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救命啊！”
电话里的女孩儿鬼哭狼嚎，嚷嚷得云临头疼。
他踩下刹车，手搭在方向盘上将车载蓝牙的音量调小，“你叫爹也没用，两个星期内我去你学校三次给你收拾烂摊子，你们学校门卫都认识我了，见面一句‘又来了’，三白同学，麻烦你告诉我你是对学校不满还是对老师不满？”
大名渡白小名三白的某同学委委屈屈道：“我不是，我没有，哥，我这次真不是逃学打游戏。”
云临揉着眉心问：“那你是为什么？麻烦你用你萎缩的记忆想一想，我最近正在备考，没时间去给你们老师道歉送卡！”
“哥你还给老王送卡？！”
云临嘲道：“不然以你一月一小过三月一大过的犯事频率，高一就被劝退了。”
三白沉默下，“我不喜欢这个学校的老师。”
“我给你安排转学。”
三白下意识道：“不行！”
“一天三百句抱怨学校不行老师没师德，给你转学又不干，你早恋了？”云临随口问道。
电话挂了。
“嘟——嘟——”
云临一愣，新说不会说中了吧，小丫头真早恋了。
不，也不能算早恋，以她的真实年纪来讲，早该恋爱了。
云临想着，踩下油门调转方向，直奔市实验中学。
三白是他舅家收养的女儿，据说刚生下来有点毛病，不长个子也不会说话，福利院把年纪登小了。后来被他二舅收养，测骨龄才发现这丫头的真实年纪比云临还要大两个月，户口上足登小了三岁。今年都二十了还在冒充未成年少女读高中，腆着脸管云临叫哥。
她毕竟是按“十七岁”这个年纪长大的，心智摆在那里，让云临不自觉地拿她当小孩子看。
车刚开出地下车库，三白的电话又回拨了过来，电话里她装傻充愣，“学校在郊区信号不好……哥你刚才说什么？”
云临斯条慢理道：“说你是不是早恋了，怂成这样？我又不会把你怎么着。”
三白纳闷问：“您一脸谈恋爱耽误我学习的速度，上学恨不得一蹦四年直接毕业，从小到大拒绝的芳心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好意思说这话？”
云临也很纳闷，“我什么时候拿这个标准要求你了，要是真按这个标准，你早考上清北了。”
三白：“……”
三白：“对不起我是个学渣辛苦您了。”
两人贫了一会儿后三白说：“我就是烦那个老师，化个妆而已，张口闭口下三滥，像是出去卖的，这是老师该说的话？他教师资格证买来的吧。封建社会亡八百年了还在鼓吹娴淑德良，我来学习是上学的，不是来参加女德教育的。”
“你不会拿手机录音举报给教育局吗？”云临顿了顿，又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化妆了？”
三白在电话里咳嗽了声，扭捏道：“跟室友学的，我没耽误学习也没把脸涂成白墙！就用了点口红唇釉，提点气血，天天背书上课脸都学白了。”
云临说：“暂且相信你的审美。”
三白：“感谢您的信任，麻烦您来快点好吗？我跟那个傻逼吵完后被赶出教室了，上课时间我回不去宿舍，外边快冻死我了。”
正值十二月，寒风料峭，室外的风能吹傻人。
云临想也不想道：“你从学校出去，到门口的奶茶店等我。”
三白喜极而泣，“哥，您就是我亲爹！”
又当哥又当爹的云临挂了她的电话。
四十分钟后，翘着二郎腿坐在奶茶店玩手机的三白坐在空调边，被暖风吹得昏昏欲睡。
奶茶店开在学校边客源量与放学时间挂钩，现在才九点半，正上第二节课，整家奶茶店只有三白一个客人。
云临推门进屋，找到三白后在她趴着的桌子上敲了敲，三白猛地被惊醒，抬眼看到她哥，含糊道：“怎么这么慢……”
“早高峰。”云临简短道，他坐在三白的对面，问道：“说清楚些，为什么不愿意转学。”
三白捏着自己的手指，低下头，“习惯了呗。”
“傻逼也能习惯？”
三白叹气，她揉了揉脸说：“哥啊，说脏话可不像你了。”
云临去点餐台要了杯咖啡，他陈述说：“我雅思考试在下周，今天是要去模拟考的，你打算浪费我多长时间？”
三白愣了下，“你打算出国？”
“云家那边催的紧，报了交换生，为期一年，你想出国吗？”
三白疯狂摇头。
云临“啧”了声，敲了敲桌面，“理由，关于你忍受傻逼还要留在这个学校的原因，如果我没记错，这个学校是你自己选自己考的。”
三白耷拉着脑袋说：“我初中同学要来这里上，我跟着她一起来的。”
“你暗恋你同学？”云临只能想到这个理由，哪知三白听完一脸惊悚地看着他说：“我同学是女的！”
云临“唔”了声道：“我不是思想狭隘的人，你如果真的喜欢，我会祝福你的。”
三白有气无力道：“谢谢，不喜欢，我暗恋她表哥。”
云临微挑起眉，“那你为什么不去跟她表哥考同一所学校？”
