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绝大部分事都可以拿钱和权解决,云临给特助曲少荣打了个电话,他接触公司事务颇早。未成年的时候就跟着父亲叔伯兄长进出公司,大学双修金融与法律,仅用两年就在总公司站稳脚跟,董事会全票通过股票交接一事,脚步比同龄人快上十年有余。
——也不怪活了二十年一次恋爱都没谈过,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能掰成四十八小时用,是让所有同龄人和弟弟妹妹都恐惧的“旁人家的孩子”。
但有这么一个哥哥也是极为舒服的,家中只要是比他小的孩子都可以在任意节日向他讨要礼物,平日舍不得买的裙子球鞋,珠宝模型,只要不是太夸张他都会满足。
他在外人面前,向来都是温和有礼的,带出去很长面子。
三白眼看他打完电话去跟班主任老王说转学的事,过程中不忘再把张傻逼怼了一遍,凌沁悄悄溜了过来,压低声音问:“你刚刚去哪了?”
“学校外面的奶茶店,”三白也压低声音说:“你家来的人好多。”
“我给我哥打的电话,他刚巧跟他朋友在一起,就一起来了。”
过来帮她们作证的两个女生也凑了过来,一脸惊叹,“你哥哥的朋友颜值都好高啊。”
“还有渡白的哥哥也是,好帅。”
三白有点得意,她小声说:“我刚刚听见我哥给他朋友打电话了,让他帮忙拿资料过来,他朋友也长得超级帅,可惜——”
同学追问说:“可惜什么?”
“英年早婚,”三白沉痛道:“刚过法定结婚年龄就跟女朋友扯证了。”
几个小女生拉拉扯扯到办公室外说话,云临则在办公室给她办转学。
凌家跟云家一样,百年底蕴,老牌企业,近十年一个转型去做高新技术,一个转型去做文娱,利益上没多大冲突也没多少合作。云临之前在商务晚宴上见过凌霄两面,勉强能算得上熟脸。
一群年纪轻轻就出来在商业场上混的,手段话术一点也不比多活了半数岁数的人差,高二年纪主人让他们一句接一句地怼到出冷汗,其间一直拿卫生纸擦汗。
其间教育局的工作人员也打了电话,口出狂言的张老师总算意识到他得罪了什么人,到最后时脸色煞白一片。
事情处理妥当,云临又笑眯眯地建议让张老师写份检讨,周一在国旗下演讲。凌霄不甘示弱,表示张老师的言辞实属过分,需得跟凌沁以及班里的女生道歉。
年级主任又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推搡着张老师道:“还不快去。”
姓张的中年人脸颊抽搐着,他不清楚为什么只是骂了两个不听话的女学生,就闹到了注销教师资格证的地步。
***
从学校出门,三白和凌沁走在前面,她伸了个懒腰说:“总算把这傻逼辞退了。”
凌沁在一旁抿着唇角,模样很是温婉娴静。
“倒是巧,令妹与舍妹在同一所学校。”凌霄说道。
云临扫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是挺巧,快到饭点了,我请小凌总吃顿饭?”
有合作的苗头。
凌霄和钟周交换了一个眼神,旋即笑说:“还是我来请吧,我家妹子惹出来的事。”
天晓得云临是看上了他们朋友。
云临没有再推辞,他伸手在三白头顶揉了揉说:“我家这姑娘一腔莽劲,心直口快。”
他一向在外面面前给自家孩子面子。
凌霄笑了下,“我家这个就是有点小聪明,对了,沁儿,你们学校附近有没有吃饭的地方?”
“学校附近没有,全是荒地,走华夏道往北有个广场,开车二十分钟到。”
云临跟凌霄都是开了车来的,只是凌霄来时开了一辆车带三个人,现在多了个凌沁车不太够坐。云临这边一个三白一个曲少荣,刚巧能匀出来一个位置。
三白正想开口叫凌沁,就感受到她哥用力捏在她的肩上,语气温和,“你路痴不认路,叫凌同学坐她哥哥的车,走前边。”
三白:“……”
三白接下了他扔来的锅,“对,我不认路。”
凌霄挑了下眉,视线没有犹疑地移向萧木,打算开口。
“我坐你的车。”
那道声音的调子略低,音质偏冷,咬字干净清晰,很合云临的心意。
云临看向说话的长发青年,眉眼弯下,“好。”
凌霄跟撞鬼一样地看着他们,凌沁更是一脸惊讶。
云临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曲少荣也仿佛撞了鬼,三白困惑地挠了挠头发,表情像在做梦。
云临的这辆车不便宜,车门关上后外界的嘈杂声消失得一干二净,后排车座上的两位头一次见云临对一个陌生人这般殷勤,大气不敢出一个。云临跟上凌霄的车,客客气气地开口,“这位……先生,要怎么称呼?”
