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对饮
娄乙2020-12-25 14:393,055

  云临上次来星州是二三月暮春雨季,这次来是九十月深秋时节,好巧不巧,都是气温急转,多雨阴冷的时候。

  殿下身子骨弱受不得寒,可让他整日待在屋中他又嫌闷,到甲板上吹了半日的冷风,不出所料地病倒了。

  没有发热,只是头脑有些昏沉嗓子有些哑,但对云临来说,足够严重。

  因寻常药物对他疗效甚微,不如多喝热水,还少了三分毒性。

  沈谦心情不悦,将云临关在了屋内,裹上两层棉被卷好,就差再打个结绳上去。

  云临幽幽道:“你裹春卷呢?”

  沈谦屈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语气凉飕飕地,“免得你出去吹风乱跑又冻着。”

  云临挣扎想起来,在筋疲力尽坐起后又被沈谦一只手按回去,殿下躺在床上冷静下,对沈谦说:“你这样不行,我无聊。”

  沈谦道:“我给你读书。”

  他们这次乘的船与上次一样,房间的摆设复刻质子府的暖阁,黑檀木打造的博物柜上放满了书。

  沈谦的声音好听,清冽悦耳,在旁人面前夹杂十分冷意,在云临面前冷意化成了春水,温柔缱绻,云临听了会儿,重点全在他的音色上。

  “这些经史子集看过不知道多少遍,说点新鲜的,”云临尾音拉得略长,将他缠住的棉被松开了许多,他伸出赤裸的脚踩在沈谦的腿上,笑意盈盈,“说得好了,有赏。”

  沈谦按住他的膝盖,眼睫轻颤了下,他将云临的腿塞回棉被,起身到书架上找了本武侠话本。

  话本念了个开头,云临便道:“说得不好,换个本子。”

  真有点恃宠而骄胡作非为的样子,沈谦想着,问道:“殿下想听什么?”

  云临已经彻底从棉被里挣扎出来了,他端着茶盏抿了口泡有橘皮冰糖的热茶,斯条慢理道:“上三层最左的那十几本,随意选其一即可。”

  沈谦翻阅了过去。

  玉蒲团,捣玉台,春灯迷史,红尘遗梦,潮仙子,贵妃秘史,夜渡鬼山城,小小,幻半梦……一众但看名字就能猜到内容的艳俗话本。

  包含各国禁书,从人到鬼,从仙到妖,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全部涵盖,尺度之大情节之猎奇超乎想象。

  沈谦随便挑了本,翻开书页,开场便是恶鬼食仙的大戏,沈谦刚念过幕开,一眼扫下皆是淫词浪句,捏着书页的指节发白。

  人总爱臆想天上的仙被亵渎污染,那种叫圣洁者变得浪荡的自得感与征服欲能让人兴奋到发疯,良人变成荡妇,妖女勾引佛子,多么俗套又令人兴奋的故事。

  云临肩膀发颤,笑容愉悦,他唤沈谦的小字,字里行间带着股勾人的腔调,“谨让,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怎么不读了。”

  “你到底是风寒还是头疼?”沈谦走到他旁边坐下,宽大手长的手指压过云临的肩,把他按回软枕上。

  云临对他笑,乌黑的发散落满床,像是蛛网,他躲闪过沈谦的手,将半张脸埋在软枕中,“我不知道,或许都是。”

  云家与其说是遗传偏头痛不如说是遗传疯病,一大家子人脑子都不太正常,云临自幼毒入骨髓,吃的毒太多硬生生把疯病给压下去了,如今毒接是解了,疯病也跃跃欲试地发作了。

  沈谦摸着他的脸颊,低声问:“要怎么样才能舒服一些?”

  “你陪着我就好。”云临没说谎,沈谦在他身边时他单是听着呼吸声,就觉得惬意舒适。

  因那两床棉被的缘故,云临身上起了一层薄汗,他的脸色苍白,但颊上却泛着抹嫣红,沈谦揉捏着他的后颈,觉得像是在摸浸过水的暖玉。

  病痛竟让他如此美丽。

  跟云临一起待久了,免不了被传染上一些奇奇怪怪的癖好。

  沈谦轻笑了一声。

  “你在笑什么?”云临从床上起来,他踢开被子跪坐在床边,扯过沈谦的衣领阴恻恻道:“这种病只让人疼不要人命,我会一直活着,一直跟着你,别想甩开我。”

  沈谦吻过他略显干燥的嘴唇,鼻尖相抵,他感受着对方灼热的呼吸,在云临耳旁道:“死了也合葬一棺?我只是想你这个样子……很漂亮。”

