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殇
张黎明2025-11-03 16:521,558

  也是一个周末的早晨,我如同平时散步时那样,信步走进泾河岸边的树林里。然而这次,我却看到了不想看到的情景,但愿这样的情景是我看到的最后一次。

  这天我出门很早,当时太阳虽然还没有出来,但天已经亮了。周末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去忙,因而我比平时散步要走得远些,一直沿着林中的小路,走到了一般人不大去的地方,那里的杨树更高大,也长得更密。由于平日来游玩的人不多,因而小路上生了不少的草,天空的亮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洒落下来,我走过去时似乎踩着了一地碎银。

  林子里面很静,不过可以听到外边不远处公路上不停有汽车驶过,更加衬托出林中的幽静,我似乎能听到露水从枝叶上掉下的声音。走着走着,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一片白生生的东西,极像裸露的白骨散落在草丛中,让我心头掠过一丝惊惧。一瞬间,我的脑海里闪过常在恐怖片中见到的那种场面,于是想转身逃走,无奈脚像被磁石吸住似的,竟一时不能挪动。我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没有发现眼前会有什么危险,这才上前去看个究竟。

      终于看清楚了,那一片白晃晃而扎人目光的,原来是四五个茬口簇新的树桩。

  我知道,这一片树林既是防风林,也是风景林,说它是我生活的这座城市的“肺”也不为过,管理部门绝不会轻易去砍伐,除非这里又要开发楼盘什么的。显然,这是一次明目张胆的盗伐行为,一切都发生在昨夜,盗伐者把锯下的树干连夜运走,只留下一大堆凌乱的树枝和肮脏的足迹。近年来,由于春夏之交频频出现遮天蔽日的风沙,给人们的日常生活带来极大的不便,因而全社会的环保意识显然大幅度增强,保护树木、保护森林已经成为一种风尚。别说是随意盗伐树木,就是城市建设或重大工程,需要迁移一棵古树时,往往也会惊动林业、文物等好几个主管部门,经过层层审批后才可进行。而且迁移时,常常还会有电视台直播,引来一些市民围观,盛况堪比什么重要工程的奠基仪式。至于对这种盗伐树木的犯罪行为,人们也是越来越高度关注,案件一经发生,公安机关往往也会及时跟进。如今大多数盗伐树木的行为,为了不引起管理部门的注意,一般都发生在人迹罕至的山区。但像这样让人意外地发生在城郊,还真不太多见,说明盗伐者实在是气焰嚣张。不过细一想,盗法者大约也是算准了这里“灯前黑”,另外此处距离公路非常近,将砍伐的树装上汽车遮上篷布,一眨眼就逃得无影无踪了,因而要迅速破案也并非易事。

  望着那四处散落的白花花的木屑,还有似乎从树茬上要冒出血来的树桩,我眼前禁不住一阵阵发黑。仿佛站在世界的尽头,嘴里能找到的任何语言,此刻都失去分量,只有无言的叹息,像一片片落叶滑落在地。如同忽然失去了亲密的朋友,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悲痛和忧伤。

  正想着该做些什么的时候,到这里散步的人逐渐增多。一看到这样的惨景,大家都禁不住嚷起来,有的大声谴责盗伐者,有的查看留下的痕迹,有的打电话报警,也有的捶胸顿足、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抓住盗贼狠揍一顿。显而易见,这样的事把人们悠然自得的生活给破坏了,没有谁不为失去树而痛惜,也没有谁认为这树与他没关系。在环保意识逐渐深入人心,也在人们追求生活品质的当今,这的确是一种不小的进步。

      大约过了半小时,一辆警车出现在现场,两个警察仔细地拍照、取证,四处查看作案者留下的痕迹。这时起风了,满树林一片喧嚣,而我分明听到,有一股愤怒在枝叶间传递着,仿佛要酝酿一场风暴。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一下子感到林中的冰凉透心彻骨。虽然警察的出现稍稍给人们带来一丝安慰,但被砍伐的树是再也恢复不了原样了,而且还给常来散步的人们心中留下很重的阴影。谁能将这样的阴影很快地驱散呢?

  返回的时候,那片白花花的树桩,总是一直在眼前晃动着,恍惚间我感到那不是树桩,而是我被什么吞食后扔到荒野的尸骨,正呜呜咽咽地诉说着某种残忍。远处河水呜呜咽咽的涛声,不停地把什么带走,然而我却不自觉地攥紧了双手,试图以一己之力守住这绿的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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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的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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