上的小孩哭得一模一样。

  丁丁挥手:“哭什么哭?你几岁了?还当自己幼儿园啊?”

  三头熊带着哭腔:“丁丁姐你好凶,我就是好感动,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过我”。

  二毛也“哇”的哭出来,哭得奇丑无比:“丁丁姐,我……我们错了,我们跟你回去”。

  牧羊犬在旁边木愣愣的一字一顿的说:“合同都签了,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丁丁一下嗓高了八度:“我就问,你们想不想再跟我混?让我带你们飞?”

  大家点头如捣蒜。

  丁丁本来眼神要杀死人,转向牧羊犬的时候,换了副温柔的模样:“队长,你呢?”

  牧羊犬依旧那副臭脸样子:“我只想好好练级,我本来就不想来的”。

  “好!你们——还算有良心,没白疼你们!现在开始,一分钟不耽误,赶紧开始练习,钱的事情交给我来操心”。

  4。

  Karen去学校接王朗朗放学。

  班主任Miss杨追出来喊住Karen,“王朗朗妈妈,今天王朗朗和别的小朋友打来打去的,本来也没什么,就是王朗朗用力推了别人”。

  “为了什么原因?”

  “嗯……”杨老师为难的指指Karen露在袖子外面的纹身,“其实本来真的没什么,但你也知道,不可能每个人都对纹身有足够的接受度。孩子维护你,打闹一下应该也就没事了,我就跟你说一声”。

  “我明白了,谢谢你Miss杨”。

  ?

  去“挚爱”的路上,Karen问儿子,“听说你今天打架了?”

  “OMG”,王朗朗捂住脸,“我就知道Miss杨会告我状”。

  “不过我也听说,你是为了保护妈咪?”

  “是啊,他们说有纹身的人都是坏人,可是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咪!”

  小孩子说得天真无邪,大人听在心里,简直就是酥化了。就算做一个单亲妈妈再怎么艰难,这个时候,她也毫无怨言。

  Karen撸一下儿子的头,复又想到自己的母亲,又心神不宁起来。一直健健康康的妈咪Maria怎么会突然得了cancer呢?她上次突然带王朗朗回来,就有点不对劲,都怪自己太粗心,一个天天在你旁边的人生了这么重的病,居然浑然不觉?

  下出租车的时候,Karen掉了包在车上,直到王朗朗问她:“妈咪你的包包呢?”

  于天正要往楼里去,二话不说追着出租车而去,追了很久,抄了边上的小路,跨过灌木丛,才终于追回了Karen的包。

  站在远处,心无城府的于天,对着Karen挥舞手中的战利品,露出一个阳光少年的笑脸。

  如果在平时,Karen大概会被这样一个被阳光衬托着的笑容感动,但此刻,Karen满脑子都是Maria生病了……

  Karen接过于天递过来的包:“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王朗朗,这是于天,妈咪的朋友”。

  王朗朗想也没想,直接问:“男朋友?”

  于天的脸胀得通红。

  Karen撸一下王朗朗的头发:“你吓坏人家”。

  于天尬在原地,看着母子俩进了大楼。

  忽然王朗朗奔回来,伸出小手,要跟于天握。

  于天呆愣愣,仿佛他才是那个8岁的小孩。

  “妈咪责怪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我来跟你道歉,对不起于天”。

  于天哈哈呵呵了半天:“没事没事,不用道歉这么严重啦”。

  王朗朗由衷崇拜于天:“刚才你太厉害了,简直是漫威里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

  于天忽然放松了:“你也爱漫威?”

  “当然,漫威8000多个英雄,我可以背给你听”。

  于天又哈哈呵呵:“你几岁啊?怎么有你这样的小孩……”

  王朗朗哼一句歌,走了。

  于天追上去:“8000个英雄,你真的都能背啊?”

  “挚爱”健身里,于天面部狰狞的在推胸,旁边隔开几步路的安全地带里,站一个满脸好奇的王朗朗。

  王朗朗被Karen规定不能进到器械区,脚在线外,头却一直往于天那边使劲使劲的伸过去:“雷神是天神,绿巨人是怪胎,最厉害当然是蜘蛛侠”。

  于天笑出声,一下没了力气,索性放下杠铃,坐起来:“蜘蛛侠就是小屁孩,不是出来混社会的,是出来卖萌的”。

  王朗朗指指旁边的壶铃给于天:“甩壶铃,30个”。

  “你不能因为跟我意见不合就让我甩这个吧?”

