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私藏龙袍,齐心可诛!”
“简直是胆大妄为,此等行径究竟把陛下置于何地!”
“陛下太子这是要谋反啊!”
二十二岁的太子殿下眉目如画,巍然正立:“欲加之罪。”
龙椅之上,陛下不怒反笑,没有问罪,只是和蔼的问询:“若是太子登基,会如何待你的兄弟们?”
太子余光瞧见最小的弟弟朝他做了个鬼脸,拱手答道:“儿臣以为齐王善战,去年,前年剿匪,去年守城,与契丹一战更是出色,该封为大将军,守我国门;永王生性安静,精于数术,领户部;吴王素来喜爱研究礼法,礼部最佳;英王尚小,却聪明伶俐,尤其是今年三月随我审理南城毒杀案时,见微知著,想来会是个不错的刑狱官。”
陛下大笑:“你倒是对他们十分了解,怎么不见你提恭王?”
太子闻言叹气,兄长也不是每一个弟弟都能管的。
“四弟天真烂漫,妙笔丹青闻名于世,素不管庶务,儿臣只能在私库多多备好银子,好让四弟不为人间俗世烦忧。”
“好!我儿知人善任,兄友弟恭,我也就也放心了!”
“对了,丞相家的阿臻,倒是可以跟四弟做个玩伴。”
心脏处传来的痛感如同浪潮一般袭来,谢玉蜷缩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
从他第一日到达李家,李元鼎开始亲手调理他的身子开始,他就没有再毒发过了。
梦中得见故人,只觉得愈发心痛。
父皇吸取前朝“父杀子,子杀父,兄弟相残”的悲剧,从小就把他们兄弟六人放在一处教养,父子相处时就如同寻常人家一般。
他那时候天真的以为,未来会如同太子哥哥描述的那样继续下去。
谁知道齐州事变后一切都偏离了轨道。
谢玉慢慢攥拳,等待着蚀骨的寒意消散,李先生说过,他中的毒不止一两种,解毒过程中极有可能遭受反噬,会比平时毒发痛苦数倍。
稀碎的呻吟声从牙关里溢出来,谢玉从枕边拿出软木咬在嘴里,如果不咬着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咬舌自尽。
不防的手里的东西被人夺走,嘴里被塞了一叠极为柔软的布料。
“唔——”
谢玉觉得眼前的事物突然变得模糊,屋外的鸟鸣和等待许久的晨光一并远去,与此同时他又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谢玉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下的被褥和被汗水浸湿的里衣都被换了一遍,他看了眼天色,不过辰时。
姜不言端着碗热粥进来:“给你。”
“这次毒发比往日剧烈?”
谢玉点头:“李先生说这是正常现象,现在我体内的毒已经治愈大半,另一半之前被压制的毒性就会更明显的表现出来,是好事。”
姜不言看着谢玉喝粥,动作极为雅致,一碗普通白粥,竟然被谢玉喝出了五两银子一碗的感觉,一下子看呆了。
“官府的人今日来了吗?”谢玉吃完用帕子擦嘴。
“啊……没来,”姜不言迅速低下头,耳尖发红,“昨日他们把李先生抓走以后就没再来过,今日二公子四处拜访恩师好友,为李先生的事情说情,徐夫人也找了几位庐州城里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商量此事。”
“这件事情并不难办,估计过几天李先生就可以回来了。”
姜不言惊讶:“啊?他们说李先生杀人!”
