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不过这柳宿派终究只是个小门派,你不是我的对手!”
一招受挫,招招受制,韩崇转瞬便己不敌,但皇嗣在后,禁军荣誉在前,岂能容他退却,于是便只能凭借鸳鸯钺之利苦苦支撑不退缩……
然而根基差距不是武器可以弥补,他越是坚持,内伤便受得越重,一旁的女子见状冷笑一声也趁此时便袭上车辇,韩崇见状连忙朝着邋遢男子甩出一钺,这下打的确实突然,后者无奈只得连忙躲避;而趁此空档,韩崇跃上车辇挡在最后的车帘前,单钺与女子搏杀,仅仅过了二十回合,他所穿戴之铠甲尽裂,身上已无一块好肉,却仍在抵抗,邋遢男子见状心中甚是恼火上前便又助战,于是乎在气浪与利爪之下……韩崇终是伤重而亡,然而在临死之前,他抛却了单钺,双手紧扣銮驾帘栏,以身做门依旧挡在了二人前面……
而这样的死缠烂打也让其中的邋遢男子心生恶火……
“真他娘的烂泥一块,快快滚开!”
随即只见邋遢男子再度御起气浪于掌间要被韩崇的尸体推开,然而一掌下去却不见尸体动弹,心中吃了一惊,便再加催力道却仍是无用……
“老二,你到底行不行呀?”
一旁的女子见状,随即也上爪打去,可谁料她手才一碰到韩崇,却被尸体弹了回去,而看着二人如此狼狈,一直没有动手的散发男子也实在是不耐烦了。随即便见他跃上车驾,推开二人……
“老大、老二、你们连一个死人都搞不定,以后还怎么在江湖里混?”
说着只见那散发男子手中血雾再起,随即一掌便朝着韩崇的天灵盖打去,却不想此刻一股澎湃的内息从尸体中窜出将他手中血雾推了回去……一时间散发男子吃了一惊,连忙退下车辇,大声问道:
“是哪位高人在里面?何不出来一会?”
而他这话音才刚刚落下便听车辇之中有人吟道:
“青山黛雨弄飞花,笑尽风流醉红颜。寒雁筑巢九龙梁。从此飞鸿伴牡丹。”
“这是……”
接着就在三人惊讶之间,韩崇的尸体也瘫软在地,随即一俊美之男子便从车辇的帘子中钻了出来,而与此同时……房顶四周脚步声嘈杂而起,御行司在京城四百人全部到齐,然而这还不算,就在御行司窜出的一瞬间,马蹄声也随即而至堵住街道两端,为首者乃是一飒爽女将,一手持斩马长刀“轻眉”,一手端着酒壶,甚为豪气……
“玉面拂柳岳豫笙、血樱眉沈宁,哎呀呀,今天可真是热闹了!”
这一女二男面对如此场面却丝毫没有半点恐惧,反而甚是愉悦……
然车上站的岳豫笙却看都没有看他们,反而抬头埋怨起沈宁……
“沈将军,你要是能来快点,韩崇便不会死了。”
“哼!还好意思说,你和张栋庭真不是东西,临时才叫我带京都卫支援,能赶到就已经不错了,太子呢?”
“被我点了穴,在里面待着呢!”
“哈,驸马爷你这可是犯了以下犯上的大罪呐!”
看着沈宁的微笑,岳豫笙也无奈的苦笑了起来,然而二人的随意去激起了三名杀手的不快……
“老大、老二,不要听他们废话,上!”
随着散发男子的一声令下,三人便开始各自为战。
沈宁见覆面女子朝她奔来,当即便下令众军堵着路口不许擅动,而自己则拍马提刀相迎,顷刻间便与那女子战做一团……
而另一边邋遢男子再次跃上车驾,手御气浪,袭向岳豫笙,后者俊美的面容中透着一丝蔑视,只见他双手负在身后,仅凭双腿便踏破气浪,将对手压了回去……一旁散发男子见连忙纵上空中,准备故技重施,然而岳豫笙何等样人,面对底细早已莫得一清二楚,随即便是一声令下。
房顶上站满的御行司人马,连忙应声取出佩戴的神机弩,对着跃到空中的散发男子便是一顿乱射,后者惊恐之下,只得连忙坠身落地,改换路数合着邋遢男子联手再攻岳豫笙,一时间血雾气浪涌动异常,好不凶猛……
然而但瞧那岳豫笙临危不乱之间,一招“松柏同摇”将二人分开两端,接着左手化梅,如残雪照水,在血雾中拨开迷瘴,一显劲骨,同时右手绽开得十样锦,以茶花素来之贵重,力抗气浪不说,迎风招展之下招式反倒舒展的更加妖娆。使得袭来的二人双手难敌一掌,即便施尽绝学也只能勉强与岳豫笙打个平手……
而至于另一边覆面女子虽然狂乱厉爪攻势凶猛,划风成刃也算威力无穷却难伤沈宁分毫,仅仅才过了二十多个回合,沈宁看准对手出招空隙,突然急转刀势,由守变攻,手中轻眉长刀朝着对方腰间一劈,覆面女子躲闪不开,只能用掌中铁爪去挡,瞬间听得一声清响,女子随即哀鸣,摔倒在地上,双手铁爪尽破之间,便已血流不止……
“都成这样了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沙场之上,对阵儿郎沈宁从未留情,但面前之人乃是女子,或许是动了恻隐之心,之前那一击沈宁只用了三分力,否则这覆面女子便不会只是伤了手那么简单……
“哼?做梦吗?”
