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战略要地坝口关在南唐手中,此关隘之内北国边境是平原地带、虽有城池却无阻碍、而关隘之外,南唐则是山岭地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此险要之地,若不能破,敌军便可来去自如,即便今日击退,明朝亦可复来,为此我心生一计,决定兵行险招,留大军予沈风逸让其以朕之名号周旋敌军,而自己则率两万精锐,借道南野,绕行至南唐身后从内夺下坝口关断绝晃路之粮道、归路,从此永绝后患。
此计才一提出,不但无人响应,反而遭到沈风逸和其他将领的反对,毕竟在他们看来南唐为图中土发展,不但于南野交好,甚至还向其称臣,南野边境虽然无关卡城池,借道看起来似乎可行,但其部族众多,且地势又是丛林毒沼,难保不出意外,对于这些顾虑朕并非不知,但思来想去也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最终朕还是力排众议,带着二万人马上路了。
可令朕意想不到的是才刚刚潜入南野边境,朕便遇到了朝思暮想的大哥东方一叶,真是既欢喜又吃惊,比起几年前他变得稳重了许多,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淡淡的微笑好似一切尽在掌控之中,虽然看着没什么变化,但出于对他之前手书的担忧,朕还是借故小心的试探了一番,从而得知他在南野这几年经历了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可最后却是无疾而终、因此导致了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行为有些不可理喻……面对这样的说辞朕颇有同病相怜之感,所以便将之前手书上所写抛之脑后。
而也正是因为有了大哥东方一叶的相助,朕的计划出奇的顺利,利用他在南野学来的术法,二万人轻而易举的便进入了南唐腹地,绕到坝口关后方,截杀了南唐的送粮部队,然后换上他们的兵符,趁着夜色骗开城门,在术法的配合下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坝口关,然后一边截粮不发,一边假传喜讯回南唐朝堂,而前方的沈风逸也配合默契,收缴粮食,回迁百姓于城中,坚壁清野,守而不战,不到半个月,断了粮的南唐军队便只有撤军回国,可到了坝口关、朕佯装守将假传旨意,不准军队入关,逼老将晃路速速与沈风逸交战,又不援丝毫粮草,后者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再回师北上,但此刻军心已然大乱,南唐军中几个副将见南唐朝堂不敢他们死活为保性命,连夜杀了老将晃路,带着十万士卒投降了我军,至此北国危局迎刃而解。
这本该高兴之事,可朕却根本欢喜不起来,原本充足的粮草,因为多了十万人而变得非常紧张,不仅如此喂饱了他们之后,没了性命之忧的降兵开始到处滋事,一旦处置不慎便随时有可能成为乱源,面对这样头疼的问题,沈风逸建议我立刻上奏,把处置权交给朝堂,毕竟身为武将没有必要太多操心战争之外的事情,这样的解决方式乍一看似乎非常合理,但上奏回京需要时间、而北国朝堂又极为官僚,等决议出来最快也要一个多月,在此期间,兵部不会多发一粒粮食、而麻烦却依然存在,无奈之下朕只能再次求教大哥东方一叶……
“唉,确实难办嘛,异国之人即便给予再多的,毕竟还是异国之人。北国本就是士族掌的国家、把他们分给大户当做奴隶,这些人必然不肯,迟早还要作乱。若把他们编成部队、留在军中,本就无保家卫国之心,一上战阵极易倒戈。若是分与田亩让他们就此安家,北国土地又全是士族所有,他们尚且不够,那里还会舍得腾出空余滋补降兵?可又不能就地遣返这十万人回去,毕竟今天放了,明日换一个将军这十万人又会杀回来……三弟你这事确实难办呐!”
“难办?哼!不难办!”
看着大哥那依然微笑的脸庞,朕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第二日清晨,朕手拿一卷黄绢,来到南唐降军军营,召集兵将于前,当着众人宣读旨意,上面真真切切的写着,南唐与北国共属中土,本就为一国之民,全因前朝昏暗、官僚腐败、至国家分裂,而今卿等诚心归附,有如兄弟还返、朕不胜欢喜、特赐田亩八百顷、黄金万余分与将士作安家之资、若不如愿亦拨路费予以资助,准其自行返乡。
听完之后,所有降兵都雀跃了起来,有少许怀疑者则又拿过黄绢反复的观看了好几遍,确认了之后才放下心来。当夜为了聊表庆贺。朕又命士卒将粮仓里的老底全都搬了出来,酒食款待这群已经交了武器的降兵,直至深夜所有人酩酊大醉,而这个时候,朕则带着全副武装的北国将士们屹立在降军军营之外,随着一声令下……
“杀呀!南唐降兵反叛了!一个活口也不要留,杀呐!”
