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问孔桂芳,这些东西到底是谁包起收藏的。
孔桂芳点燃一根烟,说道:“说起来话长了,三十八年前,也是个夏天,常三姐打算进山去镇妖。临走前,把我叫到她的房间,我辅助她起了个卦。”
“起卦?”我问。
此时麻杆已经清醒了,从炕上坐起来,也在听她说。
孔桂芳点点头:“她在起卦的时候,周围是遮着帘子的,到了卦尾,她才喊我进去。那时候所有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就用这个绒布包了起来。”
我皱眉:“我还是没听明白,这个起卦到底是什么意思?”
孔桂芳道:“请神,懂吗?扶乩。”
麻杆打了个激灵,在旁边插嘴:“你的意思是,常三娘起卦之后,她就不是她了?”
孔桂芳点点头:“所以我说,这些东西是谁的,怎么留下来的,我并不知道。“
陈媛好奇地问,常三娘当时为什么要起乩。
“她是收魂人。”孔桂芳道:“我听常三姐说过,她们收魂人每逢生死大事,都要请神上身,以此来预占未来的福祸。”
她用手在炕上摸索着,我把牛皮纸递给她。
孔桂芳全身剧震,歪头面向我:“你怎么知道我要此物?”
“我猜的。”我说:“刚才没多想,无意识就塞给你的。”
孔桂芳长长叹了一声:“都是天意啊。你叫马玄,对吗?”
我赶紧点头,陈媛碰了一下我,示意孔桂芳看不见,她轻声说:“孔妈,他就叫马玄。”
“到时间了,到缘法了。”孔桂芳手在空中摸索,这次我没有犹豫,直接把手给她,她紧紧抓住:“马玄,你在整件事的预兆里。求你一件事,你只要去做,就是我们整个山村,整个老鳖山的大恩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似乎预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你让我进山?”
“对!”
孔桂芳眉头都跳起来了:“进山,找常三姐!你就是那个预兆中该出现的人,破这个局的人。”
我有点懵。虽有预感,可此时此刻还是不知说什么好,更不敢轻易答应。
孔桂芳急切摸索着牛皮纸,几乎是央求的语气,说道:“你们谁把上面的乩语再读一遍。”
陈媛不忍看孔桂芳这么可怜,拿过牛皮纸,轻轻说道:“马踏玄机至,深山藏异数。天机不可泄,唯有缘者悟。”
“马玄。”孔桂芳紧紧拉住我的手:“你们自打进村,撞破常三姐昔日定下的规矩,破了她的安全感,这一切是有缘法的。你的所作所为,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有了定数,非有今日之为不可!”
我觉得有点无语:“孔姐,难道我在没出生的时候,还没有我的时候,就已经确定要进山找常三娘了?呵呵,有点没道理吧。”
孔桂芳急切地说:“这张纸上的谶语,还有你手腕上戴着的镯子,这一切都是当年为你准备的啊!还有,你们现在能进到老鳖山,也不是为了游玩,而是有自己的目的,不得不进山,对不对?这一切都是有运数的!”
我只觉得口干舌燥,一时喉咙堵住说不出话来。
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次进山主要是找到常三娘,让她帮忙处理麻杆身体里的黄九婴。如果孔桂芳就用这件事作为置换条件,那我们还就非进山找人不可了。
我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真诚一些,坦白一些,“孔姐,你是不是也是收魂人?“
“我?”孔桂芳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我不是。”
我皱眉:“你不是吗?这个东西,你见过吗?”
从兜里我掏出崔老太太留下来的木牌,木牌里装着崔老太太的魂魄化身。
孔桂芳是看不到的,鼻子动了动,头来回转动,表情精彩起来:“是崔姐。我知道崔姐一直在你身上。你和崔姐是什么关系?”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孔姐,你是怎么认识崔桂花的?”
孔桂芳脸上的表情陷入了回忆之中,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一年,崔桂花来到老鳖山。她和常三姐一样都是收魂人,而我和常三姐是一起长大的姊妹,跟亲姐妹没什么区别。当时崔桂花在老鳖山住了很长时间,我们相处的特别好,当时我们三人就插土为香,拜了干姐妹,可以说,是生死相依。”
她顿了顿:“我出事,崔桂花和常三姐会豁出命救我。同样,如果她们出了事,另外的人也会豁出命救她们。你且说,我崔姐怎么到了你的身上?这是她的魂魄,她本人呢?”
我有点不知怎么说话,最后才道:“崔桂花死了。”
这一句话出来,孔桂芳顿时愣住,盲眼茫然地看着窗边,整个人都在发抖。
好一会儿才道:“是谁害死了她?告诉我。等救了常三姐出来,我们姐妹就会为她报仇。”
“害死崔老太太的人已经死了。”我叹口气,一边说着一边把木牌放在她的手心里。
“崔老太太临终前,把木牌给我,让我交给常三娘。幸不辱命,起码我答应的这件事,做到了。”我说。
孔桂芳忽然手腕一翻,以极快的手速把这枚木牌放在我的手里,“小伙子,你的事并没有办到。”
我愣了,“什么意思?”
孔桂芳微微侧头:“请问,我是常三娘吗?”
我一时语滞,“你,你不是。”
“崔姐临死前,让你把木牌交给常三娘。但我不是常三娘啊,你怎么说事情办完了呢。”孔桂芳嘴角慢慢露出一丝微笑:“常三娘在老鳖山的山洞里,你没见到她,这件事就没法完成。”
她顿了顿:“小伙子,做事做到尾,送佛送到西。该着你去办的,你躲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