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白雪
娄乙2020-10-20 13:273,195

  原姑娘的云吞汤面煮好了,不过亲手做的只有四碗,哑仆照例拎起食盒去了后院,丁五盛了面端出后厨放在云临面前,听到后面原小姐的声音:“蒸笼里有八宝饭,上午做的,已经热好了。”

  丁五愣了愣神,在后厨的蒸锅里找到了一碟散着热汽的八宝饭。

  云临招招手,让她端过去上桌吃。

  丁五拿着勺子有点拘谨,尝了一口后她睁大了眼睛,看到云临笑了起来,“我就说原小姐手艺好,还不信。”

  “没有不信。”丁五脸颊微红,她老老实实地吃着饭,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原小姐抗婚了,她值得更好的。”

  云临失笑,“姑且也算对。”

  吃过饭丁五收拾了碗筷,云临则去了后院找虞行川他们上午没聊完的事。虞行川说虽然钟弈不会对云临下手,但他也不会站在云临这边。云临回复他说已经很好了,原先对他威胁最大的敌人就是晋北王,其次才是小皇帝,现在最大的威胁一转站在了中立偏友军,多好。

  虞行川看着他,半晌才冒出一句:“殿下心性乐观,老朽佩服。”

  云临直觉这句话不是在夸他。

  虞行川有饭后小憩的习惯,老人家毕竟年岁大了,与云临没说多久就有些力不足,话语断续,一声短叹。

  “不比当年。”虞行川带着歉意道。

  云临连忙起身说:“是学生叨扰了,先生好生休养,学生改日再来拜访。”

  英雄迟暮,人生一大悲事也。

  后院里的落叶堆积着,踩下去厚厚的一层能没过鞋背,云临纳闷问出来送行的姜和,“院子里的落叶不扫吗?”

  “老师不让扫。”

  云临略一思索,“是发生了什么了吗?”

  姜和呼出一口白汽,神色看不出悲喜,他说道:“前一段时间落雨,老师大病一场,病好后便有些沉寂。”

  云临安慰说:“老师吉人自有天相,姜兄莫要太过于担忧。”

  他这话苍白又无力,但聊胜于无,勉强算得慰藉。

  出院门后云临看到原小姐正站在墙内的树下,她仰着脸看向树梢,淡薄的日光落在她身上,衬得姿容愈发清异秀出。

  听到脚步声后原小姐转过身,眼睛看向姜和道:“师兄可否回避?”

  丁五悄悄竖起了耳朵。

  原小姐又道:“有些事情想问殿下。”

  姜和忧郁地转身回了院子。

  下山的楼梯是修整过的,防滑槽略有些深,云临踩在石阶上,没忍住弯了弯眉眼。

  原小姐忽地停住了脚步,弯身对云临行了一礼,“听闻殿下来明昭时带了鬼医的高徒,不知能否让那位先生来一趟虞居为老师诊治,小女愿以性命相报。”

  云临蹙眉,“原姑娘应当知晓虞公已是耄耋之年。”

  他的意思很明白了,虞行川现在身体不好纯粹是年纪大了,再医术高明的大夫也无能为力。

  原小姐张了张嘴,面容苍白。

  “……我回去问问。”云临说。

  原小姐攥着一抹衣角,声音干涩,“有劳殿下了。”

  她一路将云临送到虞居的门口,后半程路也没再说话,偶尔云临与她对上视线,她都匆忙避开,蹩脚地掩饰着内心。

  ×××

  云临回到质子府的后脚,去城外访友的谢容也回来了,他头上戴着帷帽,腰上别着剑跟酒葫芦,分明是游侠的打扮。

  “师叔给你们带了这个。”谢容兴高采烈地晃了晃手里的腊肠。

  一身的潇洒气让手里拎着的腊肠败坏得半分不胜。

  三白不忍直视地别过脸,听到谢容继续说:“我朋友自己做的,味道好得很,特意带回来了一些。”

  云临让丁五把腊肠拿去厨房,嘱咐厨子晚上炒了。

  “这几日武练得如何?”

  三白抓紧时间打小报告:“他今日出门了,还不曾练。”

  听她提起这个,云临想了想便说:“原相家的嫡女想请你到虞居为虞公看诊。”

  三白想也不想说:“好,我现在就能去。”

  云临摆了摆手,“不是急病,虞公年岁大了,这次我上山看他,看着精神不太好,你最多能为他写两个调理的方子。”

  谢容插过话,“圣人遗风虞行川?”

  “是的,虞公现隐居于嘉山。”

  谢容的表情有些激动跟惊喜,云临看他这个表情琢磨过了味,他问:“师叔可要随我前去拜访?”

  “会不会太过叨扰?”谢容迟疑说:“你方才说虞公近日精神不佳。”

  “那正好可以带上三白,”云临轻眨了下左眼,语气轻松道:“过两天我写封拜帖送去嘉山,如何?”

  三白幽幽说:“你方才还说我只能开两张养生的方子,现在就要拿我当筏子去嘉山了?”

