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师自通
娄乙2020-12-17 21:403,353

  这日天光横洒,林间草木幽深,微涩的青草气被太阳晒得发烫,充斥在道观里。

  阳光照射进窗子,空气中弥漫着浮尘,安静到让云临产生了一个错觉——他误以为此刻他与沈谦,心意相通。

  云临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谦,片刻后他后退半步,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

  “怎么了?”沈谦问。

  云临蹲在一旁,手拉过沈谦的袖子,攥紧了说:“我不想放开。”

  ……

  真倔啊,沈谦不理解地问:“以你的身份地位,天下美色任君择选,那些人尊你敬你爱你,我又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地方?”

  “他们没说要养我,”云临站起来拍了拍袍角上的灰,轻松转移过话题,“不开玩笑了,我们来谈谈今晚演戏的事,对了,成思南一定要抓活的吗?”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沈谦打算今晚就找尧羽卫玩一处追踪的戏码,只是他有些担心尧羽卫会不会假戏真做。

  “活的方便拷问,”沈谦淡淡道:“尽量抓活的,当然,必要时弄死也是可以的。”

  比方说让他发现了跟他们跟应兆合谋一样,不过就算真出了事应兆也会担着。

  多么糟糕且脆弱的盟友关系。

  沈谦想着,却什么都没有说,他不相信应兆却相信云临。

  这个人不会让他死在别人手里。

  对一个疯子这么了解真的好吗?沈谦自嘲着。

  云临手里捏着的把柄太足,下午的时候应兆亲自跑来了一趟道观,他独自一人前来,手中空无一物。

  见到沈谦行了大礼,说了句“皇命难违,请大人见谅。”

  沈谦眼睛上的纱布已经取下,他抬手点了点草蒲团示意应兆坐下说话,“小侯爷请坐。”

  他不怎么介意应兆先前的追杀,当初在霄城撸应兆官职把人罚去处理鸡毛蒜皮邻里街坊吵架的就是他,或者再往前面算算,在嘉山更早之前,枭骑就跟尧羽卫结过梁子。朝廷就是这样,昨日还互相捅刀的政敌今日也为了共同的利益合作,正应证那句: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应兆似乎是有些怂沈谦,大部分要求一律用“好”字回答,偶尔会补充些沈谦没说到的细枝末节的东西。他带了地图,铺开在地上用手指指着说:“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绥梦山,位于齐州与茶州的交界处,从左往右以此是君山,洱源山,天门山,复明军一开始拉帮结派好像就是在天门,那里是成思南的老家。”

  沈谦神色平平,抿了口茶没吭声,年纪小的时候做事比较冲动,天门山上复明军老家让他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灰都没给成思南留一捧。

  “天门山上我们逮到了成思南的踪迹,不过人数不对,他应该不在天门山,哪儿只是个幌子。他真正的位置应该在这里,”应兆的手往东划了一寸,“太山,昨日在山泉下游寻到了人迹,夜里派探子查了一遍,除了成思南外还找到了几个有意思的人。”

  殿下撑着下巴盘腿坐在三清像下,先前望着沈谦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听到应兆的话,将视线从沈谦脸上撕下转而看向应兆,声音有气无力地,“别卖关子,什么人直接说。”

  “齐越第一高手白鹿,银面黑鹰,八成可能是他本人,我的人差点让他养的鹰被发现,”应兆表情逐渐严肃,他道:“他养的鹰极凶,啄死个人轻而易举,幸好山上树多鹰看不清下面的人影。”

  “白鹿?我见过他,他的鹰不是爪子断了吗?这是养了新的?”云临用幸灾乐祸的口吻道:“听说他驯一只鹰要十年才能将鹰养得通人性,仔细算算是有十多年了。”

  沈谦闻言看了过去,“他去过荒泽?”

  天霄楼的眼睛遍布明昭上下,更别提云临的一举一动都有专人向他汇报,他若是见过白鹿,沈谦不可能不知晓。

  云临瞥过去一眼,从他手里抽出空了的杯子倒满了药茶又塞了回去,他的动作自然无比,语气也懒洋洋地,“是啊,十多年前去璇玑宗找顾长意约架,被揍得鹰都忘了捡。”

  “有劳。”沈谦道了声谢,喝了口后遗憾道:“早知道把顾先生请过来了。”

  云临笑了起来,“那挺好,白鹿专心去打他了。”

  应兆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他干巴巴道:“我有点渴。”

  云临想也不想直接回道:“赶紧说完你回去喝水。”

  应兆服气了,他牙疼道:“这个白鹿不好对付,我打算提前在他们用的水里动点手脚。”说完,他期待地看向云临。

  云临看着他,半晌后说:“你还挺不拘小节。”他记得早先昭泽之战的时候,荒泽这边的大将刘箬是个不择手段的,往城里扔天花病人用过的衣裳被褥,在水井里下毒,什么阴狠的法子都敢用——他甚至会屠城。

  六国内最臭名昭著的人啊,云临轻扯了一下嘴角,“我这边带的毒是有一些,但量不够,让水稀释后顶多能让人闹几天肚子。”

