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番解释,叶南彩心绪稍安,但脸上也甚是无奈。
“不瞒驸马爷,我也不知百官为何全都连夜出京呐。”
“那你为何?”
“唉。”
面对岳豫笙的疑问,叶南彩颇为惆怅,她从自己的袖袋中掏出一份书信。
岳豫笙犹豫了片刻,但还是接了过来。打开仔细一看,只见上头写道:
“吾妹见字如面,京城之行可还顺利?妹在外替兄奔波甚是劳苦,兄心中实在不忍,却无能为力,只能日日长吁短叹,感慨百无一用之身。每每思至此时,便不免想起爹娘,感慨二老亡时过早,不能再添一二弟妹为用,实乃惜哉!叹息之下,哀声震天,唯有美酒可解忧愁,接连几夜狂饮终得亡父亡母托梦!承父母之命,兄不敢不从,即日起便筹备礼金迎万香楼铃兰姑娘为妻!如此一来,妹多一嫂,兄多一助也!妙哉~妙哉!哈哈哈!”
“哈?”
哭笑不得的岳豫笙实在无法想象这满纸荒唐竟会出自双花之一叶南薰之手。
“哈他个大头鬼啊!”
一直以来都很懂礼数的叶南彩似乎也按耐不住胸中的怒火了!
“作为叶氏少主,他平日里胡闹一下也就罢了!娶亲如此大事他也敢乱来,家中遗老们现在的脸色该有多难看呀……”
“额……不知这万香楼是……”
“妓院!”
“那这位铃兰姑娘……”
“头牌!”
“……好吧,叶大小姐,您是得立刻赶回去。”
颇为无奈的岳豫笙将书信交还给了叶南彩,然后便告辞离开了。
出了车驾之后,岳豫笙没有再去其他家的辇中询问,御起轻功上了房顶,以最快的速度回了驸马府。
可到了门口张栋庭却早已等候多时。见他一来立刻便围了上去。岳豫笙明白他想问什么,便将周北哲所说的告诉了他,后者不愧是智囊,才说了前头便立刻明白所有的一切,当即放下心来,这就要走,却被岳豫笙给拦住了,
“张大人可知今夜外住官员几乎全都离京了?”
张栋庭莞尔一笑。
“自然,若我不再京中任事,也会乘夜色而走。”
岳豫笙赶忙追问缘由,后者笑而不答,用下巴指了指驸马府。
“我想令弟也有此时离京之意。驸马进去一问便知。”
说完张栋庭匆匆离开了。岳豫笙看着他的背影半信半疑的进了府。到了正堂只见华霑和豫埙都在。脸色似乎很严峻。
“怎么了?”
岳豫笙进屋关切的问二人道。
“埙弟已将今日之事跟我说了,想不到二哥竟会如此丧心病狂,居然连父皇都不放过。”
华霑说话之间,岳豫笙回头看了看房内已无多余之人,这才放心来。
“显王倒没这个胆子,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
“哼,若没有歹意,又怎会被人利用,我看二哥是想当这个皇帝想疯了。”
看着已经气急了的爱妻,岳豫笙反手轻轻抚慰她的脸颊,然后转头看向岳豫埙。
“小弟,是今夜打算要离开了吗?”
后者起身点了点头。
“不但是我要离开,小弟还建议大哥和嫂子也一起走,京都已经风云骤起,太子与显王两位殿下早已身处漩涡之中无法自拔,而陛下呢,不以王道正气制止,却行阴诡计谋诱之,长此以往双方的谋士便会更加放肆,兵戎相见阻得了今日,阻不了明日,大哥和嫂嫂身处皇城之中,即便再怎么置身事外也难免会被波及,只有远离是非之地才是上策呀。”
豫埙的一番话,让岳豫笙想起了周北哲的赠言,方才感悟今日之祸早已波及人心,百官仓促离京也就不难理解了。当即回头望着再看身边华霑。
“爱妻以为如何?”
“我倒是无碍,只要夫君在身旁,那里不是家?而且夫君你不是早就想弃朝堂远遁江湖了吗?今局势复杂正是机会。我们以探亲为由,先去埙弟那里暂住一段时日,等风头过了,你再辞官父皇必不会为难。”
岳豫笙点了点头。
“那好,明日我便入宫向陛下提及此事。”
“大哥,不可!”
