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客是谁
娄乙2020-11-06 16:543,231

  “见鬼的!春天还没来就开始倒春寒吗?”

  三白推开暖阁的门,她抖落披风上的雪,扔到了门口的椅子上。

  年关刚过霄城就下起了雪,十五上元灯节因大雪取消,出门往街上走一圈,满城除了扫雪巡逻的禁军,几乎见不到人影。城外紧急搭建起了帐篷供给乞人居住,宫里下放了米粥,使得贫农不至于饿死。

  这场大雪来得突然,庄子里的佣农说小麦冻死了许多,今年收成肯定受损良多,城内粮价飞涨,如果不是朝廷即使控制,这粮价怕是能上天。

  幸好质子府背靠天霄楼,米面粮油新鲜瓜果蔬菜都照常送来,没让三白再操心吃饭的问题。

  谢容正拿软布和桐油擦自己的剑,他对这把剑跟对他老婆一样,天天拿在身边,有空就要用桐油擦拭保养。

  “容我提醒一句,现在还不到春天,最多算倒冬寒。”谢容收了剑放在桌上,转而拿起磨断线的剑穗,从绣娘的针线篓里拿出了根红绳,手指灵巧地将磨损过度的挂绳换掉。

  云临恹恹躺在软塌上,旁边丁一正拿刀片剥栗子。

  如古希舟所言,这位殿下确实与凌沁天差地别,他不爱说话,性格懒散且体弱多病,一天十二个时辰小半时间都在床上。一日两顿药不能停,也谈不上好相处不好相处,是一种疏离又客气的态度。

  这这跟传闻中的云临相差的太远了,凌沁说他是个祸国殃民的奸诈小人,天霄楼的姐妹们说他嘴甜乖巧,丁五道他偏激乖张,然而这些都与她看到的不同。

  糖炒栗子甜滋滋的,丁一剥了一盘放在桌上。

  三白坐在桌后,抱怨说:“我记得去年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启程的,那时候荒泽也没这么下这么大的雪啊。”

  她将刚从屋外拿来的器皿摆上桌子,从身侧的架子上拿起布巾蒙在面上。

  云临眼皮动了动,他睁开眼睛看向屋顶,神色恍惚。云临的额头鼻尖都覆着一层汗水,让他看起来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云临一动不动地盯着房顶看了会儿,片刻又闭上眼侧过身子,背对着丁一。

  暖阁里地龙烧得够热,却也不到让人出汗的地步,他是疼的。

  身上每一处都在疼,密密麻麻如虫咬针扎一样的疼在四肢百骸每一寸血肉里发作,心脏绞痛,胃部痉挛,头如同被敲入长钉,剧烈地疼痛让云临蜷缩起身体。

  丁一发现了不对,她连忙站起喊道:“殿下又醒了。”

  三白坐在桌后,她手上缠了黑布,一只手拿着药杵,她将药草碾出汁水,嘴巴在面巾后动了动,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三白道:“师叔,你下手狠一些。”

  谢容走到了塌前,伸手在云临后颈上一捏,他无奈道:“我确定自己的力度能将人打晕两个时辰以上,他是自己疼醒的。”

  三白正切着油膏一样的香料,她心里一颤,薄如蝉翼的银刀就割破了手指。

  猩红的血从伤口流出,三白呆呆看着,任由血从她指尖流淌汇聚在虎口缠着的黑布上,血液浸透了布条,滴落在香料上。

  淡黄色油脂般的固态被血淋过后散发出奇异的香味儿,三白回过神,有条不紊地处理起手上的伤口。

  她先是解开布条擦掉血迹,又用雄黄酒擦拭伤口,接着倒上金疮药缠紧纱布,再拿刀切掉被血污染了的香料。

  三白不太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她的手不受控一样地研制着新的安眠香,大脑却纷纷扰扰乱成一团浆糊。

  我能救得了云临吗?她问着自己。

  师父花费数年也未曾找到解法,她如何在几日内能寻求到治病的法子?

  可笑她无忧馆数代虚名,救不下一个云临。

  如今又逢大雪,霄城附近又多山道路难走,纵使沈谦寻到天下名医又有何用,云临已经拖不了太久了。

  多荒唐,三白握着铜杵的手微微颤抖,她低垂着脸,咬破了嘴唇。

  雪一日比一日大,三白让这样的大雪影响,有时候居然以为自己回到了荒泽,荒泽的冬日里多数时候都这么冷。

  云临偶尔醒了看向窗外,他问丁一说:“是不是要闹雪灾了?”

  南境的消息每日都有人快马加鞭地往霄城内送,这些消息只要过过天霄楼的手,就会第一时间送到质子府内,丁一跪坐在蒲团上,纤细的手指拿着茶叶罐,动作行云流水。

  她道:“霄城尚好,南境诸州大雪不停,将将下有十数日,幽州山路已封,车马不得进出。消息能传出也是因边南侯派军队开路,只是雪一直下,军队轮班铲雪,才勉强维持住道路的通常。”

  “沈谦……”云临话语稍顿,他转换措辞重新问:“你们家大人现在何处?”

