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饶命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这前脚才踏进去，抬头便见酒馆的掌柜、厨子二人纳头便拜，神色之慌张似乎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饶命？发生了何事怎会如此惊慌？”
店中二人经我这一问，楞了片刻，连忙抬头朝我打量了一番，然后随即把我拉进了后厨房中。
“你……你怎么进城来的？”
“店家问的好是奇怪，这临阳府城门大开，又没有任何阻拦，我自然是光明正大的走进来的！”
“啊？”
听我这一说，二人面色更加诧异，而就在此时只听的街道之上传来阵阵马蹄声，店中掌柜赶忙示意我收声。
“刚刚听守门官兵说，又有一人进了城，想来必是步老贼找来的外援，一路上招子放亮些，只要看到立刻拿下。”
“是！”
说话间外面的那群人又骑着马匆匆离开了。我实在好奇，小心的掀开窗帘的一角向外窥视了一番。从离开的背影上来看，这些家伙穿着打扮应该都是江湖人才对，城门的官兵为什么会向他们汇报人员入城的情况呢？想到我忍不住的问了一句。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虎啸堂的……”
“虎啸堂？您说到可是声镇博州七府的虎啸堂？”
“除了他们还有谁啊……”酒馆掌柜的声音低的几乎已经听不见了。
“不对啊，我听江湖中人说起过虎啸堂乃是名门正派，他们魁首楚荣不但虎爪功名震天下，而且为人仗义，行事光明磊落，怎么如此霸道？”
掌柜的和那厨子相互对视了一眼，面色难看至极。
“大哥，都这个时候了还有有什么不能说的。”厨子一边讲着一边丧气的坐在了地上。挨着我身旁的掌柜看了看他，想想也是这个理，便也不在隐瞒将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原来在数十年前，江湖上曾出过一位魔头，名叫武怀聪，身怀失传已久赤水神功，据传这套武功极其险恶，凡是与之交手的人均会莫名的流失水分最终化作干尸。因此武怀聪凭着这身异术横扫中土东域数十门派而不败，而正当他放眼天下之时，却遇到了后起之秀楚荣的挑战，二人相约在黎山一较高下，却不想最终武怀聪竟然败给了楚荣，后者一战扬名，随后他所创建的虎啸堂也因此壮大，成为了天下中一股不可忽视力量。而败者武怀聪，在此战之后便重伤身亡，同时他的家人以及传说中的赤水神功也随之消失。直至数十年的后今天，现任临阳府府尹的楚英察乃是楚荣之侄，他在一次应邀做客的途中见到了步家养女武芷兰，因其相貌像极了已死多年的魔头武怀聪，便将这消息告知了楚荣，后者一查之下，发现如今的步家家主步琼竟然曾是武怀聪的结拜兄弟，而养女武芷兰正是魔头遗孤，为了赶尽杀绝，为了夺取赤水神功，楚荣早已不顾身段，打算在今夜血洗步府，而为了不让消息走漏，惊动朝廷，楚荣与侄子楚英察合谋，以军防演练为名，囚禁来往人士，直至事情处理妥当之后再做放行，当然如果囚禁的这些人中有与步家有瓜葛者，自然也不会留下活口……
酒馆掌柜所说之事，令我大吃一惊，但细思之下又觉不对，连忙问道：“店家，照你所说，楚家叔侄所谋之事，极为隐秘，你们又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听我如此一问，掌柜神色哀伤，双眼通红，颤抖的说道：“这家酒店乃是我兄弟三人所开，我年纪最长，便做了掌柜，二弟有些厨艺，也就当起了厨子，而小弟为人好客……就做起了跑堂，生意虽不算兴隆，却也算红火。那临阳府府尹楚英察极其喜欢我们店中的百叶酒、合宿鸭，每过几日便会命人前来订菜让小弟送去，就在前几日，楚府又来人了，我们准备好酒菜之后，小弟便送了过去，可却不想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我和二弟觉得不对这便去楚府打听，可守门的却说没有见过小弟，心急之下我二人到处找寻，终于在半夜时分，路经城外小湖时才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小弟，从他口中这才得知了这件事。”
“那就更奇怪了，虎啸堂的人都是江湖人士，既然要杀人灭口自然会做的稳准狠，怎么还留下你兄弟一口气在。”
