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劝阻真的好吗?”
夏云踪回过头看朝着褚山遥莞尔一笑。“听不进去的忠言说了又有何益?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们不仅仅是主公的忠臣,更是他的智囊,而智者行事不是应该讲究方法和策略吗?”
“呵。”褚山遥看着夏云踪自信的样子,也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转身便走了!
第二天,武英殿戏剧拉开了序幕,太傅吏部尚书曾曲言、太保兵部尚书何奇,痛哭流涕的诉说这反贼沈宁是如何伙同佛国迦叶尊谋杀魏帝陈孤榕,而英勇无畏的郁劫刹等人又是如何拼死护驾,最终功亏一篑的。中书令萧房、门下侍中欧阳鸣以及驸马岳豫笙、禁军统领秦泰来,御史大夫田悯忠等人当堂便被定成了反贼,死者鞭尸、活的追捕正法。至于皇后萧凤由于伽蓝的坚持,郁劫刹命夏云踪做了些调整,最终以羞愤父亲所为自杀的名头公告天下,按皇后的规格与魏帝陈孤榕的衣冢一同下葬。
在众臣的悲痛声中,夏云踪见目的已经达到,他朝前面的郁劫刹使了个眼色,后者打断了群臣的做戏,
“诸位请暂且按下悲伤,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太祖与先帝先后离去,我们应当快速辅立新君才是!”
“霖王!”
“选霖王!”
这是唯一的选择,也只有这个选择能令郁劫刹满意,活下来的官员们那里还有什么骨气,他们早已摸透了这位谋逆者的心思,争先恐后的奉承着。
“好,既然大家意见相同,那择日不如撞日,快请霖王进殿,接受群臣叩拜。”在郁劫刹的命令下,霖王陈孤杨在养母淑太妃的搀扶下,战战兢兢的走进了武英殿,在群臣的叩拜声中,凝噎着登上了皇位。
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登基仪式才一结束,郁劫刹便迫不及待的昭告天下,这样做会带来怎样的舆论与非议,他不是不知道,但现在顾不上这么多了,他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给看得见的对手来一个措手不及……
除了从京城四散而出的使臣之外,一队两万人的兵马在霖王登基前的头一天晚上便朝着信王的封地鹄州途安飞奔而去。仅仅用了十天他们便到达了那里,直扑信王府,这次行动领队的乃是麟云五骑之一萧奎的副将黄泓,此人出自西风阁,手提一柄冷艳锯,在师门学艺八年,习得苍云刀法,江湖上虽然没有什么名气,但实力不容小觑。
“来呀,把信王府给我围起来,妄动者格杀勿论!”黄泓领着一队人撞开信王府的大门,直奔其中,里面的丫鬟,仆从全都吓的不知所措纷纷跪在一旁,这跟简直就跟夏云踪、褚山遥两位军师预料的最好结果一模一样,信王再怎么有威望毕竟府役只有八百人,即便有萧房、司马泊夜这样的智者在,没有兵将,短短的十天时间也不够他们联络起事的!黄泓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但他还是不敢大意,毕竟萧房可是前泰松派辅师、而司马泊夜也是迦陀之战的幸存者,二人都不弱,一旦现身自己必将陷入死战。
“你,一会看我举手为号,便命守在府围的兄弟杀将进来。”
“是!”黄泓看着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这才领着人冲进了正堂,这才一进入一股浓郁的香气便扑鼻而来,在看眼前内中坐着二人,为首者正是信王陈桥,只见他孝服加身,悲痛之中吟唱着哀愁的小调,手里端着一杯茶水,而在他一侧还坐着一个年轻人,宽眉窄眼,神情内敛,同样抬着一杯茶水正细细品着。黄泓瞥了一眼,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向信王。
“信王殿下,卑将奉命护送您去皇城辅佐新君,还请动身吧!”
“哼!奉命?奉谁的命?”信王愤恨得抬起头来,死死的盯着黄泓。
“自然是陛下的命令!”
“陛下?谁?是我的兄长,太祖皇帝陛下,还是我的侄儿,高祖皇帝陛下?”
“是当今陛下!”说着黄泓掏出了新皇登基的召命准备走上前去递给信王,却被一旁坐着的年轻人给止住了!
“将军请留步,旨意给我就好!”
黄泓抬头瞪了一眼来人。“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接召命,滚开!”