“沈谦,沈括的沈,谦和的谦。”
“好名字——”云临张口便是这样一句,随即他意识到这样的话有些俗套与客气,他拧了下眉,话题转走,“沈先生喊我云临就是了”
“我知道。”沈谦似乎是笑了,他的嘴角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泽上有地,临。君子以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
云临意外说:“周易象辞,倒是巧,我父亲说给我起名的时候翻的就是这一卦。”
沈谦摩挲着腕上的玉坠,言语里是少有的耐心,“是吉卦。”
“沈先生博学多识,哪像我,只会夸一句好名字,内里的深意半点不知。”云临自嘲说。
“专业相关自然懂得多些,术业有专攻,若论金融相关的知识,我不如你们。”
“专业相关?”
“T大民俗学专业,研究生在读。”
云临“诶”了声,失笑说:“这还真是巧,我也在T大就读,双修金融和法律,勉强能算是你学弟。”
“是很巧。”沈谦垂下眼睛,从外套的口袋中拿出手机,云临一直在借后视镜观察他的动作,看到这样的场景心凉了半截。
是不是觉得他太无聊市侩了?
云临有点沮丧,少爷生平第一次看人看呆了去,仓促囫囵品尝到何为“一见倾心”,转头就让三白打了岔去。他没喜欢过人,也不清楚要怎么讨好一个人,话术僵硬,毫无刚刚温温柔柔怼遍办公室的风采。
“加个微信吗?你电话多少?”沈谦直接问。
云临报出了自家的电话号码,他咬了下舌尖,压制下自己的紧张。
话说他刚刚报电话号码的时候是不是太激动了?声音有些颤。
这样会不会显得轻浮?云临想着,视线掠过手机支架上亮起屏幕的手机,嘴上控制不住说:“现在在开车不方便,你用我手机同意下?锁屏密码2000。”
后座上的三白和曲少荣面面相觑,三白用口型问:他中迷药了?
云临身上一般揣着两部手机,私用和公用的分开,他给沈谦报的电话号码是他的私人号码,手机自然也是私人。
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给人家用私人电话的?他是被灌迷魂药了?
三白跟曲少荣不约而同地掏出手机,用微信联系。
—他吃错药了?
—不知道,来这儿就喝了一杯咖啡,曲哥你认识这个人吗?
—没见过
—他看上人家美色了?
—有可能。
—卧槽
—卧槽
曲少荣要疯。
三白也要疯。
前排沈谦的声音低低传到后座,“这点时间我还是愿意等的。”
云临应了声,气音拖得略长,听着似乎是在……失落?
三白在微信上发消息
—完了
—完了
—根据姨父的所作所为来看
—他现在想退休
—他才二十
—他们姓云的遇到真爱十六岁都敢疯
曲少荣如丧考妣,想当初云文载二十二岁认识云临的母亲柳停枫,两人在一起分分合合五年,突破重重阻碍在一起。
然后!云文载就开始无心工作,跟柳停枫生下一个孩子后一心盼望退休,云临十四岁的时候他便把孩子塞进公司。云临十八岁生日刚过,股份交接的合同云文载就准备好了,半年前正式退休和妻子环游世界,所作所为令人发指。
市实验中学地处郊区,不存在早午晚高峰的时,十五分钟的路程里,曲少荣和三白的精神受到了冲击。
将车停好,云临将暖气关掉,驾驶座的门被沈谦打开,他微俯下身子站在车门旁,发梢因静电飘到了云临的下颌边缘。
“谢谢。”
“抱歉。”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后一起笑了起来,云临关上车门,沈谦则抬起手,用腕上的红绳将头发绑起。
——居然是个皮筋。
云临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红绳与皮筋这样的物件带在男生的手腕上,总容易引发人的遐思。
“幼时家中长辈去佛寺求的玉符。”沈谦解释说。
一旁走过来的凌霄四人齐齐停了脚步。
凌沁小声嘀咕,“他吃错药了?”
凌霄抬手在她头顶不轻不重地敲了下,“放尊重点。”
沈谦的视线扫了过去,凌沁瞬间怂了,后退一步硬是从凌霄和钟周之间的缝隙里挤到了他二人身后。
云临低头看着手机,点进微信通过沈谦的好友申请。
这人的微信名是他的真名,头像则是一副古画的节选,看着普普通通,甚至有点中老年气息。
“走了。”沈谦提醒他说。
云临抬起头对他笑了下,“马上就好你等我下。”
沈谦靠在车前,侧过视线看向他,声音很轻听着很温柔,“嗯。”
凌霄一手捞过钟周,凑到他耳旁纳闷问:“他俩真第一次见面?”
钟周陷入了迟疑,“……铁树开花?”
“千年奇景。”凌霄摸出手机,滑到相机对着沈谦一通拍,“等我发给老师师母,这等奇观不能就我们独享。”
凌霄口中的老师是沈谦的养父,一位民俗学老教授,师母则是舞蹈团的工作人员,团里一群长腿姑娘帅哥。
其中对沈谦有意思的不少,但愣是没一个能跟他发展出私人感情,让师父师娘愁得不行,怀疑他是不是无性恋。
“不过他俩站一起还挺搭。”凌霄说了句,拍了拍钟周的肩,“走吧,过去看看,再让他俩耽误下去我预约的时间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