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旧交替
娄乙2020-10-12 11:022,565

  雨一直下到了第二日。

  丁五臂弯上搭着斗篷,担忧道:“雨天路滑,殿下一定要今日出门吗?”

  云临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蒙蒙细雨,笑了:“我也没办法,只能是今天。”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是明早沈谦离去要从北城门走,他在城北最高的客栈顶层订了间屋子,想着明早为沈谦送行。

  可惜最好的两个送行地点一个在天霄楼一个在北城城墙,两个地方他都去不得,退而求次,只能在客栈上将就一下了。

  只是怕人撞见,他要提早一天去。

  马车在质子府门前等候,云临打着一把绘有月下美人的油纸伞不紧不慢地跨过门槛,他道:“我明日晚间回来。”

  “是。”

  马蹄踏过水坑,飞溅的水珠连成了珠串,撑着伞的行人连忙跨步避开车道。

  卖伞郎的唤声,脚夫担子上的铃铛声,在雨声中显得缥缈淡薄。云临闭着眼睛坐在马车里,手里揉捏着腕上的佛珠。

  霄城正处于新旧交替的阶段,它同时具备生机勃勃、灰暗压抑这两种迥异的气质,早先遗留下的沉痼逐渐被革新消失,沈谦却要在这个紧要的关头离去。

  他到底在想什么?云临会想起他上一次去天霄楼时,侍女对他说“国武大人说等再过两年稳定下来,就让我们离去”——沈谦是想遣散天霄楼的人吗?

  ……可能不止是遣散。

  云临呼吸猛地一重,他有一个荒谬的想法,沈谦想的,或许是推翻天霄楼!

  是的,这样一来他的很多行为就有了解释,为什么身为明昭国巫会大大咧咧地与自己这个敌国质子交好,不惜弄得满城风雨,除了激怒皇帝外,沈谦更多激怒的是国子监的学生与明昭百姓!

  他是要降低天霄楼在明昭的声誉……沈谦是要,毁掉天霄楼的百年基业。

  这想法疯得过了头,云临用力掐着自己的指节,好让自己从这想法里挣脱出来,他微摇着头,否定着自己。

  可异念一旦生出就再难以消失,像是在心底埋下的种子,总有一天会破土而出。

  云临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下了马车,他拿起幂蓠带着头上,挡住自己标志性的翠色眼眸,下了马车。

  房间早早差人定好,他现在身边跟着的都是天霄楼的人,办事也都用的是沈谦的名义,在霄城内几乎上无所阻碍。

  雨天客少,客栈的小二靠在后门的门板上打瞌睡,掌柜见有客来后重重咳嗽了两声,那小二一个激灵站直了,他扭头看向门口,利落道:“这位客官——”

  “五层。”掌柜的打断了他的话。

  小二愣了下神,收敛了浮夸的表情动作,他规规矩矩对云临弯了下腰说:“姑娘跟我走这边。”

  云临:?

  殿下笑了,他道:“这位小兄弟眼神不好?”

  他一开口小二就懵了,小二不信邪地再三看向云临,身披烟青色绣水云纹氅衣,头戴黑纱幂蓠,身形削瘦微矮——怎么看都像个世家贵女。

  跟在云临身边的侍从壬三咳嗽一声道:“我们家公子年少,身量不足,小哥莫认错了。”

  掌柜陪笑说:“这小子眼神不好,小公子勿怪。”

  小二扯了下头发,弯腰道歉,“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公子,是小的不对,您要是……”

  “行了,”云临微抬手指示意小二闭嘴,他微抬了下脸冷声说:“带路。”

  “是是是,您往这边走。”小二点头哈腰地走在云临斜前方的位置,恨不能把头低到鞋尖上。

  这家名为访月楼的客栈足有五层,是霄城内最高的一家客栈,地方也足够的大。上了二层后往里有一处长廊,四周窗户大开,却因屋檐的巧妙设计挡住了斜雨,地面上也不见水迹,是个赏雨的好地方。

  廊腰曲折深入,沿途所见温泉假山无不精致,精巧到让殿下生出了几分忧虑。

  他是不是让天霄楼的人误会了些什么?