然而沈宁的这番苦心丝毫没有让对方领情,随即只见那倒地却还在挣扎覆面女子有力一蹬,身体便向后缩了出去……
“朝廷的鹰犬爪子太硬了,你们快想办法!”
二男听闻女子的声音,连忙也摆脱岳豫笙,向后退却,扶起女子的同时,三人互相看了看似乎有了决断……
“来!让这些所谓的杀神好好涨涨见识!”
随即话音落下的同时覆面女子再度舞动风刃,邋遢男子也随即卷起气浪,而那散发男子也配合着二人一并释出血雾,一时间四方风起云涌、血影暗流,好似末日降临,惊得房头、地上众人连连后退,只余只剩沈宁、岳豫笙二人留在战圈……
“哼,看来这也就是你们最后的手段了。”
岳豫笙不屑的哼了一声,同时纵身跃至沈宁身后,一招“素景花落海棠”随即掌气凝结成花海围在沈宁身旁,后者慢抚“轻眉”长刀,白色花瓣随之包裹刀刃,瞬间不见其形,只有微微红光从中渗出,沈宁舞动刀身,纵身而起,漫天花海随其奔涌,接着只听她一声怒吼顺势一劈,红色刀气卷动白瓣直冲风云聚合之处,真乃风逝海棠血染眉,荡除三千风云浪。
只听得一声长鸣,瞬间风平浪静,三人口含鲜血从中窜出,覆面女子仍旧舞动血手扑向沈宁,后者横刀一挡将其隔在身前却被其用双脚锁住下盘一时动弹不得,而邋遢男子则奔向岳豫笙,拼进全力锁住其双手,而另外一人,则跃身上了太子銮驾,用力一劈车盖散落,太子和太子妃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岳豫笙一惊大叫“不好!”
而邋遢男子则失声大笑:
“成兄!快啊!我们扬名立万便在此时!”
“做梦!”
岳豫笙的绝学“群芳谱”本就是擒拿术演变而成,天下间没有人能扣住他的脉门,只见他转动双手,随即反拿,一撇一扯,随着邋遢男子的惨叫声,其双手瞬间被岳豫笙给卸了下来,接着他纵身上去正要阻止,谁料邋遢男子还未死心,转头用口咬住其腰间又将他扯了下来,这片刻的耽误,岳豫笙却已经失去了救援的机会,车驾之上散发男子面对被点了穴的太子,丝毫没有犹豫,抬手便朝着他面门打去。
就在这危急之时,太子侧妃伽蓝一把将太子推下车去。而自己肩上却被疾驰而来的血掌击中,顿时手臂便开始消散溶解,慌乱之下,面纱滑落,倾城倾国之容显露,散发男子一时看的痴了,呆了片刻,便是这数秒的时间,一团黑雾包裹住伽蓝,她身后的黑影中一双冷酷之极的眼睛显露了出来,散发男子一看之下,立时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正要撤手,却来不及了,只见伽蓝逐渐溶解的肩膀在黑色的气流中开始恢复,反倒是那散发男子的手臂开始溶解反噬,还不等他叫出声来便化作了血水。
伽蓝惊奇之间回首去看黑影,一时间四目相对,二人面容仅有数寸的距离,包括太子在内她从未和任何男人离得如此之近,双颊顿生绯红,原本就美的不可方物此刻更显娇媚,真是一徐晨风卷春桃,红瓣香露颤微霞。园中未染烟火色,只待君来点红砂。佳人在前,秋水在目,黑影中的那人看的痴了,痴的忘却一切,露出本尊,看的狂了,狂的心跳加速血脉扩张……
“多谢将军……”
黑雾消散之下,伽蓝看得清楚,身边之人,而立之年,身穿黑甲,狼视鹰鼻,虽是英俊、眉间却染杀伐。太子归国之时,魏帝相迎。这人也在其列,不是别的正是四帅之一,掌控魏国北方兵马的墨麒麟郁劫刹。
“将军?”