  应兆伸出了手,他用拇指掐着自己尾指最上面的一小节,“少给一点,先把白鹿那鹰药死也是好的,我手下的小孩儿怕死那鹰了,鹰要是不死哭着喊着都不肯再上山。”

  云临给了他药,他不怎么担心应兆放过来把这毒用在谁身上,约莫是十九年来养成的习惯,殿下出门带毒一定要带相应的解药。

  应兆打仗的风格很……别出心裁,路子不拘一格,云临觉得跟沈谦有些像,不过没沈谦那么大胆,要更稳妥一些。

  这次他想的就是尽量削弱成思南,做到万无一失。

  也是,都是两个正儿八经的大将军教出来的,融合百家独成一派,云临忽地有些不悦,他盯着应兆,不耐烦道:“你是来商定计划还是来上军事课的?”拉着沈谦说个没完没了。

  应兆摸了摸鼻子,自觉地捡起地上铺着的地图,客客气气地跟沈谦道谢,从破道观离去。

  天色稍暗,漫天的云霞一道道地横在天上,夕阳也有了令人眷恋的暖意。应兆望了眼天空,有些高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明天应是个好天气。

  应兆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云临冒着酸气说:“你教他布阵做什么?兵法布阵这些不都是军中隐秘吗?随随便便就告诉别人了。”

  他盯着沈谦,心说要是沈谦给他来一句“应兆不是别人”的话他就把茶盘掀了。

  “可是我教你你又不愿意听。”

  一说就绕话题,听了也十分敷衍,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云临拎起杯子喝水,装没听见。

  “多说了两句而已,如果没教好最好倒霉的还不是你我?”沈谦跟哄小孩儿一样,他过去惯不会说话也不会哄人,唯一带过的孩子就是别别扭扭的凌沁,惹急眼了就轻飘飘地威胁两句,让她意识到自己只是个没能力的小兔崽子,搞得凌沁也越来越恨他。可一对上云临他就心软了,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哄人。

  殿下很吃这一套,他被顺好了毛,心满意足地溜达去厨房点菜。

  丁一进门送灯,看到这一幕啧啧称奇。

  山上山下消息传得频繁,不过跟尧羽卫打听到的消息不同,天霄楼查到的消失里成思南在天门山。

  云临对此评价说:“狡兔三窟,成狡兔只有两窟,难度已降低了三成。”

  沈谦在一旁笑。

  应兆活了二十五年,认识沈谦也有十来年了,生平第一次见他笑,差点以为自己精神失常,掐了自己好几下。

  但国巫一笑并不能带来什么好运气,天霄楼的探子很快传来了消息。嗯,他们成功把白鹿的鹰药死了,但同时也引起了复明军的警觉,隐隐约约有跑路的趋势。

  复明军内部肯定有齐越派来的人,位置不低,跟成思南可能意见相反。

  所以沈谦这边的计划要往前提,他们不能再往后拖了。

  沈谦无异议。

  行动定在晚上,故而留了一白日的时间养足精神。这座道观原先的主人是真道士,卧房简朴,是用实木板锲的,这么多年下来淋干了水分,没有变形腐败。丁一将木板擦干,铺上一层薄毯,反正夏日天热,不必太担心会冷。

  唯一的问题是房间不够,丁一就大胆地将云临和沈谦安排到了同一间屋。

  反正他们之前也一起睡过,丁一无所谓地想。

  卧房是大通铺,睡五个人都绰绰有余,完全可以当作两张床来看。云临可能是夜里冷,第一晚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滚到了沈谦身边。

  结果就是他成功压到了沈谦手,导致沈谦的伤又坏了些,于是第二天云临给沈谦换好后就道观里找了张桌子搬到了通铺上。

  那天下午,云临悄然转醒,他掀起眼皮转了个身,对上沈谦的视线。

  沈谦似乎跟他一样刚睡醒,声音里仍留存几分喑哑,“睡好了吗?”

  这嗓音委实哄人,云临又阖上眼帘,他含混说:“你看我看了多久?”

  “半刻钟。”

  云临闭着眼睛,他没反映过来沈谦在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咕哝:“我不想起。”

  沈谦应了声,过了会儿后他补充说:“你可以再睡两刻钟。”

  云临意识模糊,拖着调子发出一个疑惑的单字,“嗯?”

  “还有两刻钟到申时。”沈谦说道。

  申时是他们约好的时间,应兆会这个时候上山。

  云临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他不敢置信地望着沈谦,“就剩两刻钟了?”

  沈谦见他醒了,掀开薄被坐起,他从一旁拿过外衫穿好,语气带笑,“嗯,就两刻钟了,你现在起来正赶得上用饭。”

  云临揉了揉脸颊,半真半假道:“你倒是轻松,我快紧张死了。”

  “我还不至于因复明军这种对手紧张。”沈谦弯腰穿鞋。

  “骄兵必败啊大人,”云临靠在墙上,提醒说:“看轻对手会吃大亏的。”

  沈谦“唔”了一声,问道:“你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我情愿赌输。”殿下如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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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月光强行拉我H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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