“根本没人觉得人是李先生杀的,他们是朝着徐坤来的,昨日徐坤主动暴露身份离开李家就是为了引开这些麻烦事。”
“昨日他们来了就咄咄逼人,就是知道徐夫人出身武林,逼徐夫人出手伤人,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捉拿李府一干人等,徐坤就落到了他们手里。佐证就是后来徐坤离去,他们就没再过多追究你的责任。”
姜不言已经从李元风口中得知,昨天阻止他的人是徐坤,不过他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意思。
“刘贵投靠了金麟宗,那么薛青是不是跟金麟宗是一伙的?金麟宗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朝廷?这次毒杀刘贵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也许是,也许不是,”谢玉从衣柜里挑了一身淡青色的外衣,“也许他们是一波人,也许是薛青效忠的另有其人,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唯一能确定的,他们都是冲着‘残阳’而来。”
说话间,谢玉已经换好了衣服,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种清贵的气质,显然是要出门的打扮。
姜不言昨日方见莒县官府的蛮横,哪里放心让谢玉一个中毒的人独自出门,他又肩负起车夫的职责,顺着谢玉给的图纸,晃晃悠悠的到了桂花巷一户人家门前。
轻声叩门,来应门的是个穿着淡蓝色长裙的清丽女子。
“这里就是刘贵家,请问您是金夫人吗?”谢玉轻声问道。
金夫人是逃荒来的庐州,没见过大场面,乍一见如此俊美的男子,脸颊发红:“是的,公子是何人?”
“我乃金鳞宗金明霁,为你丈夫的事情而来。”
姜不言看着谢玉游刃有余的扮演金明霁,甚至还刻意改变了声线。
金夫人的神情很茫然:“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金麟宗,况且我早与丈夫和离,和离书已经上交官府,只等待官府准许便可和离。”
难怪金夫人未穿丧服,府中也没有办丧。
“这间小院原本是刘贵的祖产,他输在了赌桌上,是我用卖馄饨的钱赎回来的,跟刘贵已经没有关系了。”
如果是这样,刘贵和妻子早就决裂,那么他死前说给妻子熬药,就是谎话。
金夫人:“若是两位不嫌弃,不如尝尝我做的馄饨?”
姜不言本以为金夫人说的煮馄饨是直接下锅,没想到是从拌馅开始。
这个院子跟姜不言在沧云山住的差不多大,正房住人,两间偏房一间是厨房,另一间堆放杂物。
院子里有一棵桂花树,桂花含苞待放,角落里被人用篱笆圈起来,几只老母鸡“咕咕”叫个不停,院子不大,收拾得很整洁。
姜不言从山上做惯了农活儿,索性进了厨房接过菜刀剁肉馅。
猪肉和白菜都剁的极为细碎,三分菜七分肉,放入盆中,大葱切成沫也放进去,顺着一个方向搅拌,只加入盐和酱油便觉得香气逼人,勾的食指大动。
这厢姜不言调拌好馅料,金夫人也赶出来面皮,只见她将肉馅放在小馄饨皮上,沿对角线折成三角形,在其中一角沾点水,将另一角又折叠上去。
她手速很快,不一会儿就包出来百十个馄饨,挑出二十个,剩下的用白布盖起来。
“剩下的边卖边包就好。”她语气很松快,有姜不言帮她干活儿,省了她不少事儿。
两碗馄饨很快上了桌,汤色清亮,七八只馄饨上下浮在汤汁中,四周缀以绿色的葱花,白色的虾皮,色香味俱全。
“我家中人叫我金四花,吃我馄饨的客人都叫我四姐。”
“我当同你道歉,我来之前并不知道您的处境。”谢玉站起身来,郑重道歉。
姜不言想,这样给一个平头老百姓道歉的事情,金眀霁这种眼睛长在头顶的公子哥一辈子也做不出来。
姜不言问道:“金四姐既然同刘贵决裂,那昨日报官的人……?”
“昨日报官的人的确是我,是因为周捕快跟我说刘贵死在李家药房里,是被人毒死的,我觉得我们夫妻一场,他没有别的亲人,刘贵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人死债消,我应该替他讨一份公道。”
姜不言和谢玉对视一眼。
这件事就很蹊跷了,昨天官府的人来的很快,那个时候就连去周捕快家里参加满月宴的其他几个人,都不知道刘贵已经死了的消息,周捕快竟然能直接找到金四姐,还描述的像是看过案发现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