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房此时一片狼藉,地上散落这各种药材,和一堆碎瓷片。瓷片和药材上都被喷溅了血迹。
中年男子仰面躺在地上,嘴唇发紫,两只手抓着领口,脸上凝固了痛苦的表情,是中毒后窒息的迹象。
谢玉三人赶到的时候徐婉卿正在给其他仆人训话,李元鼎坐在她旁边的石凳上,神情有些不自然。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元风把秋雁抓到一边问话。
“今日县衙周捕快女儿满月,广发请帖,刘贵他们药房这几个人都跟周捕快一起吃过酒,就禀告了夫人,夫人给批了假,同意让他们赴宴。不过出发前刘贵突然想起来妻子让他煎一副调理月事的方子,于是临时决定回到药房,打算煎完药再去跟其他人会合。”
“被人发现时就是现在这样了。”
刘贵在李家药房待了七八年,算是陪着李元风长大,李元风看见此番场景也有些伤感,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交给秋雁:“一会儿刘贵的妻子来领尸的时候,替我交给她。”
“二公子,府中有规定,凡李家奴仆身死,可得安葬银五十两,家有老、少或残疾者,多给二十两。刘贵媳妇身子一直病歪歪,夫人体恤又拿出来三十两,已经够了,”秋雁弓着身子后退两步,“人心难测,刘贵的死法又……如此可怖,就算夫人严加看管,也会有各种流言传出去,再给银子,说不定外人以为是咱们李家逼死人刘贵,心里发虚。”
李元风梗着脖子,做出反驳的姿态,谢玉趁他说出什么之前,一个移步巧妙地插到两人中间,看向秋雁:“那刘贵在熬药的时候,有谁曾经进过药房吗?”
秋雁垂下头,沉默不语。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只有我,”李元鼎开口说话,“药房位于苗圃东面,今日负责给药苗浇水的人说,整整一天,只有我在午间的时候去了药房。”
“我突然想到了我祖父留下的方子里有治疗眼疾的药方,打算试试。”
“可是我到药房的时候,药房里面并没有人,也没有熬药的炉子,因为这副药方需要人协助,我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到人,就打算先去书房把药方重新推演一遍。”
徐婉卿:“发现尸体的是负责打扫的马婶儿,她年纪大了,看见尸体吓晕过去,喝了安神汤,已经被他儿子接走了。”
徐婉卿朝着谢玉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
谢玉稍微思索了一下,沉声说道:“恕我直言,这件事情……”
“县老爷来了!”
一群带着刀,穿着官服的捕快,快速地涌了进来,而后一个穿着翠青常服的年轻人被人簇拥着走进来。
“莒县县令薛安见过诸位,”年轻人长身而立,“接到苦主报案,说李家毒杀了她丈夫,有没有此事?”
尸体被发现到如今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徐婉卿去请的丧行来收尸的人还没到,尸体上只盖了张白布。
薛安有备而来,仵作提着验尸箱仔细查验过后:“死者死于午时到未时这段时间。”
“既然这段时间只有李元鼎出入过药房,即可捉拿人犯李元鼎入狱!”
徐婉卿还要反驳,被谢玉一把抓住胳膊。
“你这狗官!气死我了!”姜不言先按捺不住。
飞身站在李元鼎身前,碧水鞭一甩,散发出一种“一夫当关”的气势。
“你敢袭击官差!”薛安瞪着眼睛指着姜不言,显然已经被气炸了,“一并抓起来!”
捕快蜂拥而至,一时之间场面有些混乱。
让谢玉无端想起来李家村混战。
不过能在县衙里当上捕快的人都受过正规训练,比李家村那些野路子强些,这人配合得更默契。
姜不言和这些捕快无冤无仇,又不想真的把人伤了,打得束手束脚。
“真是反了天了!”薛安一张脸涨得通红,又不敢让身边护卫他的捕快们加入战局,警惕地瞄着徐婉卿,生怕这个前仙鹤门弟子出手要了他的命。
姜不言很快厌烦了和捕快们玩儿老鹰捉小鸡的戏码,把“鸡崽子”李元鼎往药房里一塞,一个跟头越过人群朝着薛青扑去。
若是有了县老爷当人质,那些捕快肯定就消停了。
薛安看见姜不言飞身过来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只是他周围的捕快太多,他一时之间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让姜不言得逞了,一根青竹杖挡在他面前,狠狠的往姜不言伸出来的胳膊上一打。
姜不言感觉胳膊一麻,立刻退开。
来人白衣胜雪,身姿轻盈,脖子以上因带着幕篱,看不清面容,更让人瞎想。
白衣人没有因为姜不言的收手就停下进攻,手持竹杖直逼姜不言面门,那一瞬间竹杖似剑,势如破竹。
姜不言立刻侧身回避,只是执杖人仿佛早就预判了他的意图,一掌从侧方击去。
姜不言只觉得胸口一疼,喉间一片腥甜。
“坤儿。”徐婉卿被谢玉护在身后,看到白衣人现身,有些失神。
“师姑,我是不会把‘残阳’交给你的,你就死心吧!”
说完足尖轻点,头也没回地离去了。
李元风还蒙着圈,抬腿就要追,却冷不防一个身影砸在他身上,原来是刚才被打了一掌直接昏过去的姜不言。
他被姜不言绊住脚,只能一只手扶着姜不言,眼睛不断朝着徐坤消失的方向张望。
“爷,咱们还抓人吗?”一个捕快小心翼翼的问薛青。
“抓!”
薛安说的斩钉截铁。
“他其实是个疯子,”谢玉突然开口,“现在是晕了,一会儿要是在牢里醒过来,恐怕没人能降服的了他。”
徐婉卿适时开口:“我家夫君慈悲为怀,莒县乃至庐州的百姓都可以作证,绝对不可能杀人,不过我们李家很愿意配合县老爷查案,还给刘贵一个公道。”
李元鼎和徐婉卿对视一眼,由着捕快捆住双手。
薛安见人犯已经被抓住,又想起刚才姜不言的架势,不想节外生枝,点点头:“我们县衙必定秉公办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