被我追问之下，掌柜的泣不成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倒是那厨子义愤填膺的站起身来咬牙启齿的说道：“哼！这群畜生确实做的稳准狠，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家小弟天生异于常人，心脏不长在左边，而长在右边，非至亲而不知，那群畜生一刀直中左胸，再加之又摸不到鼻息自然以为死了，将他丢在水中，这才让小弟多活了一个时辰……”说着略微壮硕的厨子，眼眶也打起了转。
“……”
哭到伤心时的掌柜见我没有说话，本着一片善心，好意劝诫道：“这位小兄弟，此刻临阳府已是险恶之地，趁着他们还没有找到你，快逃吧。”
“逃？怎么逃？”说话间，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见这后厨虽然不大，却也容得下一张桌子几条椅子。
“哎，这简单。”厨子一抹眼眶站了起来，然后轻轻打开厨窗，朝着城中一潭湖水指了指。
“小兄弟，你看呀，那叫南秀湖，水下暗流通着城外，原本呢，有铁栏阻碍人本是过不去的，但由于常年失修，水下的栏杆早就腐蚀殆尽了，一会你趁着没人，跑到湖水与城墙交接出。深吸一口气，猛的扎下去，不到数秒，便能……”
“那你们呢？难道就不想报仇了吗？”
厨子话还没说完，便被我硬声打断，一时间都沉默不语，过了许久，那掌柜的叹了口气，神情暗淡的说道：“报仇？就靠我们两个？楚家一个是官，一个是江湖中人，不论黑白两道都是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得罪不起的，这个仇你要我们怎么报？”
“那我帮你们如何？”
我的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面前二人听了脸上顿时有了光泽，可没过数秒二人又由晴转阴。
“小兄弟，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你就一人，那里是一城一派的对手呀。我看你还快跑吧。”
“是呀，是呀。”厨子一边附和着一边要将我推出去，却不想被我一手止住，一时间动弹不得。
“哎，二位，在下是不是对手，那是我的问题，不用你们该操心，至于步府，你们拦也好，不拦也罢，今晚的花，我一定会去赏。”
说着我轻轻一推。那厨子便踉跄着退回了原地，二人见我举手投足之间，确实有些功夫，心头顿时一热，似乎看到了希望，连忙纳头便拜。
“恩公在上，我二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见谅。”
“是啊！真能为小弟报了仇，我兄弟二人此生愿意做牛做马，答谢您的大恩。”二人说话间，响头“砰砰”的磕在地上。我连忙将二人扶起，淡淡一笑。
“恩情谈不上，如果要谢，何不如在此为我来上两盘小菜，一壶美酒，如果在下携两贼首级归来，那便权当酬谢，当然如果在下能力不济，一去不返，那便权当给令弟做了场法事吧。”
二人一听这话，感激涕零之下，连忙准备饭菜，用不了多时合宿鸭和百叶酒便端了上来，见美酒佳肴在前，我倒也不客气，拉着二人便吃喝了起来，直至天色暗沉，时候不早，我便慢悠悠的起身，跟老板又赊了一瓶百叶酒，一边喝着一边摇摇晃晃的朝着步府而去。
“谁！”
“这不是就是那个没有逮到的人吗？来，给我……”
我不等巡夜的虎啸堂弟子话音落下，抬手便是繁花似锦，只听耳边惨叫声连连，转顺之间数十人已没了气息。看着身后掌气慢慢消散，花亦凋零，我脑海中生出了一个莫名的想法，既然牡丹为百花之王，那盛开之时，怎能没有百花朝拜呢，想到这里，我将手中美酒一饮而尽，随即猛提内息，招式四溢之下，漫天花海汇成洪流，直奔目的地而去，一路之上，不论是虎啸堂的弟子，还是临阳城的守卫全被裹入其中，直至冲开已经被包围的步府撞进花园之中。
“堂……堂主，不……不！”跑去回报的弟子还没来的说话，我手中之招式便已经将他扯了进来，此刻在那牡丹绽放的园圃里，数十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而就在我的面前，一个年近五旬的壮者，一手握着染血之刀，一手捏着一女子脖颈，正要动手之际，见我杀来，连忙将女子甩到地上，随即朝着我便是一刀。
“何人，竟敢在老夫面前猖狂！吃我虎擎刀。”说话间那劈来的刀气，化成一只虎爪，我见状不敢怠慢，连忙将卷入招式之中的众人，汇聚在一起，挡在爪前。转瞬之间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两股内息相撞之下，尸体飞的到处都是。待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这才出现在了花园之中。
