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刀出鞘
娄乙2020-10-21 02:003,093

  要说这次去虞居最紧张的人应当是谢容,毕竟他是见他多年敬仰之人,可不知怎么得,前一夜睡不着的人竟成了三白。

  长夜漫漫,屋外只有寒风料峭吹过瓦片的闷响,三白没由来得感到紧张,她心跳很快,靠在枕上迟迟没有睡意。

  心里的不安几乎要封顶,这种不安感让她异常焦虑,折腾到夜半三更才咬牙给自己用了药让自己睡去。

  第二日一早,睡了不足一个半是时辰的三白被侍女从被窝里叫醒,她痛苦地从暖和舒适的被窝中挣扎起床洗漱,随后顶着夸张的乌眼圈去了暖阁用早膳。

  云临看见她肿胀的眼睛,问:“你昨晚是让人打了吗?”

  三白的呵欠接二连三地打个不停,她恹恹地让侍女去后厨给她拿两个煮熟的鸡蛋,然后半死不活地用额头抵着桌面说:“晚上一直睡不着,总感觉有些不安,好像要出什么事一样。”

  云临脸上的笑意收了,三白有种天赋性的直觉,说话经常一语成谶。

  她是弃婴,据师父说捡到她时小孩儿冻得浑身发紫奄奄一息,被扔在路边半腰高的杂草丛里遮的严严实实,偏偏在师父驾车路过时哭出了声,被他捡起来救活了。

  诸如此例的事数不胜数,云临间歇性地迷信了一把,他若有所思道:“要不你别去虞居了。”

  “答应师叔的,”三白皱着眉,“可能是这两天翻书太累了,你别多想。”

  “那就让几个暗卫都跟着,以及——”云临转过眼睛看向迈步进来的谢容,问道:“师叔,今日你能否假扮成鬼医高徒?”

  拜帖里只写了鬼医之徒会随他一起上山为虞公诊治,并未提及性别,找谢容假扮应当无碍。

  三白直起身,接过侍女给她的鸡蛋在眼下滚来滚去,“不用这么麻烦吧。”

  谢容走进桌旁坐下,他理了理衣服,道:“我只懂些粗浅的医理,可行吗?”

  云临看了一眼三白,伸手在她肩上拍了一下说:“明昭上层见过三白的人寥寥无几,若将来有一日我自保无能,她便可以轻易离开明昭。所以今日最好不要让她在虞居显露身份,少一个人见到她就多一份把握,至于为虞公看诊一事,不如让她易容成打杂的随从跟在师叔身边,到时请师叔多劳心,注意安全。”

  三白从桌上起来,她捏了捏眼角让自己清醒点,声音略有些沙哑:“我不会提前走。”

  云临说:“你总要回去。”

  他说话这话时没有去看三白,语气平静自然,似乎是早就有了这个想法,只是一直没提出来而已。

  气氛有些微妙,半晌后谢容打破了寂静,“开饭吧,菜要凉了。”

  三白拿着勺子舀了勺糖放进粥里搅拌均匀,糖甜到有些发苦,她眨了下眼睛,眼泪就这么掉了下去。

  这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细腻的木筷碰在碗碟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

  暖阁内挂了挡风的毛毯,地龙烧得火热,三白却仍觉得冷。封闭的暖阁里点了许多灯,将厅内照得很亮,这是一种白到晃眼的灯光,然而比起太阳又冷的吓人。

  云临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你总要习惯一个人。”

  三白抬起脸,眼中的情绪风起云涌,她恳求道:“别说了。”

  因睡眠太少的缘故,她头疼得厉害,脸色也很难看。

  匆匆吃过饭后三白逃似地回了房间去易容,她心里明白云临是为她好,但往脸上贴药制人皮面具时手依旧颤抖个不停。

  三白回去易容,云临则找到了暗卫癸十四。

  癸十四长手长脚,宽肩窄腰,唇红齿白且眉目俊秀,按三白的说法就是能去长春院当头牌的一张脸。

  不过因是暗卫的缘故,癸十四沉默寡言,气质也有些冷淡。

  “一会儿你换一身道袍,冒充谢师叔随我上山。”

  他在拜帖里写自己府里的先生对虞公很是钦佩,若乍然不去易引人怀疑,只得再找一个人来冒充谢容。

  希望只是他疑心太重多此一举,云临想到。

  一行人收拾妥当后往府外走去,这次丁五没有跟去,带的暗卫太多了,她若要去的话三辆马车都不够坐。

  云临站在马车旁,指着半书篓的书问:“你带这些做什么?”

  三白挽起袖子想要把书篓搬上马车,她低垂着视线,语气却很轻快:“师叔只会处理一些外伤,你不让他带几本书到时候怎么演?”