黄泓狂妄之间抬手正要推开这年轻人,却不想后者身法何其了得,就在他抬手的瞬间已经到了面前,伸手一晃召命便到他了掌中。
“在下信王府新任主簿瑜璋,主人年迈行动不便,替其接旨,我想陛下应该不会怪罪吧。”面前这年轻人说着已经将召命交给了信王。
“你……”恼羞成怒的黄泓要不是顾及面前的信王恐怕早就抬刀劈了面前的瑜璋了。
“呵~呵呵!”信王接过召命快速的阅览了一遍,随即大笑了起来。
“殿下何故发笑。”黄泓发问之际手中冷艳锯已经缓缓抬起,只要信王敢说半个“不”字,他便手起刀落。
“乱臣贼子!陷杀皇帝,挟持幼侄,你们这群畜生以为这样便能瞒的过天下人吗?”信王狂笑中暴怒而起,指着黄泓鼻子便骂!
“放肆!”后者大吼一声,手中之刀这边要砍向信王,然后就在他饱提内息之时,突然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手脚顿时一点力气都试不出来!心中暗叫不好!
“有……有毒!”
“一点瘫软无力的蒙汗药算不上什么毒,将军过誉了!”面前的年轻人平静的朝黄泓鞠了一躬。后者趁此时机高高的举起手,这便示意外面的人马杀将进来,可令到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一举手,厮杀之声随即响起,外面顿时乱做一团,根本就无人进来支援。
“怎……怎么会。”
“我们怎么会有兵马?对吗?”不等黄泓开口,面前的瑜璋已经开口替他解惑了!
“这得多谢你们呀,多谢你们……杀了岳豫笙。”
“岳豫笙”三字一出,黄泓立马便打了个寒颤,外面统兵之人是谁已经了然在胸!
“撤!”兵不在多,在于调遣也,外面的那位杀神,久战于山岭,擅打伏击,自己带来的两万人恐怕还不够他吃的,要不趁着还有战力时突围,恐怕就得全部葬送于此。黄泓明白这个道理,他转头踉跄的带着进入正堂的人马狼狈的逃至院中,可是此时这里也好不到那里去,院中的地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坑洞,伏兵手持轻弩与腰刀从里面杀了出来,自己留在这里的士兵防备不及,已经死了大半,而包围信王府的人马却又被堵在门外进不来,黄泓只能率领残军突围了!
“来将!还不下马投降,更待何时?”黄泓抬头一看,只见在信王府门前站着一大汉身高八尺,魁梧有力,一头赤发,面容丑陋,如同怪兽一般,莫说是人了,就连外面兵卒所骑的战马见了他,都瑟瑟发抖不敢上去。
“这便是赤吼岳豫埙吗?果然人如其名。”黄泓心中赞叹的同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是萧奎的手下,自己的将军同样身为二十四杀神,死战不退,败而不降的思想早已深入骨髓,对于此刻的他来说,要做的不是选择,而是冲锋!
“杀!”一声嘶吼,黄泓用尽全力紧握手中冷艳锯,朝着岳豫埙便冲了上去,无奈身中迷药的他根本提不起内息,只见岳豫埙左手带着的缚龙金丝爪轻轻一抬,黄泓紧握的冷艳锯便脱了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岳豫埙已到了面前,只见他左爪朝黄泓胸口一抓,直接穿透了后者护心镜捏住胸骨柄一把将黄泓提在空中,接着右爪一扣对方颈椎,用力一扯,黄泓的脑袋连着整根脊梁骨被岳豫埙给生生的抽了出来!
“啊!”岳豫埙提着黄泓的尸骨随即纵身上了房顶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嘶吼,黄泓所带来的人马被声势所震,纷纷抬头,只见自己主将死状恐怖,一时间全都吓破了胆,跪在地上投降求饶。
而此时信王在主薄瑜璋的陪同下,也来到院中。
“不愧是二十四杀神,豫埙将军果然彪悍凶猛。”瑜璋抬头望望房顶上的岳豫埙不由得感慨道。
“要不是先生筹谋得当,恐怕也不会胜的如此轻松,还请受本王一拜。”信王说话间便要像一旁的瑜璋行礼后者连忙将其扶起。
“王爷哪里话,即便没有璋,泊夜先生与萧相必会留下一人掌控大局,他们的智慧胜璋十倍,我还需多多学习才是。”
“先生年纪轻轻便有此才识,过谦了。”说道这里信王想到了远去联络的萧房与司马泊夜又甚是忧虑的问瑜璋道:“先生,你说两位前去平丘联络南帅萧飒是否真能够成功。”
“当然,以二位先生对萧帅的了解,应该不难。”瑜璋轻轻的莞尔一笑,他知道现在信王实在太需要信心了。
“那我们也抓紧时间。做该做的事吧。”听完瑜璋的回答,信王深深的吸了一口,他鼓足勇气走到院中,将手中的召命狠狠摔在了地上,双眼中饱含着泪水与悲痛。
“诸位义士,我的哥哥太祖皇帝陛下暴毙于皇宫,我的侄儿高祖皇帝惨死于叛臣之手!眼看我大魏沦落与奸佞,皇室受辱,忠良被害,黑白颠倒,百姓即将面临鱼肉之祸。”说道这里信王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一方玺印,亮与众人面前!
