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恶犬
娄乙2020-10-14 12:153,277

  云临设想的平静生活摇摇欲坠。

  应小侯爷大马金刀地坐在质子府待客厅里,手上一杯热茶,表情很是自在随意。

  云临看了眼门口那一堆不属于质子府的侍卫,眼里一股子藏不住的戾气。

  后边丁五的脸色也不怎么样,沈谦刚走应兆就来这么一出,这到底是在折谁的名号?

  “自上次生辰宴一别,我与殿下应有两月未见了,兆甚为想念,今日特来拜访,”应兆对云临一笑,挥手让侍卫上前,扬声说:“快将我准备给殿下的礼物带进来。”

  云临坐到了上座,他瞥向应兆,揉搓着指节说:“本宫也觉得小侯爷一片心意难得,南境十三州巡抚的车队出了北城门有二十里地吗?您可就赶来了。”

  他如今看着真有些荒泽人的疯劲,眼神是淬了冰的,嘴角上挑着,笑不达眼底,直教人毛骨悚然。

  应兆后悔了,他或许不应该来找云临合作,这哪是只白毛狐狸,分明只匹饿狼。

  侯府的侍卫一人抬着一个角,从外套抬进来一个盖着黑布一人高的四方形物件,重重一声响放在了地方。

  云临扫过那抬东西的侍卫,浑身悍气,像是从战场上退下来了。

  “阿福,揭布,让殿下看看这礼物合不合心意。”

  厚重的黑布猛然掀开,扬起的风迷了眼睛,云临撑着下巴,看清了黑铁牢笼里的獒犬。

  那狗猛然见了光,弯曲的后肢抬起,悍然抬首,它的毛发浓密厚重,尖处泛着一层血光,血腥味儿重的让人犯呕。

  狗的嘴上套了皮套子,脖子上卡着把厚重的锁环,即便这样它也不断在喉咙出发出呼噜声,好像只要把锁撤去,它就能冲出来咬断眼前的人的脖子。

  “殿下去过黑市吗?人与人厮杀,兽与兽厮杀,”应兆绘声绘色地给云临描述着,“他们管着黑市斗场里的人叫‘犼’,是人是兽都叫做犼,意为食人之兽。不过只有赢到最后的才配称之为犼,这一只就是,它最后一场比斗中咬死一只老虎,我花大价钱把它买下来,就为送给殿下。”

  丁五站在云临身后的位置,嘴唇咬的发白。

  云临眼皮子也不抬一下的,他懒声说:“一条狗,也配用犼作名。”

  应兆说:“这是能咬死老虎的凶犬。”

  云临倏地笑了,他歪着头,声音拉地又长又懒,“口说无凭,小侯爷不如把锁拆了,让我好好看这狗有多凶。”

  应兆说不出话了。

  不过也是,哪有正常人能时时刻刻对上一个疯子的思路。

  “解了锁会咬死人的。”应兆表情有点勉强,他揉了揉眉心,诚心说:“这狗尚未驯服,离不开锁。”

  “锁在笼子里再凶有什么用?”

  云临不耐烦地站起,他径直到了那笼子前,伸手去拔上面的销。

  “等等!”应兆慌忙起身阻止,可惜他慢了一步,云临已经把铁销抽了出来,并扔进了笼子。

  人指粗的铁销砸在狗的身上,云临脸上浮现出笑来,那狗被惊动流,粗壮的后肢上肌肉颤抖。在丁五的惊呼中朝前跃起,破开了铁笼。

  血腥味儿与厚重凶猛的气息同时袭来,那尖锐地、撕开了豹子饿狼的爪子擦过布料,随着银光闪过,重重砸在地上。

  刀出的太快了,在空中划过一道雪白的光,重重没入血肉当中。刀锋砍在了骨头上,磨出令人牙酸刀声响,拔出后血顺着开大了的血槽喷涌而出,腥臭的血落了半身。

  应兆一手拎着刀,他半个身子都被血浸透了,粘稠猩红的血顺着他的手指骨节滴落在地上,应兆阴沉着脸看向云临——殿下方才躲的快,狗刚冲出来就闪身避开了,身上干干净净没溅着一滴血。

  “哐当!”

  手里的刀砸在了地上,应兆站在那还热着的血泊里,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殿下轻功真是不错啊。”

  “比不得小侯爷刀快。”

  云临走上前去,那狗的血太多了,流淌了半个厅堂,他踩着血,任由那猩红浸润了袍角。

  那狗被砍断了喉咙,因为嘴上带着皮套,连惨叫都喊不出口。云临踢了踢狗的前肢,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来,“小侯爷您瞧,这带着束缚的凶犬,什么都不是。”

  应兆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他现如今也说不清这狗到底是指代谁的了。

  厅内寂静无比,丁五看着那巨大的尸体与流了半屋的血,一阵眩晕,她愣愣地看着云临,有些不认识他了。

  云临在天霄楼人的眼里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小妖精”形象,哄得沈谦对他百般偏宠。再加上他嘴甜,惯会说话,一口一个姐姐的喊着,能甜到人心坎里。

  乖巧,俊秀,体弱多病。

  战后入天霄楼的侍女都说他像家里的幺弟,会撒娇的很,谁看着他都得宠。

  可他现在站在那里,站在血里,眼里的恶意与偏执能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丁五退了一步。

  厅内侯府的侍卫也退了步——那血要漫到他们脚下了。

  “是我小瞧了殿下,这礼物送的不合殿下的心意。”应兆绷着一张脸,森然道:“下次到访,必定不若今日——走!”

