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笑我
娄乙2020-10-15 12:593,324

  应兆跟原小姐的婚期在明年三月,三月初三月底云临并不清楚,但总归是小半年内的事。

  圣旨赐婚,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该有的程序一条不落,只等最后迎亲——准新娘自杀了。

  三白“嘶嘶”抽着气,她就着鲜汤吃肉,辣的嘴唇通红,也舍不得放下筷子。一口肉混着酒囫囵咽下,三白舔了舔嘴角说:“原小姐,虞公的学生?”

  “是她,”云临拢了下潮湿的发,偏头笑了,“可原小姐不愿嫁他,婚期刚定下来就上吊了,刚救回来的那夜晚上又投了湖。”

  三白肃然起敬,无论哪种死法都痛苦得很,原小姐这种对自己下两次手的,当真是个狠人。

  “应小侯爷长得是尖嘴猴腮,还是臼头深目?该是有多面目可憎,才叫新娘子自杀两次都不愿嫁他。”

  云临的视线从她身上移走,在榻后的萧木脸上绕了一圈,摇了摇头说:“算得上仪表堂堂。”

  三白皱起了眉尖,不解说:“那是为何?”

  云临意味深长道:“不可言说。”

  三白气得拿起空杯砸他。

  白玉杯撞翻了碗筷,叮叮当当砸在羊绒毯上,毯子够厚,瓷碗掉下去连个声响都没,倒是后边红木筷子从桌子边角滚轮落在碗沿上,敲出一声脆响。

  好在云临还没来得及盛汤,碗是空的,不然这一碗热汤撒下去,他这澡要白洗了。

  三白被自己搞出的动静弄蒙了,她下意识道:“你怎么不接住?”

  一旁的侍女躬身捡起了餐具,换了份新的上来,云临慢悠悠地盛了勺汤,“手慢眼慢,接不住。”

  “好吧。”三白无可奈何道。

  好酒好肉,总算缓和了云临一直没散的坏心情,他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淡了,目光沉沉落在手里拿着的筷子上,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都说姑娘家心思难猜,三白瞧十个姑娘心思都不如云临的心思多,她犹犹豫豫地问:“那个应小侯爷来找你是做什么的?”

  跟着云临在前厅的、消息渠道丰富知道前厅出了什么事的侍从皆是一僵,一个两个把视线转向了云临,想听听当事人会怎么说这件事。

  云临嚼着肉片,咽下口他又抿了口酒,跟三白说:“他送了条狼犬给我,我说看看那狗有多凶,就把笼子上的铁销拔了,他就把狗杀了。说起应小侯爷的外家功夫真是好,那狗的喉骨都被他砍断了,身子跟头就剩一点皮连着。”

  三白趁他说话的时候捞了不少肉片到碗里,她又倒了一盘鱼片进去,挑眉说:“然后呢?”

  “然后他就走了,一厅的血也不知道要打扫多久。” 

  云临拿勺子在锅里转了一圈,没捞到肉后他斜了一眼三白,“小心吃成粉衣娘。”

  三白冲他呲呲牙,洋洋得意道:“我量了腰围,瘦了。”

  孩子大了,不好忽悠了。

  云临叹了一声,放下来漏勺,他继续说:“我让厨房把狗带回去了。”

  暖阁的窗子让风吹出了条缝,吹进屋内的窄风灭了灯火,屋内猛地一暗。映在窗纸上的火苗影子乱窜,徒增几分凄切之意。

  三白手一抖,她盯着云临那张带笑的脸,让晃动的灯火映衬的明暗不定,恍惚想起她曾在大漠夜间见过的野兽。

  侍女关紧了窗子,重新点了灯。

  云临慢条斯理道:“肉可以做成肉糜再给应小侯爷送回去,骨头炖成汤或许不错,其余的内脏杂碎貌似也能做成人吃的,就是不知道厨师会不会做。”

  三白喝了杯酒压惊,她拿着杯子,由衷说:“希望厨子不会。”

  丁五在后边侍候着,闻言悄悄去看三白的表情——平静和缓,听完这么一出血腥故事后还能继续吃肉喝酒,甚至惦念起她刚下锅的鱼片。

  果然能跟在云临身边的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丁五无言,随即陷入了对自己未来的深深忧虑之中。

  三白的确不觉得云临这么做有什么不对,正如丁五所想,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云临那点古里古怪杀人诛心的癖好,她可见太多了。

  荒泽后位空虚,知道柳停枫那档子事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将这事埋死在肚子里,后进宫的女人不知道,她们盯着皇后的位置,争得你死我活。

  云临受宠,整个荒泽都知道这会子事,所以想讨好他、想利用他从云文载那里得利的,数不胜数。三白记得有个想先去害云临再“舍命”相救,以唤起云临孺慕之情的,死的简直不能太惨。

  云临当时教她说:“怎么才算真正杀死一个人,直接让他死,那不算,甚至有的人你让他死那是随了他的意。真正的杀人法子是嗟磨她,爱美者让她老去,爱剑者折了他的剑,意气风发者断了他的傲骨,她越在意什么你就去踩什么,这就是软肋。断了软肋后也别让他死了,你得让他还能想,让他去回忆往昔,记得年少轻狂,最留恋不舍得过往就是杀他最疼的刀。”