  云临还没说话,谢容就忙道:“我也并非非去不可,只是少读阁老诗篇,领悟颇多,想若能与阁老求教,应能使我茅塞大开,有所进益。”

  他这话说得语速太快,有些字音都含糊了,谢容看见着两个神色淡定的小辈,难免羞赧。

  他笨拙地说:“坊间都道虞公远游,不知所踪,我以为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

  三白不屑说:“坊间传言还说顾长意是天阉才多年不娶妻呢。”

  谢容猛地咳嗽了起来,他哭笑不得地斥了一句,“小姑娘家家的,注意措辞。”

  “他们学医的都口无遮拦,”云临从容道:“已经收敛很多了,如果是师父估摸会直接说不举。”

  谢容没好气道:“你也没差多少。”

  三白咯咯笑了起来。

  “早些年阁老还在朝廷任职的时候我曾来过一次霄城,不过在路上遇到了些意外,等我到霄城时阁老正在主持春闱,便没能见上。后来阁老去朔州任职,青鱼观便在朔州,结果那年我去了荒泽,又错开了。而等我再回明昭时,阁老已经致仕云游了。”

  谢容的声音越来越低,听着很是失落,“后来我再也没能得到消息,这次来霄城时还在想是不是此生都无缘拜访,却不料阁老竟在嘉山隐居,可笑我多年在江湖中打听,竟忘了向国巫询问此事,阴差阳错……”

  这下三白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她无奈地看向谢容,揉了揉脸颊道:“师叔,你这话我就没法接了。”

  谢容温柔地笑了笑,“嗯,师叔说错话了。”

  三白向来吃软不吃硬,她低头看着鞋尖,干巴巴道了句:“我明日去翻翻医术,找些延年益寿的方子。”

  云临在一旁阴阳怪气,“不显拿你当筏子里?”

  三白斜过视线,一口气不停道:“练你的武去!今天内功运转几周天了?剑练了几遍了?拳打了几套了?一样都没还不快去!”

  她轰走了云临,转过脸对谢容露出了乖巧矜持的笑,“无忧馆的古方子很多,我来时带的抄录本不多,但还记得几个治白发的方子,师叔要试试吗?”

  还没走出屋的云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他牙有点酸。

  云临去练武谢容是要看着的,怕他还不熟练弄出岔子,好在殿下记性跟天赋都不错,稳扎稳打地完成了今日的功课。

  活动开筋骨,谢容开始教云临实战,边给云临喂招边给云临讲解。云临在他手下走不过二十回合——这还是谢容只用左手后的结果。

  三白在角落里看得津津有味,并大声给谢容叫好,把云临烦得将她赶出了武堂。

  “不要急,你慢慢来。”

  谢容的官话说得不太好,带着点软绵绵的朔州口音。荒泽官话的口音则跟明昭北部的敦州河州方言很像,最近两方人都有被对方同化的迹象,丁五听着感觉他们能创出一种新方言。

  练过武沐过浴,云临回去写了几张字背过两页书,丁五就过去叫他用膳了。

  刨去应兆等一系列的危险因素,云临在质子府的生活可以说得上蒸蒸日上,十分安逸。

  三白兢兢业业地啃了两天书,通知云临可以写拜帖了,帖子云临早就写好了,随手扔给丁五让她去送,当日晚上就得了回帖。

  回帖的人写的一手好字,字迹挺秀,骨力遒劲,云临拆开信封下意识以为是姜和写的回信,但他细读了内容后发现这封信应当是原小姐写的。当然,也不排除姜和代笔的可能。

  回帖内容略有些长,概括一下就是可以后日来,他那件染了茶水血迹的衣衫仆从收拾时发现是供料,没敢扔给她说了,原家有洗这种料子的法子,她就让人拿回府洗了。云临要是后日来刚好那件衣服洗完送回虞居,他可以去拿。

  那料子确实珍贵,名字叫“阳春雪”,明昭南境小部族一年也只能织两匹,今年的两匹布全上供到了皇宫——小皇帝一匹没拿到,全到了天霄楼给云临做了两身衣服——没一下全做完是因为他还在长个子,怕没过几个月就不能穿了。

  原家也有两件阳春雪裁的衣服,一件事是他们家祖父得了皇帝赏的,另一件是家里当皇后的姑娘送给小妹的,都是老物件了。因是御赐又是阳春雪裁的,就跟上供一样供在府里,还特意给这两件衣服配了四个侍女。原相说要拿其中一件给原小姐做压箱的嫁妆,惹得府中庶妹好生妒忌。

  原小姐想起了家里父亲给她说过的话,低笑出了声,她抬腕在纸上写下日期,装好了信用火蜡封口。

  一身灰衣的矮瘦暗卫早已等待良久,他接过原小姐手中的信,看清她脸上疯狂又冷静的神色,居然生生打了个寒颤。

  “务必送到你们小侯爷手中。”她说。

继续阅读:长刀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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