  “是!”

  应兆半身血的大步朝外走,身后一众侍卫脚步整齐,气势汹汹。

  “期待小侯爷下次的礼物。”云临微笑说。

  应兆一个趔趄,差一点点没忍住回头跟云临开骂。

  质子府内应兆的人走了个干净,云临看向一个个呆如鹌鹑的仆人护卫,挑眉问:“这血你们不清理吗?”

  被他看到的侍从一个哆嗦,忙不迭道:“我们现在就清。”

  云临点了下头,抬步往厅外走。

  衣摆处的绣线浸饱了血,顺着纹理蜿蜒向上,如一朵血红的花。云临忽地挺步,他转身看向地上的尸体,低笑了声,“这狗是应小侯爷花大价钱买的,扔了好像有点浪费。”

  仆从瑟缩了一下,没说话。

  “这样吧,你们抬到后厨去,让厨子做成肉糜,送到忠国侯府,”云临咬字很稳,尾音也利落干净,想听不清都难,“务必转达说是我的一番心意,是给小侯爷今日赠礼的还礼,催厨子做的快一些,不然我怕肉不新鲜了。”

  “诺,奴领命。”

  云临看了看自己被血染了的衣服,自言自语:“找侯府赔衣服是不是不太好?”

  丁五脸色惨白地跟在他身后,脚步虚浮。

  “吓着你了?”云临回头看她,他居然还在笑,语气都是轻快的,“你在天霄楼内没见过死人吗?死都死了,有什么好怕的。”

  丁五咬着嘴唇,摇了下头,她声音嘶哑道:“不曾见过。”

  昭泽之战的时候她在楼里,沈谦说城不会破,让她们准备好庆功宴要用的酒。那天北城门外呼天的兵戈声,她跪在露台上往白玉杯里倒酒,酒液映着天色,像是斟了杯血在里面。

  “那你下次就不会怕了,丁五姐姐,死了东西是最不值得怕的,活着的才吓人。”

  丁五垂着脸看到他身后留在的血脚印,悟了最后一句话,活着的才吓人。

  云临懊恼说:“唉!忘了让应小侯爷换身衣服再走了,他那一身血的,指不定被多少人看到。”

  丁五哑了一下,说:“但应小侯爷往来衣服不一,也会被人注意的。”

  云临叹了声,“事与愿违啊。”

  丁五觉得他玩的挺开心的。

  天色昏沉,日头已经落了,云临仰头看着墙外的隐入山下的半轮红日,问道:“你说应兆来是为什么事?你们家大人才刚走就这么急急忙忙冲过来。”

  “奴不知。”

  府里的树枯了许多,深褐色的叶子飘零落在路上,鞋子踩过后发出低沉的脆裂声,丁五看到碎叶上黏上的一圈暗红,胸口发闷。

  云临去浴池洗掉一身血气,披了身衣服后踩着木屐从浴房走出,他揉捏着让热水泡红了的手腕,坐在了椅上。

  侍女跪在他身后给他擦着头发,丁五从门外捧了氅衣进屋,看着云临的样子怔愣了片刻。

  热汤池里熏热了肌骨,几缕漆黑的发粘在脖颈上,透露出十足的可怜可爱,他笑吟吟地望着丁五,“姐姐你终于来了。”

  丁五嘴角抽了一下,话说国巫大人不会就是被他这副样子骗了吧?

  所以说国巫大人真是霄城必不能缺的定海神针,他一走什么妖魔鬼怪全冒出来了。

  云临穿好了衣服,披上氅衣出门,他顺着长廊走到暖阁,看到三白正拿着杯子往旁人手里塞。

  “咳!”

  闹成一团的两个人瞬间分开了,侍卫红着脸站在榻后,三白坐回桌毫不客气冲云临道:“咳嗽了?得风寒了?要不要让人给你煎点药?”

  云临看了眼榻后站着的萧木,提醒说:“大庭广众之下注意影响。”

  桌上小火炉上铜锅里的肉片随着沸水上下起伏,三白拿起长漏勺舀了一勺的肉放进自己的碗里,装作没听见云临的话。

  “煨了酒?”

  铜锅里辣椒麻椒放的多了,红汤里捞出的肉片上一层红油,三白不知是被烫的还是被辣的,她捂着嘴小口小口的抽气,眼睛上浮出一层水汽,她声音着哽咽道:“果酒,刚来明昭时采了青杏,埋在院子里的晾架下,昨天突然想起来了,让萧木帮我挖了出来。”

  云临好笑地看着她,给她倒了杯果酒去辣,“怎么还哭上了?虽未欲雪,且饮一杯?”

  “没、没哭,烫、辣的。”三白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皱着脸说:“你怎么回来这么晚,等你太久了,都怨你。”

  “辣椒放多了也怨我?”

  三白捏捏发酸的鼻尖,“那个应小侯爷是谁啊,找你什么事?”

  “应兆是忠国侯应翼的独子,”云临话语一顿,他握紧了漏勺,慢慢补充说:“还是原相的准女婿,原小姐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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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月光强行拉我H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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