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有什么用呢?经常有人这样问我。
当我去劝一些文字功底很好,也曾写过不少文章,但后来却不再写了的文友,继续写一些东西时,这些文友也往往这样反问我。
的确,一般情况下,靠写作确实无法维持生存。据报道,全国成千上万个作家中,平时能靠稿费、版税生活,并且日子过得十分滋润的,只是极少数,而绝大多数作家、诗人,都是要靠单位发的工资,或者靠其他方面的收入生活的。据说现在当红的网络作家,每年能赚得上百万元,但这也肯定是极少数,绝不会成为一种大多数作家都能复制的模式。20年前我在学校教书时,被当一个作家的理想所驱使,工作之余,经常像一个苦行僧似的“爬格子”(当时还没有电脑)。那时我一个月的工资只有六七百块钱,发表一篇千字文的稿费,通常也就二三十块钱。但我却乐此不疲,只想着多发表几篇文章,让自己成为一名真正的作家,并未想要靠稿费来发财。但不少同事觉得我把自己搞得那样累,肯定是为了挣稿费。当一位同事得知发表一篇文章,稿费实在是微不足道时,他不屑地嘲笑我说:“还不如去建筑工地搬砖头呢!”是啊,如果是为了钱,干哪样都要比搞写作好。
而且,大多数情况下,靠写作也升不了官。这里所说的写作,是指文学性的写作,不包括机关里头写材料。机关里写材料的,也就是所谓的秘书,却恰恰是晋升最快的一种人。但写材料与文学创作完全是两回事,属于两种思维方式,相互很难兼容,因而很少有人能将两者完美地统一在一起。经常听到一些在机关里工作的文友,十分抱怨和沮丧地说,写作有什么用呢!都出过好几本书了,还是没被提拔起来。这些文友实在是和我一样迂阔,谁说搞文学创作,就一定会被提拔呢!在不少领导眼里,你写不了行政材料,只会写一些散文、诗歌,基本上就等于不务正业,不但不打算提拔你,还会经常留心你是否因此耽误了工作,不找你的麻烦还算宽容呢!虽然你也是在8小时之外去写,在别的同事下象棋、打麻将的时候去写,但大家下象棋、打麻将那是正常的娱乐,而你却是名利思想严重。因而想靠在报刊上发几篇文章,就能谋到一官半职的文友,实在是还没有睡醒。我对这些文友的劝告是,如果你真想搞文学创作,并且搞出个名堂来(比如出版了文集,加入了省以上的作家协会,在市作协兼任了个副主席或副秘书长之类),你就不要太想升官的事了;反过来,如果你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那你最好不要搞文学创作了,尤其不要将搞创作的事弄得太张扬,好像这是多么了不得的本事似的,否则你就等着栽跟头吧!
当然,凡事总还是有例外的,如果单位领导是一位很有文化修养的人,或者说把写作能力当做一技之长,那情况就可能完全不一样了。我自己在这方面就十分幸运,这对我后来的人生影响很大。我在师范学校教书近10年,其间不仅坚持从事文学创作,同时也搞教学研究,因而林林总总地发表了数百篇东西,在本地也算是一位有一定知名度的业余作者。1994年夏天,当时作为教育主管部门的地区教育处(后称教育局),需要有教研能力的年轻教师来充实教研室,同时也加强单位上的材料写作力量,结果我有幸被当时的处领导选中,结果被调进了地区教育处工作。
在教育处还没有将凳子坐热,到年底时,地委组织部又要调我去部里工作,当时我对组织部究竟是从事什么工作的,都还不完全清楚。到组织部上班的第一天,与张光复部长见面,张部长亲切而豪爽地说:“久闻大名!经常在报纸上看你写的文章,却一直没有见过你这个人,哈哈!”后来才渐渐得知,组织部也是出于加强材料写作力量的需要,要选两位有写作特长的人,于是好事便降临到我头上。恰巧以前一起在学校任教的一位同事,也是因为经常搞学术研究,在报纸上发表地方史方面的文章,与我一同被选中而调进了组织部。我在学校是大家公认的“书呆子”,我真是做梦也没有梦到过,有一天会进入人人向往的地委核心部门去工作啊!
不到一年时间,我从学校调入教育处,接着又进了组织部,用世俗的眼光来看,那真是是鸿运当头喜事连连,芝麻开花节节高啊!因而后来便有很多熟人,都十分惊讶而羡慕地私下向我打听,究竟有什么过硬的关系呢,要不为何一年之内,能相继调进两个十分显眼和显赫的单位?
我如何会有什么过硬的关系呢!虽说我父亲一直在公家单位工作,但他直到病退时都是个一般干部,自然是无权无势;经常来往的亲戚、朋友中,也实在找不出一个当大官的。我们家在1983年“农转非”之前,都一直住在农村老家,我是通过考大学才走出农村的。在调入教育处之前,我自然知道上级主管部门一些领导的名字,但领导肯定不会认识我,即使认识,我也跟领导拉不上关系啊!而在调入组织部之前,由于不熟悉政界情况,尤其平时缺少社会交往,竟然连部长的名字都不知道,更遑论和他们会有什么密切的关系了。想想看,我如果真有什么非同寻常的人脉关系,就不会在学校待将近10年的时间,早就利用这些关系,跳到人人想进入的好单位了。我向那些打听底细的人说,我不是利用私人关系调入的,我也没有什么过硬的关系,但大家都不相信,都一口咬定说,如今想进入地位高、待遇好的单位,尤其像组织部这种万众瞩目的单位,没有过硬的关系怎么会进得去呢!因而断定我肯定是隐瞒了什么内情。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有什么人脉关系,但是如果没有在报刊上发表足够数量的作品,不具备一定的写作能力,无论是教育处还是组织部,像我这样一个大家公认的“书呆子”,一个在酒桌上连给领导代酒都没能力的人,侥幸调进去又有多大用处呢?即使我凭关系侥幸调入,如果发挥不了一技之长,如果完不成领导交办的任务,根本就不是一块在机关里能混的料,既让领导生气,又让同事瞧不起,我又有多大的意思呢!
所以我一直认为,是写作成就了我的事业和人生。
你说,写作到底有没有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