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有酒
娄乙2020-11-29 13:193,151

  “我师父呢?”三白脱口而出。

  萧木:“……”

  他委屈地放下手臂,可怜兮兮道:“渡胥先生留在星州了,他说妫乐蛊医的法子可行,但是要把殿下接去星州。”

  三白皱起了眉,她道:“云临不能离开霄城。”

  即便现在他在霄城过得如鱼得水,也无法改变他质子身份的这一既定事实,为质者,怎能离开?

  萧木从屋里拉出来一把椅子放到外面,示意三白坐下,自己则坐在门槛上,他拉过三白道:“我自然知道,但渡胥先生说命蛊离不了星州,引上流光阁有一琥珀矿,用来养命蛊万无一失,殿下必须得去星州。”

  “万无一失。”三白低声重复,“师父亲口说的?”

  “一字不差。”

  三白撑着下巴,喃喃自语,“妫乐是弄出了个什么玩意儿,叫师父能说出万无一失这种话。”

  萧木提醒道:“万无一失只是指同命蛊里母蛊的存亡,其他方面并不确定。”

  “能有一项便已经是奇迹了。”三白搓着食指的关节,将那一处皮肤搓德发热,她摇摇头说:“你不知道云临的运气有多好,十五岁的时候来到明昭遇见沈谦,用血滴子缓了四年。”

  萧木身形高大,明明是坐在门槛上,但看着比坐在椅上的三白还要高。他嗓音低沉,话中情绪不甚鲜明,“我记得。”

  四年前云临重病,三白那段时间焦虑到了极点,萧木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担心她出事。

  三白“腾”地起身,她显然也是想起了四年前的事,声音略显局促说:“我去叫云临,让丁九联系天霄楼,这事要看沈谦肯不肯帮忙。”

  萧木没说他已经跟门房打点过了,他看着三白,应声道:“好,我在暖阁等你们。”

  偏院丁九见三白去而复返,迎上前问:“姑娘是有什么事忘了吗?”

  “萧木带回了师父的手信,有些事要与云临说。”三白说着进了屋,直接把云临晃醒,居高临下道:“一刻钟内起来去暖阁。”

  云临茫然且迟缓地眨了下眼睛,他睡眠不足,眼睛疼地厉害,闻言卷过被子翻身将大半张脸埋在软枕里,含混道:“不去。”

  “跟你的病有关。”

  床上的人仍没有反应。

  丁九拉了下三白的胳膊说:“让奴来吧。”

  她拿软巾浸了热水,手法轻柔地在云临眉眼处擦拭着,过了会儿后云临恹恹睁开眼,不情愿道:“给我更衣。”

  三白:“……”

  云临每日要穿的衣服都是丁一配好的,从上衣下裳外衫到所用配饰,颜色样式质地皆是相配的。

  ——主要是为方便丁九。

  洗漱过后云临坐在妆镜台前让丁九给他梳发,眼睛闭着,气息平和绵长,三白在一旁简直怀疑他是不是还没睡醒。等到殿下对镜“贴完花黄”,三白的耐性已经快耗尽了,她紧绷着声音问:“可以走了吗?”

  云临掀起眼皮,定定看向丁九。

  丁九对他点了点头。

  三白:?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哑谜在他们踏出院门的那一刻揭晓,一台二人抬的小轿子停在门槛外,云临上前跨了一步坐上轿椅,他打了个哈欠问:“我要的蜜煎雪蛤做了吗?”

  丁九答道:“刚已经叫膳房将早饭送去暖阁了,除了蜜煎雪蛤外还有新藕栗汤,虾仁蒸蛋,银耳枣粥。”

  云临扬了下眉说:“虾仁蒸蛋是我昨夜睡前才看的,记得不曾与你说过。”

  丁九瘫着一张如花似玉的狐媚脸,幽幽说:“您最新看到的书里提及的菜品名单已经全部抄录下送至膳房了。”

  一天两道,后厨最近快忙死了。

  云临便笑,“还是两位姐姐比较贴心。”

  三白近些日忙得脚不沾地,毕竟渡胥不在,对云临折腾府中侍从的事不得耳闻,她从这几句对话中听出了门道,磨磨牙说:“您最近玩得花样不少。”

  云临听到耳中,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至于明日——随他去吧。

  三白冷漠地“哦”了一声,决定先不告诉他师父找到了救他命的方子。

  到暖阁后云临下轿,南柯宁无愿等人已经到了,萧木站在门口对三白比划了几个手势,这是他在星州跟渡胥学的,无忧馆内门子弟用于交流的常见手势,意思是沈谦还要半个时辰到。

  渡胥肯教他,算是承认了他这个“徒女婿”的身份,三白眼睛眨眨眼睛,冲他甜滋滋地一笑。

  “叫我们来是为何事?”大师伯一身天衍舞裙,身后的椅背上搭着艳红色的氅衣,她露着长腿,额发卷着挡住眉眼,妆容妩媚。

  萧木早有准备,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无忧馆众医者,这封信三白也没看过,她凑到前面,无意中碰到了宁无愿的手臂。萧木见此眼神一暗,他手一绕环住三白的肩膀,把她往自己那边拉了下。