第一百一十七章岳豫笙、华霑传（四）
“你是谁？怎敢如此放肆！”这一击之下，对方或许也觉得我不可小视，暗自压下怒火，一边打量着，一边用语气威吓。
“在下岳豫笙，阁下如此威武想必便是威名赫赫的虎啸堂堂主，楚荣，楚老英雄了吧？”
“噢，原来你便是最近冒出来的后起之秀玉面拂柳岳豫笙，好说！老夫正是楚荣。不知岳公子此来何为啊！”楚荣见我抱手行礼，客套之下也双手相合示意了一番。
“豫笙听闻临阳府牡丹冠绝天下，而步家花园更是其中魁首，在下是爱花之人，自然不能错过，因此便来了，只是没想到如此富丽堂皇的花丛中居然还多了一抹血色！真是令人不快啊！”
楚荣见我说着，手中指节同时咔咔作响，心知来者不善，手中之刀卧的更加紧了，同时嘴上也不客气。
“今年恐怕要让岳公子失望了，这步家家主步琼，窝藏魔头武怀聪之女武芷兰，用心险恶，意图危害武林，老夫今日务必要斩草除根，还望岳公子深明大义，不要插手！”
我随着楚荣的刀锋望向地上躺着的中年男子，只见他身上中了数刀已是奄奄一息，而那捂住心脉的纤细手指根本不像是会武功的人，看来酒馆掌柜所说确实是真的，楚荣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夺取《赤水神功》，想到这里我当即又一抱拳。
“楚老英雄除恶之心令人钦佩，只是豫笙有些不明白，如果这位瘫在地上的步琼先生是罪魁祸首的话，那身后这群人呢？”我话音落下的同时，指尖随即指向身后一群被刀斧挟持之人。
“他们乃是同谋，本官可以作证。”还未等楚荣开口，他身后便又走上一人，看他穿着的官服，想来必是楚英察无疑。
“哼！”我冷笑了一声。接着问道：“楚大人你一口咬定他们乃是步家同谋，请问证据何在？”
“这……”
看着自己的侄子一时语塞，楚荣立马接过话来。
“岳公子，你管的太宽了吧。”
这楚荣一边说着一边扭转刀身，逐渐朝我靠近，我心中明白这老家伙是动杀心了。随即一笑。
“不宽不宽！我岳豫笙平时只管两件事。”
“那两件？”
“一、姹紫嫣红，百花之事，二、人间惨剧，天下不平。而恰好今日，牡丹园中血光溅染，花王受辱。楚老英雄为夺神功竟然不顾廉耻，草菅人命，您说豫笙能不管吗？”
“找死！”我此话一出，楚荣便已没有留手的必要，当即舞动手中大刀便砍，一时间恶虎之威席卷而来。面对此情此景早有准备的我，不慌不忙一面手化芍药，一面身护牡丹，正所谓百花丛中牡丹为王，芍药为相，国君有难，宰辅当死社稷，只见在刀气所化的虎爪淫威之下，花中宰相一显贞洁，在瓣蕾纷乱之中拨开刀气，衔住刃尖，滑至楚荣手腕处，随即轻轻一弹，对方握住的刀便飞了出去。
“怎么可能？”
见楚荣一脸惊讶，我轻蔑一笑。
“楚老英雄，豫笙冒昧一问，狄城扬威武馆金老爷子自创的虎爪七刀你是何处学得？”
“什么虎爪七刀，老夫认不得！”
楚荣闻此一问又吃一惊，当即招式一改，爪下虎虎生威，所用正是他自身扬名之招：虎爪功。虽然这套指功，凶辣狠毒配合楚荣自身内息，勉强也能是一流高手，但可惜碰上我那本身便是为了破尽空手武学而生的《群芳谱》便立刻落了下风，才过了数招，我只靠单手他便已经吃不消了。
“认不得？那还请您谈谈，为何刚刚阁下所使的刀法竟然与虎爪七刀如此相似呢？还有狄城也在博州范围之内，金老爷子满门被杀，扬威武馆消失于江湖，难道身为当地最大的势力虎啸堂也不知道吗？”
“还傻站着做什么？快动手杀了他！”
在我的一番逼问下，恼羞成怒的楚荣早已不在讲什么江湖道义，在他呼喊下，周围的虎啸堂弟子一拥而上，誓要在此将我剁成肉泥，而见自己叔叔技穷，身为堂堂朝堂命官，一府之长，楚英察也不顾廉耻，传令自辖的三百府兵进来支援，一时间步家花园之内，杀声阵阵，正是：牡丹危，百花救；前有“芍药”尽忠、再来“十八学士”入阁。文花有风骨，武花怎能无峥嵘，只见我指尖一变，左手株株红梅染血更艳，右手君子戾杀斩敌万千。如此这番景象，看得被羁押的观花客忘了自己身处险境，连连叫好。惊得围杀众人心惊胆战，不敢再上。而我呢则在月光下、花丛中如痴如醉，快意盎然，舞动之间血瓣飞舞，一时间甚至都搞不清自己到底是人还是花，正所谓：牡丹看吾恰牡丹，吾看牡丹似佳人。狂乱中我逼得楚荣气急败坏，连连败退之间，阴毒之计随即而生，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支泛着绿光的飞镖，在我出招的空隙顺势打了出来。原本这对我构不成什么危险，然而观者有心，已经快不行的步家家主步琼，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挡在了我前面。