嘶吼之声从身边将领口中喊出,士卒们一涌而上,将尚在梦中的降兵们全部斩杀!听着耳边的惨叫渐渐平息……朕脑中的烦恼也随之烟消云散……
“为什么非要做的这么绝?”
没有动手的沈风逸走上前来质问朕。
“他们本就早该饿死,多活了两天已经算是仁慈了。”
听到这样的话,从朕的口中而出,沈风逸甚是惊讶的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隔了半日才又问道:
“假传圣旨……一旦被朝廷知道……可是死罪!”
“你说什么?”
朕得意的笑了笑,从身后的护卫手中拿过一支火把,掏出之前给降军阅读的黄绢,顺手便点燃了,看着最后一丝绢布都化作灰烬,才扭头又问道:
“有这样一回事吗?”
而目睹这一切的后者此刻面如死灰,再也不出声了。
第二日,当朕醒过来再去找他的时候,沈风逸已经没了踪影,在他的房间里平日所穿盔甲叠的整整齐齐放置在床上,当中还留一封信,里面只写了七个字:
“道不同不相为谋”
“蠢货!或许你就只配当个江湖人士!”
心中甚为愤怒的朕,利索的将书信撕成了碎片。从此决口不提此人。
而随着南唐军队降而复叛、十万人一夜之间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入北国朝堂,震惊的不仅仅只是一国君臣,更是轰动天下,此战之后,南唐损失惨重,主动派遣使臣求和,同时一旁窥探的西晋在威慑之下,也只好打消了趁火打劫的念头,顿时一解两难的朕成了炙手可热的重臣,官拜大将军,统领北国兵马,人臣至此以到顶点。为了庆祝朕的升迁,二哥白浮郎特意告假,千里迢迢的赶回京都为我庆贺,一时间我兄弟三人又再次相聚,把酒言欢之际本该是无比痛快,可大哥东方一叶虽然依旧面带微笑,却总感觉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难道连大哥你也怪我做的太绝?”
趁着酒意,又恰逢没有外人,朕忍不住的问他,可后者只是笑笑没有回答。过了好一阵反而问我:
“这场杀戮我得到了什么?”
“得到了什么?”
朕一开始无从回答,脑海中只是不断的回忆那夜的屠杀,在那尸积如山的军营里,在死者暗淡无光的注视下,朕不知为何竟然莫名的恐惧了起来。一时间端酒的手便开始有些颤抖,而这个时候大哥东方一叶则开始在我的耳边若有若无的说着……
“十万人……就这么死了,他们的家人顿失依靠、他们的孩子铭记仇恨,再过十年又一批十万人也许又会再次杀进北国、而他们的刀子或许将比这一代人更快、更锋利、舟弟你还能再剿灭他们一次吗?如果能,那再过十年……还会有第三批……直至无穷无尽……如果不能,那你必将被新一代人推起的浪潮所淹没,就如同南唐老将晃路一般,而你的后世子孙则会铭记你的光荣、不忘你之血仇,再起波澜……直至荒野之上皆是骸骨、故园之中灵位无数,而你现在脑海中的景象将会一直持续,永无完结。”
“不!决不能这样!决不能再让人们世世代代陷入无休的战乱,我陈舟立志要在有生之年彻底终结乱世!这死去的十万人,让我看到惨淡的未来,他们的牺牲让我彻底觉醒,这便是我得到的东西!”
朕突然之间的慷慨陈词让二哥白浮郎甚是欢喜,一直以来他每每回信都不断叮嘱朕,要成大事,先要明志,否则格局不开、即便有谋略亦是小慧。如今朕心志已明,他自是心满意足。而大哥东方一叶则依旧保持着微笑,他如今这个状态,虽然看似和蔼可亲,却感觉不到丝毫鲜活之气,想来也许是情伤未愈,便没有过多深究。但如此一来,短暂的相聚便未能尽兴。
三日后,二哥白浮郎又匆匆返回了治所,大哥东方一叶虽还留在京中,但毕竟江湖中人亦有江湖之事,因此也极少见面。虽说心中总觉得有了一丝寂寞,但由于身在高位,军务缠身,这无端的感触也就随即被冲淡了。
一年后,整备了许久的朕,觉得军力已经足够,便开始着手实施自己平定天下的志向,而首先攻击的目标则是尚未恢复元气的南唐,可没想到的是,这一次朕败了!不但没有拿下一城一地反而搭上五万人的性命以及先前夺下的坝口关,在亲卫的拼死护送下朕才狼狈的逃回了京都。
当时的北帝虽然没有责怪朕,但为堵悠悠众口,还是撤了朕的大将军之职,许了一个虚衔,从此便再也没有启用过,但朕没有因此而颓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