  丁一想了想说:“朝中递来的消息上称大人现在茶州,因茶田遭雪,茶农损失惨重,日夜都有人守在县衙大门,恳求减轻赋税。且驻地粮价上涨,开了几次粮仓调价,勉强控制。”

  云临觉得上天给他的开的玩笑有些太多了。

  他咳嗽起来,肩膀颤抖,牙齿被血染红,唇缝流出暗红的血。

  丁一吓得后退了一步,她抬高声音让侍女跑去叫三白和谢容,自己则搀扶起云临拍着他的肩背。

  云临额头抵在丁一肩上,他这个动作像是被丁一抱在怀里,女人身上用得熏香味道很淡,因这段时间一直照顾他混上了药草味儿,让云临想起了柳停枫。

  在他记忆中模糊地只剩一个影子的生母,身体如丁一一样香软,话语也是轻柔的,但那双手掐在他的脖子上往下灌药时却并不温柔,是他无力挣脱且恐惧的沼泽。

  说来……他挣脱过吗?

  云临笑了起来,笑声被咳嗽打乱地不成调子,血不受控地从口中流出。

  丁一能感受到血滴落在她肩上,她学过武,身手还算不错,当初沈谦让她去宫中卧底也是因她有武艺傍身,真遇到事也方便逃脱。所以现在她揽着云临也不觉得吃力,少年骨架不小,却瘦得夸张,很硌手。

  她将云临固定在怀中,以防人磕伤。

  外头三白已经到了,她带着一身寒气从外跑进屋内,拿着医箱的手冻得通红,缠绕在手指上的纱布隐隐有鲜红渗出。

  三白解开纱布把手伸到了盛着热水的铜盆里,手指上的伤口飘出许些红色,冻僵的手猛地伸进热水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更何况三白的手上还有伤口。

  热水迅速将手变得手软,也恢复了知觉,被冻得失去痛觉的伤口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还伤着,又开始疼了。

  三白擦干净手上的水,拉起云临的手腕,她一边把脉一边在心里想着药方。丁一低头看着她现在被热水烫红的手,轻轻叹了声。

  开完药方,三白让丁一把云临放平,开始给他扎针。

  丁一拿软巾浸湿擦掉云临皮肤上沾着的血,又拽走了脏掉的衣物。

  三白匆匆斜了她一眼,提醒说:“你去换身衣服,他咳出的血带毒,留到身上不好。”

  丁一愣了下,对她道了声好。

  换完衣服回房,云临已经变成了个刺猬,谢容也来了,他正按在云临手腕上听三白的吩咐引导他的内力运转。

  三白站在旁边,低着头。

  丁一走过去扯了下她的袖子,软声道:“三白姑娘,您手的伤口让奴为您包扎一下。”

  手指上的伤口被水泡得泛白,裂开的伤口下白色的肉上血丝浮现,乍看有些吓人。

  “怎么这么深。”丁一小声说。

  药箱就在一旁的桌子上,里面有外伤药和纱布,三白伸着手,她垂着眼睛,怔忪看着自己的手指。

  丁一的动作很轻,宫里出来的人大多动作都这样,生怕发出一点动静让主子不悦。

  三白过去在荒泽皇宫的时候见到的宫女内侍大多如此,她细细打量着丁一的眉目,突兀道:“你是宫里出来的?”

  “嗯,待过一些时日,前不久出宫被国巫大人派到了这里。”

  三白“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云临又一次地陷入昏迷,在三白的日渐绝望中,霄城的雪停了,阴沉数日的天空放晴,气温回暖积雪渐融。

  文人写文章常爱写乐景衬悲情,门外的百姓因春日到来张罗着出城郊游,和而歌起,欣欣向荣,一墙之隔质子府愁云惨淡,三白几次发疯让下人去备丧事用的白绸,现在堆了一库房。

  她已经有三日没睡了,三白提着精神在云临榻前守了三日半,犯困就拿针扎自己。

  看得丁一心惊胆战,生怕她也倒下。

  幸得雪化,三白苦苦等候的援兵,终于到了。

  这日质子府的门房听到“哐当”一声巨响,巨响过后是一阵叩门声,他打开门,还未看清来客就听到横冲直撞的一声话语,“云临在这儿吗?”

  门房知晓沈谦请了各国名医到访质子府,他谨慎问:“请问您有请帖吗?”

  来客不爽道:“啧,什么时候师父上门看徒弟还得要拜帖?”

  另一道声音从门外响起,语气温和,听的人如沐春风,“顾兄莫恼,请帖有的,天霄楼国巫的请帖,小兄弟看看?”

  蒙着素色绸缎的文书递到门房手中,他抬起眼睛,看清了两位来客。

  前者身形颀长,气质如刀锋,他腰间别着把长剑,面容俊美不凡,鬓边却有两道白发,让人摸不清他的年龄。后者眼睛似乎不太好,看人总眯着眼,他背着个医箱客客气气道:“可确定拜帖无误?在下无忧馆渡胥,前来指导我那不争气的徒弟为云临殿下诊治。”

  无忧馆。

  门房手一哆嗦,请帖“吧嗒”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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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月光强行拉我H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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