  “我妈咪刚才交代的,说你练完这个,练这个,不信你去问”。

  于天老老实实甩壶铃。

  “那你说谁最厉害?”

  于天一边甩壶铃,一边咬牙切齿:“当然是钢铁侠喽”。

  “他不就是靠了点黑科技吗?”

  于天放下壶铃:“什么叫就靠了点黑科技?你那个蜘蛛侠吐几根线就了不起啦?”

  王朗朗指着地上的壶铃:“还有25个呢”。

  于天哀嚎:“我要喊你妈了”。

  Karen的声音:“喊我干嘛?”

  于天傻了:“我甩壶铃”。

  Karen 看着王朗朗和于天玩得这么好,突然心生一计,拉于天到一边,“你们美式橄榄球队,有没有给小朋友去的训练营?”

  “有啊,5岁以上就能去了”。

  “太好了太好了!能不能麻烦你件事?带王朗朗去练练美式橄榄球?好分散分散他的注意力,别老是缠着我要去北京找他爸爸”。

  于天被Karen派了任务,当然义不容辞,当即就拉着王朗朗去网上填了报名表,给王朗朗讲解美式橄榄球的规则,给他看NFL的各种集锦。

  不出所料,王朗朗分分钟就忘记要去北京的事情了。

  小孩子忘记事情当然快,Karen却始终记挂着Maria的病。

  思前想后,Karen还是给她们母女俩的妇科医生打了电话过去。对方却说Maria已经关照过,病情细节只她本人知晓,不能告诉任何亲友。

  Karen当然知道母亲是这样一个周全的人,她也知道,母亲愿意说,才会说,不愿意,再逼也没有用。

  此时,Maria反倒给Karen发一条微信:乖女,得咗cancer却未知会你,是妈咪错。妈咪本不想浪费时间精力在治疗,你也知你老豆当年得病有多痛苦。妈咪只想多同女儿外孙一起享受天伦之乐。

  Karen一个人站在黑暗的通道里,被于天撞见,感应灯亮起的那一刻,Karen走前一步,突然抱紧于天,“你不要说话”。

  她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里,两手紧紧环绕着他。

  于天的心脏砰砰乱跳,他根本不敢动,也不敢说一句话。

  “好了,谢谢你”,就像突然的抱紧时一样,Karen突然的放开,往后退一步,咳嗽一声,感应灯亮了。

  “我想好了,没事了,谢谢你于天”。

  于天呆呆望着Karen离去的方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咚……”

  晚上,任染一进“挚爱”,就发现Karen不太对头,一个人在角落里划船。

  任染走过去:“嘿!女魔头,怎么了?”

  Karen听到任染的声音,知道没必要装坚强:“脑子里面事情太多,想要清醒清醒”。

  任染扶住Karen,让她暂停了动作:“打一局?”

  Karen站起来:“来啊”。

  任染和Karen绑好绷带,互相碰一下拳头,跳上拳台,开始对战。

  都好像要用尽全身力气去对抗什么。

  没多久,两人就体力不支,坐在地上。

  任染扔一瓶水给Karen。

  Karen接过水,咕噜咕噜往嘴里灌:“Maria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她知道我那些藏得很好的恐惧,她也知道我那些不想被人看穿的欲望……”

  “但她仍然无条件的100%接受你”。

  “当然,她不仅接受我,她还爱我,同样100%的爱我,在这世界上,根本不可能再找一个她那样的人”。

  “确实是”。

  “其实我刚才她跟我说的时候,我整个人是懵的,不知道那些话意味着什么,现在才一点一点反应过来了……如果说,以后我遭遇了惨败,人生跌落谷底,我只想和她一个人分享的时候,她却不在了……任染,我该怎么办呢?”

  任染拉Karen起来:“再来!就像你说的,筋疲力尽了,就没有力气难过了”。

  两人再度对战,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

  此时,任染是想到了陆浩走的时候,Karen用她的办法为她疗伤。Karen总是做的比说的多,她不喜欢讲大道理,她喜欢用身体去抗击一切。任染当然知道,Karen外表刚强,心里却是柔软、脆弱的,只是她装得太好,装成了一种习惯,变成了一种拗出来的人设。

  那个时候,深夜的“挚爱”,已经关门,拳台上,Karen拿着护具,训练着任染。

  任染正一连串后直拳逼得Karen节节后退。

  Karen步伐往前,眼神坚定,拍掉任染悬在半空的拳头,大吼一声:“直蹬腿!”