“大侠小心！”
这一跃毒镖立时便打在了他身上，步琼还来不及说出一句遗言，便就去逝去。然而他这一死，我那赏花弄景的雅兴也彻底败了。
“老贼，安敢如此？”
说时迟那时快，我这边话音才落，人便已到楚荣面前，对方吃了一惊，还想还手，却还未来得及动作就被我止住，接着双手一抛，楚荣便至空中，看着这无耻之徒，手慌脚乱的样子，我心中怒火直烧，脑子里却绘牡丹奔放之状，一时间新招跌出，顿时一朵牡丹凌空绽放，花乃魏紫，手势为拈，快速的出招之下，掉落在上的楚荣，刹那间全身血肉被撕成花瓣状，飘洒在空中，最后落地之时仅剩一具枯骨，看到如此惊悚场面，不仅仅是虎啸门弟子以及楚府吓的魂飞魄散，就连一旁的观花客也都惊的瘫软在地。
“你……你……你要……做……什么？”吓的话都说不利索的楚英察，见我收拾完了楚荣，朝他走来。惊恐之下，连爬的力气都没有。
“要做什么？你说呢？楚大人！”说话间我用带血的手指将塌落至眼前的发丝理到了耳后，而脚下却没有丝毫的停歇。
“你……你……别……别过……来，我可……可是……朝……廷命……官。”
“现在这个时候，想起自己是朝廷命官了！”
就在我步步逼近楚英察，观花客中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我随即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消瘦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他那神情没有一丝鲜活，宛如傀儡，行走之间，带着三分醉意。
“做下了这等恶事，你怎还会是朝廷官员呢？”
“你……”
“在下吏部尚书，白浮郎！郑重的告知原大魏东域博州治下临阳府府尹楚英察，从我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起，你已经不在是朝廷的官员了！”说着那人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牌子丢到了地上，楚英察一看之下，彻底的晕了过去。
“还等什么？给我绑了！”那人一声令下，在场参与此次杀戮的幸存兵丁立刻放下武器，将昏迷的楚英察捆了起来，而幸存的虎啸堂残余见情势不对，连忙四处逃窜，而我面前的白浮郎，却好似没有看到一般，没有理会，转头对我说道：“花神，你等身姿，俊美绝艳，老夫一生观相，只有三人能与你匹敌，之前我还一直在想，怎么称呼那三位，现在好了，加上你岳豫笙，便算是魏国四公子了，哈哈！”
那笑容说是快乐，不如讲是凄凉，看着他一步一颠的慢步离开？我感觉甚是莫名，而就当他即将离开步家花园之际，突然停了下来，一拍脑门，随即又转身言道：“对了！差点忘了正事！你不是喜欢花吗？皇宫的御花园里有一朵……有一朵可以让你终生难忘的……娇花，哈哈！”
“原来你是听了白叔叔的话才私闯御花园的？
待我故事讲到这里，公主恍然大悟，目光再次落在了我的身上。
“怪不得，原来你是听了白叔叔的话才私闯御花园的……”
“只是可惜呀！”
“可惜什么？”
公主见我神情略带遗憾，不免有些好奇。而我则抬手指了指满园的草木。
“这眼下的御花园中奇花异草确实不少，可照料的并不好，表面上虽也繁花似锦，但却总让人感觉不到活力。”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
华霑视角
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我也不知道为何，竟会那般的信任他，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我终究还是将藏在心中最深处的秘密缓缓道出……
那一年，是大魏最艰难的一年，从开春起直至秋末京城居然一滴雨水都没有落下，为了平息悠悠众口，父亲开仓、免税、大赦、求雨，几乎能做的都做了，终于在临近年岁之前，老天爷算是赏了几场酣畅淋漓的大雨，就当父皇以为自己能松下一口气时，母后却一病不起，宫中御医们束手无策，父皇恼怒之下，几乎快把太医院杀了个干净，但即便是这样，仍是毫无办法，迫于无奈最终父皇只能召榜求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