伽蓝再唤,郁劫刹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转眼朝车辇下望去。
“臣救驾来迟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虽说是请罪,郁劫刹也只是简单的行礼,他看太子除了眼睛其他部位没有动弹,也不说话,便知是被点了穴,当即转过身来再看战圈中的四人。
“哎呀!”
一见散发男子死了,邋遢男心中再无斗志,口松岳豫笙的腰带,转身便要上窜。而那缠住沈宁的女子一蹬后者小腹也跃向人群,见贼人逃匿,沈岳二人连忙截阻。见此乱状郁劫刹站起身来,一手释出内息护住伽蓝。然后深吸一口气,饱提真元怒吼道:
“哪……里……跑。”
跑字拖得长了竟成咆哮之声,一时声浪贯穿全场,堵在街道两边的士兵没什么功夫,一震之间竟然全部倒地不起,房顶上的御行司稍微好些,却也四肢麻木颤抖不停,即便勉强站立却也没了用处。
沈、岳二人内息根基不错,影响不大,只是行动被阻断了一些,而逃跑的邋遢男子,纵身在空中面对突如其来的嘶吼未有防备,一时内息全乱,跌落在地,沈宁见状回身就是一刀,邋遢男子顿时被劈成了两截。
覆面女子离得相对较远些,内息虽也乱了但行动暂且无碍,此刻堵在街道上的京都卫已经瘫软成烂泥,眼看生路已显连忙朝着那边便跑,沈宁本想好心放她一条生路,但却因留手被其所缠险些造成太子丧命,此刻正是心火难消,持刀便追了过去,而此时,覆面女子前面突然冲出一人,身穿金甲手中提着金瓜双锤真是京都卫顾奂臣,他冷笑着喊道:
“这回看你还能往哪里跑,拿命来。”
说话间奔至面前举锤便砸,那覆面女子本就内息不固,此刻哪里是顾奂臣对手,不出二招便被要受死,就在他单锤正要砸向对手面门之际,远处的岳豫笙见状连忙大喊:
“住手,留下活口!”
“啊?”
顾奂臣装傻充愣之间,手下却丝毫没有客气。岳豫笙看的清楚心中也信了张栋庭之言。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女子即将天灵俱碎脑浆并流之际,突然一道金光闪出,直击砸下的锤头,只听“嘣”得一声,顾奂臣被震的退后了两步,接着金光折返落在一黑衣人手中化成一把木剑。趁此机会覆面女子死里逃生窜出了人群。
“别跑!”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迫切要置女子死地的顾奂臣转身正要追赶,却被那黑衣人拦住,抄起双锤迎面便砸,对方功夫不弱,手中木剑金光闪动,佛气纵横,即便顾奂臣手中双锤舞动如风却难近分毫,一时之间反而比逼得连连倒退。
“他妈的,你找死!”
盛怒之下顾奂臣不在留手,刹时绝招立现,只见他双锤相撞轰鸣之声骤然而响,接着身上渗出紫光,将他包裹,随即光芒膨胀化作二丈金刚,此本是道宗南丘请神之术,后传至中土北域自成棘魉宗一脉经过数代高人改进便成了如今的巨灵罡气。
“力拔山兮!”
随着顾奂臣一声巨吼,幻化而成紫色巨灵神手提重锤朝着那黑衣人便砸了过去。后者毫不躲闪手中木剑划动之下金光四射如同如来千手将紫色巨人逼的连连后退,趁此机会黑衣人转身便要逃窜,见状车辇上的郁劫刹一跃而下正要追赶却被岳豫笙给拦住了。
“郁帅,莫急,这人跑不了。”
就在他说话之前,黑衣人已被沈宁追上,“轻眉”刀重而不笨,三尺寒光逼的黑衣人无法脱身,只能凝神迎战,一时间金光如辉,血樱如虹,二人刀剑相争,竟打的难解难分。就连观战的郁劫刹也望之惊叹对岳豫笙说道:
“这来路不明之人武功可不在你之下,驸马爷确信不用帮忙?”
“这不是还有他嘛。”
岳豫笙用下巴指了指,只见紫色巨灵又杀到面前,提起重锤助战沈宁,二人一前一后,沈宁一改往日路数,刀走轻盈,顾奂臣御灵自是凝重,这一巧一稳前后夹击,黑衣人纵然有通天之能也难以取胜,三人走了将近五十多回合,金色剑气难抵红樱乱芒,沈宁刀点三穴,黑衣人顾忌身后重锤,终究还是慢了一招被“轻眉”长刀刺中肩甲击落在地。顾奂臣趁机正要结果其性命却被沈宁反手一刀逼退一旁!
“你丫干什么?”