  任染直蹬腿,Karen扔了护具,一个接腿摔,任染倒地。

  Karen眼神不容置疑:“站起来!再来!”

  任染站起来,直蹬腿,再被Karen接腿摔。

  Karen面无表情,大吼一声:“再来!步伐太慢了!”

  任染再站起来,直蹬腿,再被Karen接腿摔。

  Karen再一次摔倒任染:“还有力气吗?”

  任染坐地上,摇头。

  “很好,筋疲力尽了,就没有力气难过了,”Karen拉任染起来,拍拍任染,温柔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去要是睡不着,随时打电话给我,我再陪你练”。

  5。

  上海的秋天总是舒服不过三天,几场秋雨,就变凉了。

  孙艺荷回到DMA的时候,已快9点。陈掌柜的team还在会议室里埋头改PPT。孙艺荷自己搬把椅子,坐在角落,开始补白天没来得及看完的资料。

  一直到深夜,陈掌柜依然不满意,对众人严厉,不近人情的连下属吃外卖都要骂人家没有时间观念。

  孙艺荷看不过去,怒怼陈掌柜,并甩出陈掌柜多年前节目里提到过的数据,指出陈掌柜的错误,帮他下属解围。

  陈掌柜在下属面前吃瘪,倒也不在乎。

  就在突然安静的空气就要凝固起来的时候,孙艺荷那《卑鄙的我》里小黄人的音乐铃声“吧啦吧啦吧啦”的炸飞了尴尬。

  孙艺荷一看屏幕上的来电,就知道大事不好,早上明明和Sam讲好要去看电影的,居然跟着陈掌柜他们加班加到彻彻底底忘记有这么一回事。她赶紧捂着电话,退出了会议室。

  在暗黑的走廊里,孙艺荷跟Sam道歉,轻声轻气,像个没有尊严的小媳妇。正走回自己办公室的陈掌柜听到孙艺荷竟这样讲话,脚步还是下意识的慢了一点点。孙艺荷挂了电话,正转身要走回会议室,一扭头就直直对上陈掌柜,陈掌柜绕开一步,“你有事可以先走,反正你什么也做不了”。

  孙艺荷有的时候也是要给陈掌柜一个大写加粗的服,明明是好意,说出来却是这么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就像此刻,她当然知道陈掌柜不点破她刚才的窘迫,是怀着怎样的善意。

  “你这个人,明明会好好说话的,为什么……?哎,算了算了,刚才的话我收回,你当我什么也没说。谢谢你体谅我!不过不是每个人智商情商都跟我孙艺荷一样,能揣摩出你的深意的好不好?”

  孙艺荷开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DMA也两个多月了,孙艺荷这样目光敏锐的优秀女记者,自是早已看明白,为什么当初那些90后小孩们会在她问陈掌柜凭什么的时候,异口同声回答“因为他是陈掌柜”了。

  她虽然还是情不自禁习惯性要怼他,但其实早就没了脾气。

  毕竟,孙艺荷是这样的人:该服的时候,绝对服,没有二话。

  ?

  一个小时后,翠湖新天地。

  孙艺荷敲开Sam家门的时候,还是谄媚的拎了一袋他喜欢吃的桃园眷村的烧饼和油条。Sam却懒懒的靠在沙发上,说他不想吃,“会肥”。

  孙艺荷也不勉强,把袋子扎扎紧放进了冰箱,“今天没看成电影,明天下午去怎么样?”

  “明天下午要陪我妈咪去找师傅做旗袍”,Sam说得极其随意,就像在说现在有点冷开个空调什么的。

  “你妈咪来上海做旗袍?”孙艺荷重复一遍。

  “嗯,做旗袍,她只认那位老师傅,几十年也没在香港找到合适的”。

  孙艺荷想要问的,当然不是这些,她心里想的是:你妈咪来了上海,你也并不打算带我见一见。

  当然,这个时候,她并没有想过,她自己是连在母亲唐萍面前提起Sam这个人的存在也没有。

  人常常就是这样双重标准,机敏如孙艺荷,也脱不开俗套。

  所以这个时候,孙艺荷还是有点自知不自知的不开心了。

  孙艺荷其实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她并不是个没有感情经历的人,但这样的患得患失只有在Sam这里才有,她内心深处的某一个角落,是被自卑占据的,是觉得自己配不上Sam的。可是为什么?她不知道。

  ?

