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上嘉山
娄乙2020-10-18 20:533,155

  屏风后绕出两个人来,是三白和萧木,也不知道刚刚在后边做了什么,一个面红耳赤一个镇定自若。

  镇定自若的三白绕了云临面前,伸手摸了块儿盘子里的点心,颇有些不解:“圣旨这么好反悔的吗?而且应兆好歹算功业有成,应翼能完全不与他商量就给他订婚?不怕儿子闹分家啊。”

  云临抿了口茶,“他进屋后说得话当真令我叹为观止,表面听有头有尾,稍一推敲就能发现漏洞百出。应翼作为尧羽卫的统领,绝不会是固执己见的人,就算是真擅作主张给应兆定下亲事,也应是事出有因——”

  “问题出在应兆身上,让应侯爷不得不从皇帝那里请旨,给他赐婚。”三白接过他的话,她狡黠地看着萧木,声音里像是藏了钩子,“木头,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平常一让她动脑就说头疼,现在像个炫耀自己尾羽的孔雀。云临没眼看了,他站起身往外走,嘴上还不忘念叨:“泼地之水啊!”

  门外丁五见他出来,忙道:“殿下,应小侯好像把门给踹坏了。”

  云临回头,看到会客厅的木门上多了一块儿断裂的凸起,他想也不想道:“账单送去忠国侯府。”

  丁五应了声,忧愁地走了。

  云临伸了个懒腰,去吃早饭了——为了让自己看着有大病初愈的样子,他早上没吃饭就去见了应兆。

  他总在一些小事情上较真。

  后厨煨了鸡丝笋汤,鸡肉快要溶进汤汁里了,一旁侍候的侍女丁十一说这是食味斋的拿手好菜。云临拿勺子的手停了下,他上次去食味斋貌似也有这道汤,当是他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碗,记忆里味道酸腥难耐,现却觉鲜美醇厚。

  由此看来,心情能影响胃口,云临得出了结论,吩咐侍女去厨房再端一碗汤来,殿下他今天胃口好。

  两碗热汤下肚,云临浑身都觉得舒畅暖和,三白调戏完了萧木吊儿郎当地从会客厅回来,云临看见她这副模样就觉头疼——以后回去怎么跟师父交代?来之前好端端一个姑娘成了个女流氓。

  三白用双手撑着脸,咕咕哝哝小声嘀咕着什么。

  云临盘腿坐在榻上,面色凝重。

  三白一抬头让他吓了一跳,没好气道:“你不去练武在这儿坐着干什么?”

  “刚吃过饭,消消食再去。”

  “你现在走过去就算消食了。”三白从椅子上跳下,伸手去拽云临的衣袖。

  云临好脾气地顺着力下榻,然后道:“你松松手,我换身衣服就去。”

  三白狐疑问:“你这次怎么这么配合?不会是有鬼吧。”

  过往云临练武不老实,不是书没读完明天太傅抽查我要去补,就是身体不舒服要休息,武课从来没上完整过。

  “没鬼,只是发现跟师叔练剑法后每日精神好了许多。”

  不得不说顾长意那一番“迟早都得死,练了也是白瞎”的话对云临的确产生了一些不好的影响,早年云临在武学一道上极为敷衍,反正他身体弱,提剑耍一会儿就头晕胸闷,久而久之也没人再督促他。

  偏现在遇到了个谢容,不辞劳苦地改了一套善水剑法给他,又是沈谦请他来的,弄得云临不好拒绝。

  水不争而利万物,柔则若无物,刚则摧良田千顷。可刚可柔,多变灵动,既有春风过境之和,又有波涛汹涌之猛。

  云临其实是看过顾长意演示过这套剑法的,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有吞没周天之壮阔。谢容则与顾长意截然相反,一招一式颇有种以柔克刚的缠绵之态,约摸是思量他力气不足,改了许些发力的剑势。

  殿下总是对这些尽心尽力的好意没辙。

  “那你去换,我等你。”

  换过行动方便的劲装,云临从屋内走出,三白推开门,满庭凄清之景落入眼中。

  她“哎呀”了一声,问道:“是不是要过年了?”

  等到年后再过一段时日,春日就要来了。

  ——初雪却仍未落下。

  ×××

  仅是一天,应小侯爷砸了质子府的门这事全城人都知道了,皇宫里凌沁还特意“责问”了应侯,但也没见有实际的责罚。

  丁五得了信,眉头紧锁去找云临,陛下此举是在告诉所有人她厌恶荒泽质子,下边怎么针对云临,她都不会做出惩处,甚至会明贬暗升。

  沈谦不在,凌沁再也无需掩盖自己的恶意,正如沈谦所教她的,为君者只要稍加暗示便能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地走上她想看到的那条路,她曾告诉沈谦自己无意把控天下文人之笔,却用了这个法子来对付云临。

  院门敞着,里面枯草半折,只有台阶上的藓还绿着,云临坐在梅林里的秋千上,望着天霄楼。

  跟在他身边的侍女听见了脚步声,回过头叫道:“丁五姐姐。”

  云临也转过脸,问她:“你是来给我送热茶的吗?”