  殿下此来明昭带来的纹银不多,再加上两国的铸银相差甚远,荒泽的银子在明昭花不开,云临其实是很穷的。

  早一段时间在天霄楼白吃白住时三白与他算过一笔账,单他那一场大病所用的药材钱,就能掏空他的金库。

  如果不是沈谦养着他们两个,按照云临生病时流水一般花出去的白银……早几个月他就要流落街头了。

  云临低头看着自己腰带上的玉石,陷入了深思,他现在吃穿用度貌似都是天霄楼的人在负责,花费也走得是天霄楼的账,也就是说他从天霄楼搬走后,还是沈谦在养他。

  原先云临听了三白的账单后能嗤笑一声,说句:反正沈谦有钱。如今却觉浑身不自在,抬不起脸。 

  五层的楼梯口,面容俊俏的侍女看见了人,她侧开身子让路,在云临迈上台阶后温声道:“贵客安好,若有吩咐只管唤我便是。”

  小二拘谨地补充说:“水月是五层的管事,她一直都在这儿,公子您有吩咐晃一下屋里的铃铛就行了。”

  殿下没工夫搭理他,随意嗯了声后进屋关门,凝眉叹气。他才明白为什么刚刚掌柜只说了层数没说房间,整个五楼居然就只有一间房!

  一间屋子占据整个楼层,横纵皆深,东边的窗户紧靠着大路,是沈谦离去的必经之路,北边则能看见北城门,不过比不过城墙,看不到城外。

  云临摘下了幂蓠,视线转向了城中。

  ×××

  楼下

  掌柜的拨弄着算盘,觑着天霄楼的侍从阴阳怪气:“我说壬三,什么时候你们跑腿也要住这么好的房间了?我这访月楼五层一日你可知需要多少银子?”

  在天霄楼负责跑腿的壬三抹了把脸,他苦笑一声:“不是任务,真是小公子。”

  访月楼是天霄楼的产业,掌柜的自也是天霄楼的人,他抖了抖胡子狐疑说;“开什么玩笑,难不成这是主子新收到徒弟?”

  壬三摇了摇头说:“不是,你没听说吗?住进楼里那位。”

  掌柜的一惊,随即想起关于荒泽皇室血脉象征的翠色眼眸,迟疑说:“所以他带着幂蓠?”

  “不然还有谁,你不知道他,唉,总之你称一句小公子绝对没错,”壬三砸了下舌,没忍住说:“你不知道楼里为他破了多少规矩,要什么给什么。”

  掌柜的倒抽一口凉气,伸出食指往上指去,“所以传闻说他住上了……也是真的?”

  壬三道:“自然是真的。”

  掌柜的意难平了,他不解问:“原因呢?他可是从荒泽来的,何德何能。”

  “谁知道呢,自从老主子去了以后,主子的想法便越发捉摸不透了,连古先生都猜不明白,又岂是我们能参透。”壬三说:“有时候我会想,过去的主子,是不是我们共同做的一场梦。”

  沈谦十五岁时前任国巫离世,那时候明昭在战场上节节败退,防线一退再退,霄城内人心惶惶,先帝几欲迁都。尚未稳定之事国巫离世,同时南境揭竿起义,起义军一路向北杀来,沈谦甚至来不及为师父守过头七,就急匆匆地领兵去了南境。

  当初那个满面不情愿地被凌霄拽进秘道离开的天霄楼的少年已消失地无影无踪,他们这些看着沈谦长大的老人,也不由得怀疑起了过往。

  “差点忘了,这些药还得拿进厨房,今晚明早各一副,小心些别让外人碰了。”

  “麻烦。”

  “谁说不是呢,”壬三摆摆手说:“我去送药了,小公子身边离不得人,送完药得赶紧上楼去侯着。”

  云临不知他在天霄楼众人眼中是个什么祸国殃民的形象——知道了估摸也是嘲笑一声,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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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月光强行拉我H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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