  第二天,当猫头鹰型晚睡晚起的孙艺荷毫无心理压力的自然醒的时候,已是下午一点多了,Sam已经出了门去。

  孙艺荷从冰箱里拿出前一日买的桃园眷村,放在烤箱里热了……她站在客厅里,突然像中了邪一样的想看看Sam的母亲长得什么样子。

  于是,她放下烧饼,放下咖啡杯,开始在房间内寻找各种蛛丝马迹,终于在Sam的裤子口袋里发现一张外滩半岛酒店的停车券。她想到过去做采访的时候,曾听老克勒们提起过在外滩的一位做旗袍做得很出名的老师傅,当时就听说很多香港美国的太太们会特意过来找他订做。她又开始百度,然后打电话给当时对她还不错的老克勒们。

  她决定赌一把,她把破锣开出地下车库,就往外滩方向而去……

  运道也是真的好,真就在旗袍店外的路面停车场上见到了Sam的车,她也顾不得路边的黄线,随意停了车就也进了店去。Sam竟然不在,店里只见三个珠光宝气的女人,翡翠珍珠加身,用上海话和老师傅寒暄着。

  Sam都没告诉过孙艺荷,他家里原来是上海人,是日本人打到上海前,才坐船逃去了香港。孙艺荷躲在角落里,没几句话,就听明白了人物关系,原来Sam的爸爸有好几位太太,那位穿一身淡青色套装胸前一挂珍珠项链的,便是Sam的母亲,大太太。

  不多久,孙艺荷瞥见Sam要从大门进来,便从后门溜走了。

  走至路边,拖车正在拖她的小破罗,孙艺荷上去和人说情的时候,Sam正带着三位太太一同出来,和孙艺荷正脸对上。

  孙艺荷有点尴尬的走上去,Sam只介绍说孙小姐是上海的一位朋友,留下懵圈的孙艺荷便走了。等孙艺荷回过神的时候,Sam走了,香气袭人贵气逼人的妈咪们也走了,和自己相依为命的破罗也被拖走了……

  ?

  晚上,在“挚爱”。

  孙艺荷和大家说起白天旗袍店的事情,言语之间自然又透露出对Sam的仰望,觉得他家世好,是和她不一样的富有阶级。

  Karen说:“孙艺荷你要明白,Sam一直不愿意承诺,不愿意谈未来,是因为他的家庭,让他没有安全感”。

  “他爸爸有这么多位太太,我们看TVB也算是看得够多了,你知道那些豪门恩怨,当然说不定他们家是个异类,其乐融融”,任染顿一顿,“但总归会留下童年阴影,可能让他不像常人般看待一段感情”。

  “其实他这样的人也挺可怜的”,丁丁难得没有玩手机,专心加入话题,“我是没有妈妈,他是妈妈太多,都不会正常到哪里去”。

  孙艺荷突然就对Sam产生了怜悯,自己家里,虽然没有那么多公司那么多房子,但也没有那么多妈咪,唐萍虽然话多,但对她的爱也是满的,她是个普通的女孩,所以有幸福最普通的形式。有那样的家庭,有那样的母亲们,她孙艺荷和Sam可能真的不是一路人,Sam真的好可怜。

  “我和Sam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从未提过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也并没有要认识我家里人、认识你们这些朋友的愿望……”

  Karen说孙艺荷,“你交了那么多男朋友,为什么到现在还不了解男人呢?有的男人就是嘉年华一样的存在,浮光掠影,无比美好,但也就是浮光掠影,无法长久”。

  ?

