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要犯病
娄乙2020-11-21 12:473,411

  要么说人意难胜天,云临因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不想见沈谦,却接二连三地与沈谦重逢。

  第一次重逢是在北街。

  殿下带着自家小哑巴去茶楼闲坐,这家茶楼是他开的,建造摆设就连说书人的话本,都是殿下自己喜欢的。

  茶楼唤作月满西山,分内外两楼,中间的院子修得很是雅致。殿下差人不远万里去北周买了颗高六丈的银叶树回来,又弄了许些碎萤石挂在树上,一到夜间月色倾泻满冠,将内院照得如若云端仙境。

  白天若有太阳也会很好看,殿下最爱坐在内楼三层处看书写字,虽然大部分时间他在此处多是与人商定谋划着事。

  谁叫他这内楼修得足够清雅,惹得不少爱附庸风雅之人到这里设宴,文人嘛,都是些爱写诗词的,写的多了总能找出来几首出挑的,这几首诗打响了月满西山的名号,没两年的功夫这里就成一座万金求的风雅地。

  云临依靠胭脂水粉香料簪饰的生意在画舫柳街打开了门路,每次评花会新选出的花魁都要来他这月满西山弹琴唱曲,故而月满西山的名声大噪。

  国巫大人回城赴得第一个宴,便是在这盛极霄城的月满西山。

  日光如流光洒落树冠,银辉灿烂熠熠夺目,却……美不及君。

  云临站在内楼三层处的栏内,手中的茶盏没拿住掉在了桌上,滚落了两圈后又落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楼下人五感敏锐,让这动静吸引了目光,抬头看来。

  不期而遇,四目相对。

  雪白的鹦鹉停在栏杆上,豆豆眼看看楼下又看看楼上,不知在想什么地张开羽翼飞到了沈谦面前。

  国巫在信里听过小哑巴的大名,抬手让它抓住自己的手指。

  小哑巴晃晃脑袋,歪着头缩成圆团望着沈谦。

  “啾~”

  云临从楼上下来,听得小哑巴发了声,惊讶地看向它和它抓住的人。

  “长大了。”沈谦说。

  第二次重逢在嘉山。

  这日是虞行川的忌日,远在大成的姜和托人拿了酒来祭拜,被云临接了委托,拿着酒上了山。

  嘉山上枯叶堆积了厚厚一层,只待来年化为泥土,前些日下了雪还没完全化完,山上的溪流覆了一层泛白的冰,尚未走近便觉一身寒意。

  殿下现在来嘉山不需要再坐轿子了,他这几年身体好转拾起了武学,有谢容在顾长意再没说过他练武是白费工,教得很是细致。

  虞居里哑仆还在,偌大的院落收拾得很干净。这些年云临每年这时候都会来祭拜,故而哑仆会在他来之前准备好茶水,不过茶是陈茶,喝着口感不好。

  喝完了茶,云临让癸十四搬好姜和送来的酒与信,起身温声道:“劳烦老先生带路,姜兄让我烧些棋谱与虞公,不快些一上午可烧不完。”

  哑仆点点头又摇摇头,伸手比划着。

  云临来的次数多了,手语也学了一些,跟哑仆能勉强交流,他费力地辨别出哑仆这几个手势表达出的意思,脚步顿时停在了原地。

  虞行川的墓在虞居不远处的高地,道路蜿蜒曲折,上去后能俯视大半霄城。

  云临驻足于小道的转角处,视线遥遥望着林深处的小道的尽头,来人宽袍曳地腰间环佩轻撞发出脆音,墨发轻挽,眉目是浓墨重彩染出的好颜色,似是画中仙。

  风声好像停了,云临僵硬地向沈谦行了半礼,“国巫也来祭拜虞公?”

  他声音轻飘飘地,连自己都听不真确。

  沈谦所答非所问:“这么早上山不冷吗?”

  云临哑然,若是在四年前,他可能会说一句“冷,大人要将外衫给我吗?”,可到了现在,他只会说:“不冷,多谢大人垂怜。”

  垂怜,沈谦在心里念着,侧过身让开路,“去吧。”

  云临从他身边路过,发带让风吹起流连过沈谦的指尖,稍纵即逝。恰如数年前雪夜熨烫过的酒,梅酒入喉,香若有若无,情也若有若无。

  第三次重逢是除夕夜的街市。

  明昭自朝元元年的雪灾山灾后经年风调雨顺,不过五年的时间便得国泰民安,天下大平。故此逢大年,奖三军赦天下开恩科,与民同乐。

  霄城的灯火宴要从除夕开到十五,城隍庙香火旺盛,街头小巷人来人往,质子府的这群人爱凑热闹,一个两个带着面具出了门。

  明昭盛傩面傩戏,一张小小的面具让他们玩出了花样,三白南柯买了一大堆回去,一人拿了一张带在脸上,连癸十四这些暗卫都有份。

  丁一做了易容,易容外又加了张面具,她亲亲热热地挽了丁九的手跟云临说:“殿下,今夜人多。”

  “嗯?”