  她做了男装打扮,勒胸裹腰垫肩,整个人看着胖了不止一圈,不过力气并没有因此变大,弯腰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把书篓提起来。

  萧木默不作声地帮她搬起书篓放上马车,一回头看到三白直愣愣地望着他。

  云临从她身边路过,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逗她说:“不如换件粉衣。”

  三白捂着额头,假意与谢容抱怨,“师叔,他骂我。”

  谢容在荒泽待了颇长的一段时间,自是知道粉衣娘的,他笑眯眯地揉了揉三白的头顶,“是有些粉衣娘的风采。”

  三白:“……”

  萧木早从三白那里知道了荒泽的不少民风民俗,他伸手扶三白上车,不自在地说:“姑娘很美。”

  他这个人有些木讷,也不太会说话,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花哨的赞美之词,只会重复说:“姑娘一直很漂亮。”

  三白让这直白的夸赞冲击地忘了言语,她的右手尚按在萧木的手臂上,掌下的手臂结实有力,即便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炽热的温度。

  她忽地红了脸,三两步跳上了马车扯下了帘子。

  因准备的时间太久耽误了行程,云临他们到虞居时已经快午时了。

  他下了轿子,一眼看到站在院门口的原小姐和哑仆,原小姐今日披着一件红狐氅衣,氅衣的领口处坠着一圈白绒毛,将秀丽的眉眼衬得分外昳丽。她的肩上有几片落下的枯叶,也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

  云临走上前去,微欠了欠身说:“来晚了。”

  原小姐松了口气说:“总算来了,那位先生——”

  “来了。”云临请出谢容,眼也不眨道:“这就是多年来为我看病的大夫,谢先生。”

  谢容带着幂篱,他略对原小姐一点头,算是打过照顾了。

  神医这个群体多多少少有些性格问题,原小姐也没想到云临能找个假的来骗她,便直接说:“先生请随我来,家师十二日前突然得了风寒,服了四顿药后风寒褪去,照理来说这应是病好了,但家师仍旧食欲不振,多乏多困,且行走逐渐困难。请过太医院的太医来看过,也没查出病因,只开了副补药,药方是这样的,我背与您听——”

  云临:“……”

  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原小姐说这么多话。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谢容听得懂吗?

  原小姐背完了药方,眼巴巴地看着谢容。

  有劳于幂篱,没人能看清谢容的表情,须臾过后,谢容对三白微抬了一下下巴,“你说。”

  三白忙不迭地接上话,“先生,这方子是延年经里的方子,一字未差,学生……也不懂。”

  谢容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望闻问切,小姐还是带我见一下虞公为好。”

  “嗯。”原小姐低低应了声,“是我心急了。”

  云临转了话题,他问道:“怎得没见姜兄?”

  “城里来了队大成的商户,师兄一早就下山寄信了。”

  云临遗憾说:“真不巧。”

  原小姐抿起嘴角,没再说话。

  氛围一下子僵住了,七个人里一个真哑巴一个平常生活跟哑巴差不多的暗卫,一个扮演神医的谢容,一个装做神医学徒的三白,还有个搬书篓的萧木,再加上个不谈虞公就沉默寡言的原小姐,任凭殿下七窍玲珑心,这天也聊不起来。

  幸有山风过境,山雀啼鸣,也不至全然无声。

  不多时几人到了后院,原小姐没有进门,她站在拱门外的树下,神色复杂地看向哑仆带着云临他们走进院中。

  这间院子是她在虞居不可踏足的禁地,也永远不会向她敞开。

  屋里挤不下那么多人,云临也自觉帮不上什么忙,进屋跟虞行川打了声照顾就带癸十四撤出来院子。

  原小姐仍守在门外,见云临出来她迎上前去说:“殿下随我去一趟别院吧,您的那件外衫洗好送过来了。”

  “真洗好了?我听府里的侍女说那衣服的料子很难洗。”

  原小姐扯了下嘴角,勾出一个笑来:“是不太好洗,阳春雪的料子要用特制的皂荚,对手法要求较高。”

  “阳春雪?”云临念着。

  “这衣服的布料命为阳春雪,阳春三月暖雪晴空,约莫是这么个意思。”原小姐神色有些奇怪,她轻摇了摇头说:“阳春雪织出来便是雪白色的,寻常染料都难以上色,殿下这身衣衫染成浅青色,好看的紧,想必是染师废了不少功夫。”

  “原小姐喜欢?那等我回去后找府里的裁缝问一问,到时再写信与姑娘。”

  原小姐说:“不必了。”

  她侧着脸看向云临,脸庞微扬着,眸子里的神色奇异得很,她一字一句道:“殿下未必有机会回去。”

  云临心中警铃大作,他当下呵道:“抓住她!”

  火红色的氅衣从手中溜走,长刀出鞘,血色溅出。

继续阅读:人为刀俎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黑月光强行拉我HE了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