  更晚一点的时候,孙艺荷回到翠湖新天地。

  Sam照旧对白天的事情只字不提,孙艺荷觉得囧,也就幸好如此。

  她突然就很想吃碗面,就又问Sam要不要一起吃。

  “这么晚吃东西不好,会肥”。

  孙艺荷一双手已经在拆辛拉面的塑料包装袋了,便再问一句,“你真的不吃?上次韩国超市买回来的鳕鱼肠很好吃耶”。

  “我都说了我不吃了嘛,你也不要吃了,辛拉面这种速食面热量太高了”。

  平时的孙艺荷一定乖乖放下方便面,乖乖挤到Sam边上,乖乖和他看一夜电视。但此刻,孙艺荷一反平常的顺从,还是给自己煮了方便面,还逆反地加了两个蛋,把冰箱里的午餐肉也挖出来全吃了。

  6。

  杨思锐走进有机餐厅的时候,丁丁正拿着装在透明塑封袋里的一排十根大香肠在让服务员给她拍照,一会举过头顶当大力士,一会放在胸前性感吐舌头,一会伸到镜头前卖萌扮逗比……

  杨思锐一直走到了丁丁跟前,丁丁都没看到他。

  服务员敬业的拍拍杨思锐:“先生不好意思,我们在拍照,你走旁边点好不好?”

  杨思锐一脸不愉快的看着丁丁。

  服务员显然是丁丁的好朋友没错了:“先生,先生……”

  杨思锐索性一屁股坐在丁丁旁边。

  服务员尴尬:“你们认识的啊”。

  丁丁伸手拿回手机:“谢谢你啊Tommy”。

  “你看一下满意不满意”。

  杨思锐抢着说:“女人都自带强大的修图功能的”。

  服务员呵呵。

  丁丁没好气的对着杨思锐:“我爸跟你说我在这里吃早饭?”

  杨思锐一把搂住丁丁的肩膀,拿起手机,自拍一张,看看屏幕上的自己,放大再放大,不是很满意,又拍一张。

  丁丁嫌弃的看着杨思锐,重复刚才的动作——放大屏幕上的照片,又放大到不能再放大,丁丁挣脱开杨思锐的手臂:“既然我爸那么主动要暴露他女儿的行踪,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吃过早饭没有?没有的话,我推荐你这里新来的香肠”。

  杨思锐的眼神比丁丁的更嫌弃,看着香肠:“就这个?”

  “是啊,无敌好吃,我吃完直接问大厨买了10根”。

  杨思锐摇摇头:“我对自己的身材是有要求的,不像你可以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

  “随便你,”丁丁看看杨思锐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你不是来跟我合影交差的吗?既然合影也拍了,也发给你爸了,为什么还不走?”

  杨思锐看着眼前一马平川的丁丁,脑子里却是那个弹出胸垫的“小美”:“我说我不吃香肠,没说我不吃其他东西”,一边说着一边拿过旁边的菜单翻看。

  丁丁站起来,把大半杯橙汁一饮而尽:“那你慢慢吃”,转头对服务员:“我的账单这位先生会一起付的”。

  丁丁走到餐厅外面,直接甩个电话给丁傲阳:“老爸,你要是最近很忙,没空给我打钱,我直接找周到了”。

  丁傲阳忍不住八卦的语气:“和思锐吃好饭了?”

  “吃好啦,他还给我外带了十根香肠,晚上让张嫂给你煎一煎吃”。

  丁傲阳为难的:“哎呀香肠啊……胆固醇很高的吧……爸爸对自己的身材还是很有要求的呀”。

  丁丁心里翻个白眼,嘴巴里还是乖乖女的口气:“那我跟张嫂说一下,晚上做个白灼青菜,一个青菜汤,一菜一汤,健康又丰盛”。

  7。

  医院里,Maria终于退了一步,跟着Karen来看诊。

  “三阴乳腺癌是最难治疗的。我算是中了大奖。一般都是40岁不到的年轻人得的,这说明我身体还很年轻”,Maria对Karen眨眨眼睛:“保养得好。十几年前是右边,还能动手术,这次是左边,只能化疗了”。

  Maria做出轻松愉快的样子,Karen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医生脸上表情严肃,笑不出来:“生死事大,不是开玩笑”。

  Maria还是笑:“我还有多少时间?一年还是半年?”

  “乐观一点说,还有一年,但是,也有可能熬不过三个月”。

  Karen突然上去就推了一把医生:“喂!你怎么可以这么跟病人说话?!你这么年轻,你有多少经验?看过几个病人?你凭什么宣布这样的结果?”

  Maria把Karen拉过来:“人家靓仔医生有话直说,你就这么凶人家?”