  云临看着牙酸,也无心与他们争抢观看,就自己绕到了桌后用饭。

  渡胥的信洋洋洒洒将妫乐的同命蛊分析了个底朝天,期间萧木也会出声解释些东西,可见他随渡胥出门的这一段时间里没少学习。

  雪蛤肉质鲜美,蒸蛋口感细滑,酸甜辣咸香味具备,云临一顿早饭吃得甚至满意。

  他接过丁九递来的漱口茶,略带可惜道:“这道虾仁蒸蛋味道虽美,却也不见有书里写的绝无仅有入口嫩滑感回味无穷,只是书里写他们是去雪融清吃得这道菜,梅老板三年前回星州养老,是我与这道菜无缘。”

  那边一群人早看完了信,正在探讨信中所写的内容,听到云临这句话后众人齐齐转过脸神色复杂地看向云临,片刻后大师伯感慨说:“这是天定的缘分。”

  宁无愿赞同地点头,“大缘。”

  不多时,沈谦下朝,等候在宫门口的侍卫上前对他说了几句话,国巫大人怔了下,上了马车。

  质子府度暖阁里,云临百无聊赖地翻着戏本,折子戏虽然禁了,昔年的戏子颠沛流离无可再寻,戏本子找一找还是能找到的。

  双小小,是戏,也是人,戏里的生旦名为小小,是被遗弃的双生子中的幺弟,被花街的姐儿捡回去,自幼长在胭脂水粉地里与人卖笑。

  他的兄长则被当朝的太傅收养,学诗书礼法,端的是谦谦君子温文尔雅。

  小小在花街穿着女子的衣裙,梳云髻,带鸾钗,偶然遇见了一个被同窗忽悠来的干净书生。

  当真是干净,稍稍对他笑一笑脸就红了,若碰一下,更是要跳进河里。

  云临算明白这折子戏为什么要被禁了,即便在荒泽,这种戏也演不出来,也只有天衍人敢这么想敢这么写了。

  无忧馆的几位还在嘀嘀咕咕地继续说着同命蛊,云临偶尔分过神会听一耳朵,不过就半扎话也听不懂,殿下趴在桌上问:“请问我能回去吗?”

  众人异口同声道:“不能!”

  “我在这里待着也没用。”

  “有用!”

  “既是三堂会诊,却只顾着自说自言,哪来的用?”云临问道:“你们有何事瞒着我?”

  三白道:“无事!”

  南柯笑说:“他在这里干坐了一个多时辰了,告诉他吧,是找到了彻底拔毒的法子。”

  “但是要你去星州,”大师伯大大咧咧地接上,他转头对三白说:“告诉他也无事,反正一会儿也是要说的。”

  去星州?

  门外倏地传来一声响,甲十五被门槛绊住了脚,踉跄一下进了屋,尴尬地想缩进地缝里。

  云临遥望过视线,与沈谦对视,几日不见好似隔了千秋,云临对他微弯了下眉眼,“国巫大人来了。”

  从屋外一同赶来的丁一抬起眼,想,称呼又变回去了。

  “要去星州治病?”沈谦问。

  云临放下了戏本,他道:“我也刚知道。”

  那就是要去了。

  暖阁的窗子开着,柳色青嫩,映入屋中,小哑巴探头探脑地站在支开的窗上,看着他二人。

  面前书桌上漆墨微干,松香入怀,沈谦说:“好。”

  丁一脸色变了,她直言道:“质子府外无数人的眼睛盯着,陛下不可能放殿下离去。”

  “抱病修养,闭门不见客。”沈谦进了屋,他在书桌的一侧坐下,恍惚记得有一年过年,他也是这般与云临坐在同一张桌上。

  沈谦话语顿了顿,又继续道:“这些天就不要出门,让府里人多去采买些药材,拖几日后去虞居,说要静养。丁一随你一同去星州,丁九留在霄城当幌子,三白姑娘也要留下,她在凌沁那里留有名字——”

  他忽地停了,因是云临一直在看着他,那目光好似要将他的每一寸皮肤都看进心里。

  是啊,他们都知道,云临若去星州治病,便不会再回来了,再见面……或许不会再见了。

  迈过了生死这道坎,云临便拿不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做借口,他需得回荒泽,踏进那最黑暗的噩梦里,扫清河山。

  谁说他疯啊?他最清醒不过了。

  沈谦说不清他此刻心里是何滋味,唯一能描述的,无非“空落”两个字。

  云临接过话说:“三白的易容手法不错,找一个身形与我相仿之人,不是难事。”

  沈谦看不懂他了,他微歪了下头,视线极轻地从云临眉目上掠过——他的痴情像是镜中花水中月,镜子挪开了、水荡起波纹,情便不见了。

  “嗯。”沈谦道了一声好,收敛了情绪。

  风声消寂,失了踪影。

继续阅读:众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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