一听岳豫笙要明日奏明此时,豫埙连忙阻止道:
“如今朝堂局势多变,兄长身居御行司掌尊之位,乃是陛下之耳目也,他怎会放你离去。为今之计便只有连夜奔走,留书告罪,陛下即便恼怒但看在嫂嫂的份上也不会降罪,等风波过后,再以此罪请辞方是正理。”
“不可,不可。”
岳豫笙摇了摇头。他柔和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华霑,生怕让她受到一点点责难。
“大丈夫来时光明磊落,走时亦要光明磊落。明日与你嫂嫂一同进宫请旨,父皇若是不准,我们便长跪不起……”
华霑也笑着点头回应。豫埙见状也只能无奈同意。
“那小弟先行回去准备,若有变数还请兄长立即写信告知。年前陛下为防山匪逃流外地,特假节钺于我,如京中突发变故,弟亦可带兵接应兄长与嫂嫂。”
“小弟言重了,切不可乱用皇权!”
岳豫笙怕豫埙鲁莽行事连连告诫。后者不再多言深深一礼,接着牵着自己的马出府而去。
“小弟还是这般冲动。”
看着豫埙离开,岳豫笙甚是感慨。
“我倒觉得埙弟这样挺好,重情重谊,比我那二位哥哥还更像至亲。”
岳豫笙疼爱般的轻轻刮了刮华霑的鼻梁。
“傻瓜,你是我之妻子,豫埙自然就是至亲,何须再作比较。”
一想到太子和显王,华霑就甚是惆怅,一边皱着眉一边靠在岳豫笙肩上。原本二人都以为今夜便不会有人再来叨扰,却不想,御行司的掌使步倾、武芷兰匆忙赶了进来,一抬头见二人正是亲密,便知唐突,连忙跪下请罪。
“唉,看来你我夫妻二人要想独处片刻看来也是奢望了。”
华霑轻叹一声。轻轻推开驸马,自个离开了。
岳豫笙虽然无奈但也深知此刻自己肩上不止只有温情,还有千钧之责。便也只好收拾心情。一抬手,示意二人起来说话。
“掌尊,今夜驻外官员几乎全部离京了。”
“嗯。我知道了”
岳豫笙已知道缘由,心平气和应了一声,然后接着问道:
“那留在京里的,还有哪些人?”
“四帅之一郁劫刹和染樱卫沈宁……”
“只剩他们两个了?”
“是的。”
“呵。走的还真干净,他们也不怕赶夜路出个什么意外。”
岳豫笙冷笑一声。
“可除了外臣之外,有一个人也走了……”
“还有谁?”
岳豫笙眉尖一挑,禀报之人连忙来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两句。前者脸色立刻便沉了下来。
“真是意想不到却又意料之中呢!”
岳豫笙神情甚是严肃的煞人。他压低了声音追问道:
“陛下知道了吗?”
禀报之人轻轻的点了点头。岳豫笙便不再说话了……
而同时在京郊,披头散发的崔百炎在夜色中独骑快马疯狂的飞奔着,计谋失败的恶果他比谁都清楚,但好在作为智者,生路这种东西是绝对不会忘记留下的……
寒风、萧夜、黯淡无光之下,疯狂行进的崔百炎看不见的不仅仅是面前的道路……更是心中的丘壑。他自小投身法家,以为法理便是至明之道,但随着献王禅让,法理屈服在了威权之下,那些侃侃而谈的老师和同仁们,面对无法可依、无理可据的臣子篡逆选择了无视,崔百炎心中的光明也随之崩塌了。
儒家至上,好吧,既然没了光明,些许烛火宽慰心灵总可以吧。抱着这样想法的他拜在白浮郎门下,学习所谓的至善之道,可结果呢,随着老师秘格里的日记缓缓展开,崔百炎彻底被谎言激怒了、他癫了、狂了!心中再也明亮不起来了,既然世界本就黑暗,那便灭掉所有的光、毁了所有虚伪的善!从那时起崔百炎便紧紧握着阴谋诡计之刀,斩杀着眼前见到的任何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