  殿下找了张猫儿面具带好,一双因服药变得漆黑的眸子黑白分明,因用了药,他眼睛不太舒服,总是要眨眼,看着很乖。

  丁一笑眯眯说:“人多容易走散,殿下也莫要去寻,亥时奴们便回来了。”

  丁九低下了头,藏在面具下的脸发烫。

  云临无言,知晓他们今夜必然会走散,挥挥手让她们直接出门去玩。

  丁一挽着丁九走了,渡胥也拉起南柯的手出门,萧木请了假,跟在三白身旁,走着走着手就拉到了一起。

  可叹殿下孤家寡人一个,走在街上买了糖,买了年糕,最后全喂给了小哑巴。

  暗卫的跟踪技巧千锤百炼,街上人虽多却也不至于跟丢人,只是跟着跟着就遇到了同僚,甲十五拍了拍癸十四的肩膀,小声问他,“殿下就一个人出来逛啊?近处也没个人守着。”

  癸十四想起那些成双成对出门的人,戚戚道:“在近处给殿下找不痛快吗?”

  甲十五:“?”

  “别说殿下了,你怎么在这儿,不跟着国巫大人去宫宴吗?”

  甲十五嘴里咬着糖,包裹在米纸里的糖让他嚼的嘎嘣响,他摊手道:“提前散了,宴一开始晋北王就在宫宴上挟功请命辞位告老,当时陛下的脸色就变了了,然后说了些北境离不得钟老将军一类的话。本来都快岔过去了,不想晋北王又提了一遍,这次军中将领悉数请命,跪了一地,气得陛下拂袖离去。”

  甲十五回忆起晚上宫宴的那一幕,隐晦道:“晋北王这事难办了。”

  陛下气得够呛,直接摔杯子走人,朝臣束手无策,所带命妇幼儿更有吓哭的,国巫大人揉了揉眉心,起身收拾烂摊子。

  他劝走了跪地不起的军将,送走了朝臣,又留书给凌沁让她冷静冷静,改日详谈。处理完了烂摊子沈谦离宫,本想早写回天霄楼休息,结果霄城内开灯火会万人空巷,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沈谦只好下车步行回去,正好遇到了云临。

  ——却不完全算是巧,天霄楼在南城外,质子府临近南城,只要他们在同一时间上街,相遇的几率其实并不小。

  云临是在灯火璀璨处看见的沈谦,毕竟人人都带面具的情况下乍然遇到一个不带面具的人,很容易被对方吸引住视线。

  更何况不带面具的这位兄台相貌出众,长身玉立,风姿甚佳,街头众人纷纷投过视线,脚步也不由自主地迈了过去,大有昔年看杀卫玠的盛况。

  国巫大人被围观得脸色愈冷,凭着周身肃杀凛冽之气冻得人不敢过去,却也走不掉。

  云临忍着笑,看了看自己的仪容。

  脸让面具挡的只露出下巴嘴唇,瞳色用了药物遮掩,衣裳也是规规矩矩的宽袍广袖。

  嗯,万无一失。殿下满意地点了点头,仗着自己充足的伪装没有绕路,径直走过。

  国巫大人走到傩面摊上挑了个狰狞唬人的鬼面具,画着獠牙的青面鬼傩面能将人从额头遮到下巴尖,沈谦付过铜板,将面具扣在脸上。

  云临慢悠悠地从沈谦身侧路过,他在想平日国巫大人出门恨不能离人三尺远,现在在灯会人这么多,回去后这身衣服怕不是要扔了。

  手腕蓦地让人握住,云临正往前走,措不及防被腕上的力气拽了回去,他脚步不稳,退了两步转了半圈,与那张青面獠牙的傩面对上了脸。

  广袖翻转,让夜风吹得纷扬飘起,云临发着愣,任由身旁烟火绽开,火星掉落一地。

  “你……”

  声音被烟火声掩去,云临在那双漆色的眼眸里看着自己的影子,咬了下舌尖。

  “你说什么?”沈谦问道。

  云临后退两步,沈谦没松手,二人就维持着这个姿势走到了远处,在轻浅的烟火声中云临抽回了手,“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沈谦似乎是笑了,他的脸被面具遮了个严实,云临只能看到他的眼睛,这双漂亮的眼里有着他的倒影,也蕴着笑意。

  “你看你肩上是什么?”

  云临侧过脸看向左肩,小哑巴乖巧地看着他,见他看向自己后探出头在他下巴上蹭了蹭——毛茸茸的脑壳儿不小心抵到了面具边缘,蹭着蹭着滑到了云临的脖颈处。

  行吧,养太久了忘了这只小家伙了。

  万无一失的伪装被肩上的哑巴鹦鹉坏了,坏事的小哑巴挂在云临领口盯着沈谦看了许久,认出是谁后高兴地跳到了沈谦的手上。

  云临有点困惑,小哑巴对沈谦未免有些亲过头了,他们才见了几次面。

  “出来玩多久了?”沈谦问。

  云临想了想说:“一个时辰不到。”

  “再玩会儿,那边有杂耍喷火的,去看吗?”

  沈谦说着话时语气很平和,听上去也有几分的温柔,但云临并不高兴,他还是觉得这语气像哄小孩儿,殿下拒绝说:“我累了。”

  “我送你回去。”

  云临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咬着后槽牙,在心里念起了清静经。

  两人并肩往质子府走,沈谦微侧过眼睛看向身侧的云临,他的确长高了许多,四年间身量从自己肩膀那么高长了眼睛处,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继续往上长。

  但人还是瘦,手腕他刚刚握过,拇指与食指掐圆嫌多,露出面具的下巴削瘦,嘴唇上也没多少血色。

  沈谦蹙眉,他心道渡胥每次写信都说无碍无碍,这样也能算无碍吗?

  殊不知云临现在这样全是国巫大人造作的。

  偏离得那么近,害得殿下情绪不稳,即将犯病。

继续阅读:亲密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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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月光强行拉我H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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