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又回到了这个世界的十七岁起点。”曹庶说：“那个时候我才确认，自己所谓的回去，其实是妄中之妄。”
我喃喃地说：“说不定你真的回去了呢？”
“不可能。”曹庶笑：“我师父是名门正派，道家南宗的正经传人，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悖逆人伦之事。哈哈哈，他怎么可能夺舍我这个爱徒？还有很多细节证明那是妄境，就不一一说了。然后我就悟出了这个道理。”
他把咖啡倒了一些在桌上，用手指画了两个圈。
“在妄境中再想一个妄境，那只能得到双重妄境，对于破妄无益。而我更进一步，是在妄境中空想破妄，得到的也只是一个破妄的幻象，并不是真的破妄。明白了吧？”
我点点头，虽然有点绕，但还是清楚的。
“至少你验证了一种可能性。”我说。
曹庶点点头：“是的。这个世界的爱迪生发明灯泡，实验失败了上千次。我在妄境中造妄，也不算完全没意义，至少验证了这种方法不可行。”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问。
曹庶笑：“大概是四五世之前，按时间来算，应该是三百年前的尝试了。”
我大吃一惊：“曹哥，你的记忆力这么厉害呢？三百年前的事情还记得？”
“我也是只记得关键节点。”曹庶说：“怎么可能事无巨细，我有多大的脑子啊。再说了，现在有高科技，我曾经花费了很长时间，把自己进入妄境的经历记录在一个网络软件里，随时可以调阅。”
我感叹，“这段经历如果写成书，肯定精彩。”
曹庶笑了笑：“先不说那些，小马兄弟，其实在我从妄境中的妄境回来时，已经陷入了死局困局。如果你是我，到了这个山穷水尽时，该怎么破局？”
他颇有意味地看着我。
我摸着下巴，陷入沉思，曹庶把自己在人世间所有的法门几乎都修了一遍，一点用都没有。自杀和妄境中造妄也尝试了，依然没用。
看上去确实是死局，找不到任何可以突破的途径。
我想了很长时间，曹庶也没有催我，只是在静静喝着咖啡。
我沉吟了一下，“曹哥，有两种可能，我是说可能，你想过没有。”
他做了个手势，让我说。
“第一个是，你其实是……”我嘬嘬牙花子。
“精神病？”曹庶问。
我尴尬地笑了笑：“精神有问题吧。我看过一些纪录片，有些人遭受重创的时候，会切断记忆，把自己锁在精神世界里。你是不是十七岁之前，遭遇过家庭的重变，所以……”
曹庶摆摆手：“不是。咱们就不要探讨这些，没意义，什么我做了个梦，精神出了问题了，我脑子坏了，等等这些，都没意义。咱们只探讨假定在我的叙事完全真实，可靠的情况下，该如何破局？其他都不说。”
我绞尽脑汁。
曹庶一定是找到办法破局了，但是这个局只是破了一半，他只知道破妄的方法，却实际上操作不了？
我看着他，“和徐思雨的蝴蝶有关，和我的三条鱼有关？”
“是的。”曹庶点点头：“你快接近根源了。”
我想了想，实在是想不出来，正要摇头，忽然脑子里灵光一现，“曹哥，你说原身是在明朝。”
他点点头。
“如果你没有入妄，而是继续在明朝生活下去。你的那个明朝根据历史顺延，一直到几百年后，是我们这个时代吗？”
曹庶眼睛亮了：“你的意思是，我所在的原身明朝，和你这个世界的历史上明朝，是不是同一个？”
“是这个意思。那么，是吗？”我问。
曹庶道：“是的。你想到了什么？”
“我忽然有了个灵感，”我说道：“如果是同一个世界的不同时间，那就好办了。你原来是在什么山修行来着？”
“岳阳山。”
“对。你如果现在再去岳阳山，能不能发现明朝时候你们宗门留下来的古迹呢？”
我刚说完，曹庶猛地一拍手，“bingo！就是这个道理，就是这个破局点！小马兄弟，看来你真的是我的贵人，我这一世破妄有望！”
他虽然夸赞我，可我并没有欣喜，反而皱着眉头说：“曹哥，你轮回这么多世，就没有在哪一世遇到过我？咱俩是这一世才认识的？”
这句话说完，曹庶的脸色竟然有些白，好半天道：“你知道吗小马兄弟，这可以算是我入妄以来碰到最诡异最离奇的三件事之一了。我入妄以来，遇到过很多难以想象的事，可遇到你，绝对能排到前三位。”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顿了顿：“在前几世，我曾经去过你们村。”
“哦？”我瞪大了眼睛。
“我遇到了满大禾，满小禾，遇到了许许多多人。我曾经在你们村住过一段时间，但就是没遇到过你。”
我张大了嘴，一时间难以闭拢，心中怪异到达了顶点。
“你是说，我是你这一世才出现的？”我说。
“是的。”曹庶点点头：“我搞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见到你的时候，我还没当回事，后来听说你是本村土生土长的人，这才全是惊讶。你知道为什么我做什么事都拖着你吗，就是你太怪了，太独特了。”
他继续说道：“我曾经设想过你的身份，做过猜想。”
“我是谁？”我问。
他说道：“我猜测，你和我一样，也是一个入妄的修行人。”
我的嘴越张越大。
“咱俩的区别是，我知道自己在妄境里，而你不知道自己在妄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