  丁五一愣,下意识将空着的手背在了身后,她摇了摇头,“奴刚接到消息,宫里那位将应侯叫进了宫,说他教子不严,让应小侯爷跑到质子府打闹,将应小侯罚去了胡杨马场做教官。”

  明贬暗升啊,云临摸着手腕嘲弄道:“这是在我身上刷功绩啊。”

  丁五低着头,没敢说话。

  “一点小事居然能闹进宫里,丁五,你说这质子府外到底有多少只眼睛看着?”

  数不清的人,丁五想着,开口说:“府内不会多一双眼睛。”

  整个质子府除了云临三白跟两个厨子外,共有侍从守卫六十五人,皆是从天霄楼精挑细选出过了沈谦眼的,有些甚至是从枭里挑出来的亲信,这要是再让外人插进眼线,丁五可以引咎自尽了。

  云临伸手按在坐下秋千椅的一侧,手指屈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天霄楼派人修葺质子府虽说是将里里外外翻新了个遍,却没敢动布局摆设,乍一看跟原先一模一样。云临现在坐的秋千也是如此,麻绳换了新的,下边用来坐的长木椅是原先的,打磨得光滑细腻,没一根毛刺。

  云临不想去猜这架秋千是谁做的,他抬手用力握着麻绳站起,“明日备轿去虞居,我有些事要请教虞公。”

  沈谦不在霄城,小皇帝想弄死他必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他需得准备妥当,以防万一。

  ×××

  嘉山上的红叶已落尽,没了之前云临来时层林尽染万山红遍的景象,枯叶散落在山石泥土上,一片凄色。

  云临忍不住想起了荒泽的冬日,要更冷一些,一到冬日树上便能挂满冰霜,天与湖水的冰面互相应映衬着,当得一句水天一色。

  他总说荒泽的冬天能冷到把骨头都冻上,一碗热茶从壶里倒出,不一会儿就成了碗褐色的“冰茶”。每年冬三月冻死的百姓数不胜数,也难怪荒泽人想往南边跑。

  只是现在看荒泽冬日也并非一无是处,起码有好景。

  云临想着想着就掩面笑了起来,月是故乡明啊!

  他这个样子神经地很,丁五却已经麻木了,云临在她心里的形象已经从作精升级成了疯子,前者最多惹人烦,后者能要人命。

  到了虞居门口,随行的嘉山守军开了门请云临下轿。进院后的池塘水面结了层薄冰,底下还能听到暗流涌动的声响。

  云临没看见人,也有点忘了路。

  他上次来时只顾着去看人了,心猿意马哪来的半分心思在路上?现在望着倾斜向上的蜿蜒小道不知该走哪。

  幸好屋内有人,一袭乌衣的青年从门内走出,拱手道:“许久不见,殿下可还安好。”

  云临瞧见熟人 戏瘾发作,他唉声叹气道:“姜兄莫要笑我,哪来的安好?”

  久居深山消息不灵通且只是随口寒暄的姜和一脸茫然,“啊?”

  云临摆摆手,“忘了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师妹的未婚夫昨天踹坏了我家的门,好大一个窟窿,叫原姑娘小心些,我看那应小侯身高八尺孔武有力,一脚能踹断人的脑袋。”

  丁五:“……”应兆钥匙知道你这么编排他,大概会气得再踹一次门。

  姜和勉强道:“是吗?我听师父说应小侯……”品行端正与人为善,跟云临描述的完全是两个人。

  而且你那句话也用错吧,哪有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形容男子的,姜和一言难尽地看着云临,他道:“师父在书房等您,殿下还是先随我来吧。”

  姜和原先觉得虞居的建造顺应山势讲究天人合一,寓意良好地方也大。现在吗,他只恨路太长,云临太能演。

  “可怜我背井离乡来到明昭促进两国邦交,偏受制于羸弱身躯,不得见明昭大好河山。”

  姜和敷衍说:“殿下劳累,注意身体。”

  “唉,我累不累都是小事,岂能因个人私利耽误正事,只是那应小侯对我误会颇多,横眉冷对于我,惶恐万分——”

  姜和的表情愈发无语,他干脆避而不言,只管闷头向前走,云临看他不搭话,戏瘾收了,无聊地记着路。

  道路曲折崎岖,不太好走,山风呼啸而过,冷得很。云临抱着手炉,脸色有点发白。

  姜和注意到他的脸色,步伐快了一些。

  到书房后,云临看了一眼院里刻着棋盘的石桌子,落了厚厚一层的叶子。

  “诸位请在外间等候。”

  姜和将丁五等人安置在外间,领着云临进了书房,老人家精神还不错,看到云临跟姜和后温和道:“殿下请坐,喝杯茶水暖暖身子。”

继续阅读:无可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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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月光强行拉我H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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