恼羞成怒的顾奂臣开口正要骂娘,却被反沈宁申斥。
“要留个活口,你懂不懂?一天到晚只知道杀杀杀的,跟个屠夫一样。”
骂骂咧咧的沈宁一边说着一边把刀架着黑衣人脖子上,然后腾出一只手扯下他的头巾和面纱。
“居然是个和尚。”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唯独岳豫笙神情自若,有如早已料到一般……
按理来说太子刺杀一案发生在京城,犯人应当先押送京兆尹府初审,之后再上报刑部复议,最后才是大理寺审核,但由于虞沉萧案是陛下直接派给大理寺卿张栋庭查办,太子刺杀之人应有嫌疑,以此借口岳豫笙直接就把案犯送到了大理寺,京都卫统领顾奂臣即便心有不甘也无能为力,毕竟他也是戴罪之身,现在也归张栋庭调遣。无奈之下只能第一时间赶往显王府报信。这一昏招直接暴露了他的身份,岳豫笙看得真切,而对于张栋庭的推论也彻底信服了。
看着岳豫笙押着和尚到来,在大理寺门口来回踱步的张栋庭总算是松了口气。赶紧迎上前去问道:
“驸马爷,情形如何?”
“幸好郁帅来的及时,否则差点弄巧成拙,目前那活口已经遁出京城,我安排的人已经跟着了,一切都按着我们的计划进行。”
“那就好,太子呢?”
“无恙,目前郁帅和沈宁正将他和伽蓝侧妃,以及韩崇将军的尸体送回大内,陛下得知这消息必将震怒,留给你的时间可是不多了。”
“驸马放心!这事我早就做好准备了。”
张栋庭自信满满的转头看向那被捕的和尚,后者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大师,我们又见面了。”
“原来一切都是你的算计?”
和尚这才恍然大悟。
“非也!大师莫要误会,虽然您救的不是真的虞沉萧,但此举却能使她洗清刺杀朝廷大臣的污名,并非徒劳。至于您,作为佛国之人又与凶案无关,迦叶尊和太子必然会力保,最多也就落个驱逐之罪,性命无忧。”
“唉……阿弥陀佛。”
和尚叹了口气轻颂了一声佛号,不再多说什么。
“大师请吧!”
张栋庭恭敬的将和尚请进了大理寺,而岳豫笙则快马赶回皇宫随时待命。
另一边太子抱着韩崇的尸体回到了皇宫,秦泰来率禁军在殿外相迎,对于太子的泪如雨下,禁军则是静默站立,秦泰来走上前去,平静的从太子那里接过韩崇的尸体。没有多问一句也没有丝毫的悲伤。
“太子殿下,陛下在召闻殿等着您呢。”
简单的交代了一句便带着尸体回身走开,其余禁军也随之静默而行。
“太子,既已到皇宫。您当已无任何危险,臣也告退了。”
郁劫刹也趁机离开,临走时仍是忍不住看了伽蓝一眼。而后者却没察觉,只是搀扶着太子,一同落泪。
看着秦泰来抱着韩崇的尸体越走越远。太子竟然在痛哭中跪了下来,他心里暗自悔恨不该听从欧阳鸣等人的安排,出行走这一遭。当即哀嚎道:
“韩卿,都是我害死了你呀。”
原本也打算离开的沈宁听到这话,当即怒不可遏,鄙视之下一把将太子扯了起来。
“殿下您要怎么难过是你的事,我管不着,但为将者,护主而亡乃是荣耀,请莫用悔恨之语让他的死变得一文不值!”
面对沈宁的斥责,悲愤交加的太子也不再压制心中的苦闷反问道:
“我为下属的死感到痛苦,我为自己造成的过失感到悔恨,难道不该吗?我大魏国到底是怎么了?难道只有无情漠视才能算是展现了武者牺牲的价值吗?”
“哼?那就请太子殿下告诉臣下,您的眼泪和悔恨给予了逝者什么?亡者依然含恨!而杀戮依旧不止,如此,这样微弱的藉慰有谁需要?”
看着反唇相讥的沈宁,太子不是不明白,杀戮生出的仇恨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用杀戮解决,但在佛国受教多年,早已习惯了佛门中的释怀之意,他是绝不愿意如此而为的。
若有天登皇位,必将灭绝尊卑仇恨,一开大同乐土,这是身为太子的陈孤榕唯一的坚持……也是他不能违背的道义……可在世人眼里这又是何等的天真……
“阿弥陀佛”
这声佛号从他口中而出,更是让沈宁心寒,她一把推开双手合十,神态虔诚的太子,嗤笑的看着他。
“我沈宁这一生最恨的便是这四个字!仿佛念了它就什么都可以解决了!但实际上……它什么都做不到!”
说完沈宁再不看太子一眼,大步转身便离开了。此刻的她只觉得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