三白哭丧着脸说：“她表哥比我大四岁，我认识他的时候他都大一了，还是体育学院的，我这战五渣考体大？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云临略一思索，回想起之前来实验中学时见过的几个小姑娘，“你说的同学，是凌家的姑娘？”
“昂，凌沁。”三白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咯嘣咯嘣咬着，“你也知道他们家，乱的很，其实她表哥也不能算亲表哥，是她四哥那边的亲戚？他们家人太多了我算不清，人活百年认识与遇见的人不过千数，其中能找个喜欢的不容易，我想多争取两把。”
云临让她一碗鸡汤尬得无言以对，好半晌才道：“你开心就好。”
三白哼哼了两声，“总之转学是不可能的，除非你能让凌沁跟我一起转。”
“我看要先给你的脑子转一转，把里面的水转掉！”云临没好气地在她头上敲了下，抿了口服务员送上的咖啡。
学校的下课铃打响，铃音从校内响彻方圆三里地，云临喝完了半杯没加奶没加糖的苦咖啡，站起身说：“走吧，去见见你们老师。”
三白拿过椅背上的外套穿上，跟在云临身后哒哒哒迈着小步，嘴里嚷嚷说：“哥你穿这么薄不冷吗？我摸摸，欸？热的。”
云临抬手按在她的后脑勺上不轻不重地往前一推，语调冷漠，“刚从屋里出来。”
“哦哦，我忘了我是憨憨。”
云临：“……”他很怀疑三白这么傻是不是让她自己咒的。
学校门卫看到云临和三白，大惊失色：“什么时候出去的？”
三白眼观鼻，鼻观口，低着头不吭声。
云临瞥了她一眼道：“先进去了。”
进校园后，三白小心翼翼说：“你让我先出去的，我就翻墙了，门卫这边没有假条我出不去。”
云临呵呵笑了声，熟门熟路往高二年级的办公室走。
这天有雾霾，大课间的跑操活动暂停，操场有高一高二的学生跑出去玩，但毕竟是天冷，大部分人选择在有空调的教室待着。
云临腿长，一步抵三白两步，他个子高挑相貌俊秀，眉眼昳丽，肤色是带着冷感的素白。这人挑着父母的优点遗传，哪长得好遗传哪，又惯会穿衣，走在一群不注重自己形象的高中生里委实显眼，回头率相当夸张。
“卧槽今天是什么日子……又见一个帅哥。”
“是那谁的表哥吧，老天欠我一个这样的哥哥。”
“为什么别人家的哥哥都这么好看！呜呜呜呜酸了酸了。”
三白灌了一耳朵的八卦，挠了挠头，小跑着追在云临身后走进高二年级大办公室。
办公室里人多到夸张，三两个学生打扮的女孩儿，一众老师年级主任，还有——三个长腿帅哥。
凌沁瞥见三白，冲她招了招手，在她一脸懵逼走过去后拽过她义愤填膺道：“张老师还让渡白去操场上罚站，脸都冻红了！”
三白：“……”她的脸是让奶茶店空调热风吹红的。
她羞愧地低下头，绞着手指，对脸色发青的张老师嗫声嗫气道：“我把我家长叫过来了。”语气很纯良，态度很卑微，“对不起老师，我不该说您‘教历史教得脑子也腐朽了，张口闭口荡妇羞辱教师资格证是买的吗’。”
旁边一个帅哥没忍住笑出了声，“我看这位小同学没说错，我看贵校老师的教师资格证不仅是买的，人事约莫也是瞎的。”
三白认得他，凌沁的亲哥，凌霄。
她偷偷瞥过站在凌霄身旁身形高大健硕荷尔蒙爆表的青年，脸色又红了两分。
与当下流行审美不大相符，但三白从小就好这一口，她捏了捏耳垂，眼神乱飘。
“录音与检举信稍后会送到教育局，这样的老师贵校还要留着吗？”凌霄左侧的青年不急不徐道：“当然，我们也没有逼贵校辞退师德有亏者的意思。”
什么意思？张老师愣了两秒。
“刚联系过市一中的老师，择日不如撞日，正好提交一下转学申请。”
班主任老王的脸色变了，凌沁这个学生英语突出，是搞竞赛的苗子，哪能这个时候转学？
他张口欲言，忽地反应过来这人方才说的是市一中，全省排前三的名校，每年一本录取率百分之七十。比市实验好出不晓得多少倍。
凌沁要转学？
三白傻了眼，忙去看她亲爹、不是，亲哥。
她慌里慌张地抬起眼，瞅见她哥还在门口站着，面向窗户，神色怔愣。
三白顺着云临的视线往窗口看去，那是一个侧脸朝向他们的青年，三白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四分之三面。
那人大半张脸笼罩在光中，眼睑上渡着一层白光，将肤色照得像透光的暖玉。漆黑的头发略长，过了肩膀，拿着手机的右手腕骨上绕了一圈红绳，系着一块儿小小的玉牌。
好像在哪儿见过一般。
云临蹙起眉峰，或许是他的视线太过于明显，青年转过了身。
视线交接，对方在看清他后显然顿了下，随后对他轻点了头，算是打过照顾。
“哥？”三白凑到云临身边，十分没有眼色地望着她哥说：“给我也办个转学呗，老师我都骂了，这地方不好混啊。”
余光里，青年走到了凌沁身边。
未出口的话语在舌尖间绕了圈，云临正色说：“好，一中怎么样？”
三白由衷道：“哥你真是我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