“我受高皇帝、圣英皇后所托,决意起兵!除奸贼,扶正道,护我大魏!”
“除奸贼,扶正道,护我大魏!”随着信王的高喊,瑜璋、岳豫埙连同众将士也一并高声附和,一时间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途安城。
而在另一边,千里之外的南域边防重镇羯城的城头上风雪正盛,一名女子静静站在一辆四轮车后,面对袭来的风雪坦然自若,在她的前方车上坐着一名相貌华贵的男子,他不停的咳着嗽,感觉已经快不行了。
“咳……咳……你怎么来了?”那男子不停的咳嗽脸色简直跟飘来的雪花一样白,他望向脚步声响起的方向,不一会一名身披战甲,面如重枣、豹眼鹰鼻甚为英武的将军出现在了眼前。
“这么的风雪,怎么还来城头,快回去吧。”这位将军没有急着回答男子的问题。而是快步来到男子面前,手中生起一阵炎流,准备为对方驱寒。可手才刚刚伸出来便别后面的女子给止住了。
“无需如此,北哲先生虽然表象凶险,但实则身体还能坚持,在来之前我给他服过一些御寒的药物了,如果贸然为他驱寒反而有害身体。”
“这位是?”面前的将军好奇的看向那女子。
“太祖寿宴之后,半路上遇到的郎中,常顺叔见她医术精湛便将其请了回去,为我调理。”
那女子在周北哲介绍的同时,微微躬下身子行了一礼。“民女瑜璧参见萧帅。”
“你认识我?”后者显得有些吃惊,抬眼细细的打量一番面前的女子,只见她杏眼低垂,俏鼻耸立,一片薄唇微微抿起,不卑不亢之间隐约藏着一股执拗。
“中土之地,炎阳功法能用的如此得心应手者恐怕只有南帅炎帝萧飒了。”
“姑娘也懂武学?”面对称赞萧飒没有流露出任何的表情,说话间很多的是试探。
“略懂一些,对了,二位应该有要事相谈,瑜璧先行告退。”说完女子这便要走,却被周北哲给止住了。
“咳……咳……无妨,留下来听听或许不是坏事。”
“这……”瑜璧显得有些犹豫,萧飒眼轱辘一转随即也笑着说道:“是呀!如果一会北哲身子有什么不适还需要姑娘及时诊治才是。”
“明白了……”瑜璧点了点算是答应了下来,随即退到周北哲身后,而周。萧二人的话题也开始回到了原点。
“这个时候你跑到我这里来,不是一件好事呀。”周北哲抬头看向萧飒。后者抬头看了看漫天的风雪,重重的叹了口气。
“自从上次给太祖祝寿回来,你就曾言,京城山雨欲来,让我早做打算,你知道我素来不爱权力争斗,那实在太丑恶!”
“因此你便向逃避?”周北哲尽可能压制住自己的咳嗽。他说话间眼神便没有离开过萧飒的脸庞。
“我没有,在得到你的提醒之后,我便在京城撒下了暗哨,事情大概的始末已然明了。”
“可你终究没有去救援京都。更没有主动去帮助信王。”
“你是在怪我吗?”萧飒低下头望向周北哲,他原以为对方的神情中或多或少会有一丝嗔怒,然而却依旧是那般的冷如冰霜……
“无所谓,我不在乎京城的局势会有任何的变化,我只是在想你借给信王两州之地,他们能坚持多久?”
周北哲此话一出,萧飒甚是惊奇,这是他赶来见对方之前才决定下来的事情,周北哲怎会知道如此清楚。
“不要大惊小怪,十二鬼谋之格局向来狭窄,你不愿卷入是非,而他们从利益的角度出发,将信王所在安途的鹄州以及与京城、北域接壤的广宁州让给信王,一来让信王顶在前面,可以将祸水推出去,同时保存实力。二来伺机而动,引双方在你们熟悉的地势上争斗,信王胜则顺势合兵北上,若败则与郁劫刹前后夹击灭了信王。”
“卫思贤并没有这么跟我说呀……”萧飒急于辩解,却被周北哲给拦住了。
“你向来豪爽又讲义气,卫思贤若将计谋全盘托出,你又怎会答应?然而北域在中土四方势力中骑兵最强,你所辖的南域恰恰又是平原地带,作为谋士这样设计有何不对?”