  像是绽放过顶点的花,嫣红且糜烂的花瓣只要轻轻掐一下便能掐得满手汁水,在即将凋零之际散放着死气的美丽。

  令人怜惜又想要毁去的美丽。

  沈谦还记着云临生着病,没过一会儿就把人放了回去,重新给云临裹好棉被,摸过茶盏。

  壶里的茶水已经凉了,沈谦走出门到伙房提了一壶滚水回来,水上航行时有摇晃,船舱内的家具摆设多是相连的,沈谦将茶壶卡在桌上的环形篾条中,取下茶粉。

  山楂与橘皮堆在壶底,质地均匀的瓷罐中茶粉倾倒,添上两块儿冰糖,酸甜可口。

  云临靠在软枕上,伸手接过沈谦递来的茶盏一饮而尽。

  他现是仗着发病为非作歹,事多的很,一会儿要如厕一会儿嫌身上出汗黏腻要洗澡,事情全央给沈谦,一双眼睛狡黠地看着他,带着些试探与讨好。

  安全感缺失大概是天生的,沈谦捏捏他的鼻尖,去给他打热水擦身。

  要不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呢,云临作成这副德行他也觉得是在撒娇。

  云临解开了衣带,松垮的里衣顺着肩臂滑落,凸起的蝴蝶骨随着呼吸翕动,沈谦将他的头发拨开,看到他后颈上还未消散的齿痕。

  这样的齿痕在云临的脊背上连成一竖,看起来很快就要消了。

  “我是不是很烦?”

  吸饱了热水的软布巾擦试过脊背,云临身体紧绷着,人也清醒了些。

  沈谦绕到他身前,挑起他的下颌低声道:“不讨厌。”

  云临攥紧了他的发,沈谦掰开他发白的指尖,把人擦干净后抱回床上。

  身上的粘腻感消了,被褥遭人换过,塞了两个汤婆子暖得干燥熨帖,躺进去很舒服。

  香炉里燃烧的静神香与茶香混合,还有船舱内若有若无飘散来的酒香,撩撩绕绕齐心发力,终于给云临染上了二三困意。

  他枕在沈谦的腿上,那人宽大地、熏过松烟木香的袖子垂在脸侧,是他贪念了许久的味道。这是他在心底祈求了许久的人,他好不容易才寻到的珍宝。一度迷茫要如何相待,他怕他走了,又怕他留到自己身边受到伤害,小心翼翼守了许久的花,终于开了。

  秋雨蒙蒙,吹过一场寒风,留下湿漉漉的水汽。

  这样的天气适合温酒对饮。

  沈谦煨了果酒,云临裹着氅衣坐在桌旁,他抿了口果酒说:“没一点酒味儿,喝上十壶都醉不了人。”

  “病好了再喝旁的。”沈谦翻着医书,头也不抬道:“喝酒伤身,病发时喝酒能暂且压制疼痛,但等酒醒后头疼会愈演愈烈。”

  云临撑着下巴,笑了起来,“怎么,这是要转学医了?”

  沈谦按住他去拿酒壶的手,“一日三杯,不可多饮。”

  “你这玩意儿给小孩儿喝都不会觉得是酒。”云临没好气道,但也没再执意去拿酒壶,他转头去拎茶壶,侧过的身子略显单薄消瘦。

  沈谦微蹙了蹙眉峰,旁人都是秋冬贴膘,春夏食欲不振消减,云临倒好,一生病就瘦得没边,抬手一摸都是骨头。

  再学学下厨?

  沈谦想着,将云临剩下的半盏果酒喝了,船舱外雨声滴答,垂下的竹挂幔缝隙内隐约可见山色蒙奇。

  看山看水,看花看人,温酒对饮,煎雪烹茶,已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一生了。

  “这窗子做得不好,看不清外面的山水景象。荒泽有位匠人误打误撞烧出了一种明瓦,比琉璃还要清透,做成窗子格外好看。用料也廉价,可惜制法让世家和宫里垄断了,藏得严严实实不肯往民间放。”云临转过脸,他对沈谦笑着说:“我在大都有一处别院,是我少时提前选好的王府,已经派人回去修葺,等我们回去时应该刚好能收工,到时带你赏雪看冰雕。”

  他说起荒泽大都时眼神明亮,是游子将要归家的喜悦,沈谦点头道了声好,心想他这是要被金屋藏娇了吗?

  殿下的风寒在即将抵达星州时彻底好了,他有些兴庆,嘀嘀咕咕说要是到了星州还没好,三白能把他手撕了。

  沈谦问他为何,云临仰天摸摸鼻梁,含混说:“没事,就是我当时去齐州的时候没带她,脱险后又忘了给她写信。”

  抵达时雨刚好停了,日光破云而出,将河面照得波光粼粼。船只在码头停下,云临带上幂篱,远远看见着藕色长裙守在码头上的三白,顿时咳嗽了一声,走到了沈谦身边。

  国巫大人威慑力犹存,三白在云临下船后本想冲过去揍他一顿,待看情云临身旁的那个带着半张鬼面具的人是谁后默默后退了半步,下意识行半礼说:“大人安好。”

  她这个反应逗笑了云临,惹得三白怒目而视。

  云临装模做样道:“都快成亲的人了还这么不冷静。”

  三白面无表情,“是啊,没你幼稚。”

  丁一在后面忍着笑,忽地觉得这样也不错。

继续阅读:带回荒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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