  那时候他们年纪都不大,三白稀里糊涂听完了,踹了踹他的小腿说:“你废话可真多,明明‘杀人诛心’四个字能概括完的意思,你说这么一大堆。”

  云临拍了拍袍角上的灰,“不然,我是在说如何杀人诛心。”

  他不仅说得头头是道,做起来也得心应手。

  三白煮的鱼片熟了,白溜溜的在水里打着滚,这鱼让厨子提前剔过刺,煮熟了可以直接吃。

  “尝尝这个,很嫩的。”

  三白捞了一勺子鱼肉放进小碗里,转身伸出手臂递给了站在榻后的侍卫。

  年轻的侍卫惊得睁大了眼睛,好好一双丹凤眼快睁成了杏眼,直愣愣地看着三白,连话都忘了说。

  “啊,没拿筷子。”三白回头摸了一双新筷,她弯起眉眼说:“你再不接我就喂你了。”

  萧木脸上通红,急急忙忙伸手接过了瓷碗。

  三白仰头看着他,“你不吃吗?”

  萧木夹着鱼片往嘴里放。

  刚出滚锅的鱼片只散去了表皮的一层热汽,内里还是烫的,一接触舌尖又鲜又热,萧木含着鱼片不得咽,表情奇怪的很。

  三白“噗哧”笑了出来,“烫嘴就吐了吗,也不吹吹再吃。”

  云临看着这一幕“啧”了声,心道这无论男子女子长得好都是个麻烦事,除非自己权势滔天。

  他敲敲桌子提醒说:“刚刚你让他吃的。”

  三白坐了回去,捧着脸说:“哦。”

  云临道:“你怎么不给我捞鱼片。”

  “坐的这么近,伸伸手能累死你吗?”

  殿下只能自己给自己捞鱼片,他吃着鱼片也不忘看三白,那种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寸不放的眼神看得人心里发毛,三白忍着不耐问他:“你看我做什么?”

  “想想你快过十七岁生辰了,也到了该结亲的年纪。”

  三白筷子也不停一下,“不要拿你们那套要求江湖人,我们混江湖的不兴十五订亲十七出嫁,忙着治病救人呢。”

  说完她就不说话了,专心地吃着肉喝着酒。

  其实也算不得酒,才埋了几个月的时间,发酵得一般般,喝着像是清甜的果汁儿,一点点的酒味儿醉不了人。

  三白眼神清明地很,等回了房间,她看着云临说:“你说出来做什么?”

  “怕你用了心,将来会难过,”云临捧着药碗一口一口喝着药,他小声说话,不知道是说给三白还是说给自己,“他离不开明昭,你迟早要回荒泽,一时的欢喜抵不过国仇,这时候动情,以后会伤心的。”

  三白撑着下巴,手指把玩着果盘里的果子,熟透的果子绷着一层薄皮,指甲一用力就能沁出汁水来。三白道:“我知道,可我怕以后后悔,你想想看,你要是十六七岁的时候喜欢上一个人,你未娶她未嫁,就因为一些现在还不存在的事情就忍着不去跟她接触,等到以后不得悔恨死。”

  “况且我也就是看他好看,性格也好玩,喜欢跟他说话逗他而已,”三白乐观说:“离动心还早着呢。”

  云临听得很糟心,毕竟殿下能肯定自己是实打实动心了。

  他药喝完了,碗往桌子上一方转身就要走,三白还在后边喋喋不休:“你说你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明天,还总喜欢想这些有的没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时行乐懂不懂?我若是你啊,肯定要第一时间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指不定就没有明天了——不过以你的性格,自己死了肯定要让妻子陪着一起吧?被你喜欢的人可真够惨的。”

  咕咕哝哝没完了,云临气闷,“别说了。”

  三白乐嘿嘿一笑,“让我说中了吧,你这种人啊,到手的东西非得攥到死,宁肯毁掉也不愿留给别人。还好你眼界高,看不上寻常物。”

  “看不上也好,省得好好的人让你给毁了,你们云氏都流着疯血,你父皇,你皇祖父,都是疯子。我翻过云氏族谱,你的叔伯姑婶这里,”三白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语气说不出的嘲弄,“都不怎么正常,遗传的,解不掉的病。”

  这个云临知道,他们家还有遗传偏头痛,大约莫过了及冠就开始犯病,他有个姑姑就是偏头痛发作时拿头撞墙活活把自己撞死的。

  世界神奇无比,疯子都能当上皇帝。

  “那你怕我吗?”

  三白摇了摇头,看云临的眼里满是怜悯,“不怕,你不会真正爱上一个人。”

  云临问她:“为什么?”

  “感觉,荒泽最优秀的女子你都看不上,胡玉楼里的舞姬多漂亮,可你嫌她俗气。玉家姑娘聪慧可爱,你夸她通透,又说她不够狠心……云临,哪有人能处处照着你的心意长呢?”

  云临觉得有点好玩,因为三白的每一句话好像都在印证他喜欢沈谦是天注定的缘分。

  “你笑什么?”

  云临绕出了门,他的声音从屋外传进屋内,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笑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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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月光强行拉我H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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