“可是我并无此心呐?”
“那你又为何跑出来?”周北哲说话的向来不留余地,即便是对萧飒这样权重一方的霸主也毫不客气。
“我没……”
“你没有想那么多,对吗?咳……”语速一快,周北哲便又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后者连忙弯下腰帮他顺气,过了好一会周北哲才继续说道:“京城之变,我回来时就已经提醒你了,你却只是撒出眼线,这场劫难死了那么多士兵,无辜百姓也卷入其中,你却毫无动作。司马泊夜、萧房二人为信王求救而来,你却避而不见,难道你忘了,如无萧家赠名,你一个孤儿,即便有通天本事,也登不上这朝堂,人们说你萧飒是仁义之士,在我看来你不过假仁假义罢了。”周北哲冰冷的语言好似几个响亮的耳光,抽的萧飒满脸通红,狼狈不堪,过了好一会这才连连称是,承认自己的过错。但即便如此周北哲依旧没有给他好脸色。
“好了,既然都来了,就拿出来吧!”
被说有些迟钝的萧飒楞了片刻,然后立刻从怀里将京城来的召命取了出来。
“来使说要请你进京,被我拦下了,想来郁劫刹等人必是忌惮你,想将你骗入京城,虽说这皇帝是他自己立的,但霖王确实是唯一的皇嗣,我怕你不好违抗,便自作主张替你顶了回去。”
“萧飒你没有必要对我这么好!”周北哲接过召命的时候,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天下人都说你无父无君,是寡廉鲜耻之辈,可对我萧飒来说……周北哲却是唯一的兄弟。”
“我从十三岁便多次请旨诛杀自己的父亲,又替太祖除却了许多北朝的旧势力,以此来换取活命,天下人说我无父无君,寡廉鲜耻没有错,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否则你迟早会死在我手里。”周北哲说话间双眼专注于召命之上,丝毫没有理会萧飒热诚的目光。
“天下人不懂你……可我……”
“你懂?”快速浏览完后的周北哲不屑的瞥了一眼萧飒,随即将手中的召命如同废纸一般的抛了出去。
“咳……咳……”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过了许久之后周北哲才停了下来,他一个的他瘫坐在四轮车上,有气无力的说道:“自以为是……这召命根本不用搭理,因为没有人可以将我调离南境。”
“你早有对策了?”
“哼!”面对萧飒的疑问,周北哲冷笑了一声,抬手指向边城之外的漫漫雪原表情随即凝重了起来。
“内乱起……外患怎会不来?”
而就在周北哲指向的百里之外,茫茫风雪中,数以万计黑色狼骑兵聚集在了山岭之上。为首者身披龙鳞,脚踏虎皮靴,坐在一辆鎏金战车之中,身前凶兽穷奇拉动着战车缓缓前行。而在战车的左右两边分别是一支巨大的蜘蛛以及一条巨蛇,上面的人一男一女,男的慵懒酣睡,乃是天下第一毒蛊天钦,女的嘴里就没停过,一直抱怨不断,正是南野大祭司怨姑角珊。
“蛮王陛下,风雪太大,各部人马集合实在太过耽误时间,都几天过去了,这才来了三十万人,要是换成暖和一些的魏东……或许……”一匹巨狼快速绕到了战车前面里面的人毕恭毕敬的说着。
“你……懂什么?”里面那位身披龙鳞的王者瞥了一眼来人。
“魏东全是山地不说,四帅魏烽烟的能力不利于我大军,而魏南就不同了,只要突破边城里面便是一马平川,而且守将周北哲虽然顶着个天下智魁的名头实际上除了会点雕虫小技却无缚鸡之力,朕要碾碎他,要用他的皮囊做成战旗,告诉软弱的中土之人,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相比于南域的乱局,西域却显得格外平静,慕容府中,四帅之一的慕容悬止刚刚送走使臣,他冷笑一声将京城来的旨意丢在了桌上,同时侧室中的三位幕僚南台府尹病叟吕万春、柴江司马红豆先生、柴江刺史采撷君也随之回到殿中。
“你们看看北域的贱奴都爬上树梢成凤凰了,他郁劫刹野心还真不小,干掉了小皇帝陈孤榕,自个扶持个傀儡,还装模作样的封自己为太师,兼天下兵马大元帅,真是臭不要脸!”
“那新任的尚书令呢?”病叟吕万春似乎很介意这个位置。慕容悬止呵呵一笑,指了指桌上的圣旨,后者打开来阅览了一番,连连点头。
“恩,让褚山遥做中书令是对的,虽然夏云踪等人都被洗白了,但若封赏太快还是会引来非议。从他们一系列的动作来,确实图谋已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