  医生对Maria:“我想单独跟您说几句话”。

  Karen又冲到前面:“不行”。

  Maria拉Karen到身边,对医生:“靓仔医生你说吧。我看着她。”

  医生想了想:“现在生病的是你,Maria,不是你女儿Karen。她这么大了,你不用再这样保护她,照顾她了”。

  Maria放开Karen的手。

  医生年轻,说出来的话却是让Maria和Karen都沉默了:“我说的是感情上,情绪上。生病了,害怕,紧张,很正常的,其实我做医生,我很怕病人装得蛮不在乎,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可能你都已经习惯了,因为这么多年你都努力让女儿有一个乐观的自在的妈妈。你已经做的够好了。现在这个时候,你可以休息一下,让她来保护你,照顾你吧”。

  医生字字戳心,Karen再也坚持不住,推门出去,靠在外面的墙上哭上。

  Maria笑笑:“谢谢医生。你大概没有孩子吧?”

  “没有”。

  “要是你有了孩子你就会知道。他是你的宝贝,永远都是你的宝贝,你舍不得的。任何时候都舍不得的”。

  Maria走了出去,拍拍Karen。

  Karen把眼泪收了回去,多少年,她没在别人面前哭过了。就算是面对自己的母亲,她都觉得掉眼泪是一件很不好意思的事情。

  8。

  任染今天一件黑色薄外套,里面穿一条黑色针织裙,脚上还是那双香奈儿的羊皮平底鞋,头发梳起来了,扎头发的那个白色的山茶花发圈,便成为她全身上下唯一的白色点缀。

  任染一手拎着Celine的大tote,一手捏着手机,家门口等电梯。

  电话里,孙艺荷正嚷嚷着要见见李又庭到底是何方神圣,把她从小到大认识的任染整个变了个样子……

  任染的笑容不过三秒,便被一男一女堵住了去路,她抬头,正要道歉,对方却直接喊出她的名字,“你是任染?”

  任染赶忙和孙艺荷挂了电话,“我们晚点再联系”。

  “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汪小真的父母”。

  “汪……”

  “不认识汪小真,李又庭你总归晓得吧?他是我们的女婿”,说话的显然是汪小真的母亲了。

  “任小姐,我们看你也是受过好教育的人,不会不讲道理”,汪小真的爸爸开始说:“我们的女儿汪小真本来已经和李又庭在新西兰结了婚,我们两夫妻和他的父母,看着他们从浦东机场去新西兰结婚的”。

  “所以你就是第三者”,汪小真的母亲用手指指着任染的鼻子。

  “汪太太,你不要激动,若李又庭和你女儿真的结了婚,那么今天我也是受害者”,任染往后退一步,本能的拿出她不容易让人接近的那一面。

  “哈!你倒是会恶人先告状!我女儿已经怀孕了,就算没有领证,本来也是要结婚的!”

  “如果孩子的父亲是李又庭,那么你们应该找他,找我做什么?”

  “因为你这个第三者,我女儿现在要去做人流,你到底有没有一点人性?就知道抢别人的男人”。

  任染刚要说什么的时候,电梯门开了,家里的门也开了。

  任染的母亲张教授站在自家玄关,“任染,怎么回事?”

  汪小真的母亲一步跨到张教授面前,“你是她妈妈?你管管你的女儿吧,我的女儿现在要为了她去打胎,好好的一家人就因为这个第三者,现在鸡飞狗跳”。

  “这位女士,请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任染的爸爸任教授也出来了。

  汪小真的爸爸也一步跨了过去,两对老夫妇各怀各的怒气。

  “你们的女儿,不知道用了什么花样,把我们的女婿拐走了,现在倒好,女儿怀孕了,老公却要跟别的女人跑了……”

  汪小真的母亲细数着这一切的时候,张教授一直看着任染,像是在问她,“这倒底是不是真的?”

  当汪小真的母亲突然回头,一把拽住任染的外套,“今天不管怎么样,你要答应我们,跟李又庭分手,把他还给我们的女儿”。

  “李又庭又不是物品,我说还,就还的”。

  “你……你讲不讲道理”,说着就扬手要打任染。

  任教授却先她一步横在她和任染中间,挥开她的手,汪小真的母亲一个没站稳,撞到了电梯的门上去。

  几乎是同时……

  任教授说:“你怎么能打人?”

  汪小真的母亲说:“你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人多势众居然动手打人!老汪,你快打110,我倒不相信了,这道理我们去派出所里讲”。

继续阅读: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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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实没有那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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