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多少次！这个机器必须得马上修！厂主？别跟我提厂主！萧行智的脑子里除了女人什么都没有，厂子也没来过几回，他会个屁！我去日本留学为的是当工程师！不是为了在这破地方吸棉灰看女人孩子的！最后说一遍，去把林还道给我找来！”
话音落下，这个人啪地一声摔了电话。
房内重新回归安静。
江不遇不好多呆，紧忙离开了办公区。
人虽走着，脑子里却仍盘旋着工程师的话。
这些留学回来的工程师，通常都看不上厂主或经理一类，相互间有矛盾，这很平常。
至于女人和孩子，像纺织类的厂，一向以手巧为基础需求，年轻女人自是他们的首选，甚至从孩童阶段就会带入厂子，一直培训到可以独当一面为止。
所以“看女人孩子”这句话，也不算违和。
唯一让江不遇有些在意，是其中那句关于厂主的描述。
——萧行智脑袋里只有女人。
或许……这是个风评不太好的男人？
多余的结论，江不遇并没有下。
只有掌握了实证，才有继续推断下去的可能。
于是江不遇再次将注意力放回到眼前。
他还需要知道更多的事，关于这家工厂的，关于这个萧厂长的。
不一会儿，江不遇便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这里果然人烟稀少。
乍一看，这个地方有些像联排的职员宿舍。可从部分敞开的房间门中，看到床和桌子等等生活家具，里面虽然没什么生活物品，但也不至于让人感到奇怪。
江不遇狐疑，试图再深入调查下。
一间、两间、三间、四间……
这里的房间几乎都没上锁。
每一间都像是模子造出来的一般，规规整整，陈设相同。
到处也都铺着白色的被褥，头一眼觉得干净整齐，但很快就会闻到一股怪异的汗味。
思及这或许是工厂内部人员的暂歇之处，倒也没什么不对劲。
难道这个地方之所以不在设计图上，只是因为它是后来添置？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带着这样的困惑，江不遇来到了最后一间房，刚要进去，却发现门上挂了一只铜锁。
怎么只有这间上锁了？
忽听门里传来一阵虚弱呜咽声。
辨不清是人，抑或是其他什么。
江不遇立刻警惕起来，又重新晃了晃门前铜锁。
不管里面是什么，都是被人从外锁到里面的人。
说不定和自己要调查的事有关！
江不遇立刻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撬锁工具，准备以最快速度把里面的人带出来。
指尖才刚碰到那锁，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似乎有很多人正往自己这方跑！
马耳朵的，来得可真是时候！
江不遇低咒一声，只好暂时放弃手头的事，一转躲进了隔壁房间。
几乎是前后脚，便听到好多人从门前跑过。
江不遇听着外面人不断地说着什么“女人”“人命”的事，似乎是有什么冲突发生。
不会是沈秋月出了什么事吧？
江不遇莫名有些不安，于是悄悄将门顶开一条缝隙。
外面果然多了不少人，大抵都是男工，而且氛围有些混乱。
这个时候如果混出去，应当和来时一样，问题不大。
但如果当着这些人的面继续撬锁，那就不怎么现实了。
还是先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吧。
江不遇惋惜地朝隔壁窥了一眼，随后一包劲儿走出房门，跟着人群混了出去。
这些人果然是朝着接待处的方向去的。
但幸好，她们很快就在临近大门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里聚了不少工人，一直轰响的机器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江不遇第一反应就是抬头看向接待处。
正好瞧见站在二楼的沈秋月也在往下看，似乎亦是被这阵骚动引了出来。
见到这件事和沈秋月没有关系，江不遇这才将堵在心里的那口气吐出，然后撤出人群，小跑回二楼。
“我还以为江组长这么快就被逮到了。”
沈秋月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调侃，但还是被江不遇捕捉到了其眉心残存的轻微皱痕。
“担心我了？”江不遇随口调侃。
“确实考虑了一下，如果江组长真的被发现了，我究竟是想办法营救江组长，还是撇开关系全身而退。”
“那结果呢？”江不遇好奇地追问了一句。
沈秋月清淡的眼底飘动着难得的玩味：“江组长猜呢？”
“怕是后者吧。”
“答错了。”沈秋月很轻地弯了下嘴角，“我绝不会丢下身边的人，哪怕只是临时扮演的。”
江不遇发现沈秋月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很深，像是在对他说，又好像在对着别人说。
但不管是对谁，有那么一瞬，他心尖儿某处是有些动容的，就像是被人用线轻轻拽了下。
这是什么感觉，江不遇说不上。
或许他早已把“被丢下”看做理所当然，突然听到了意外的答案，有些无措。
但很快，江不遇的思绪就被下方的谩骂声打断了。
“什么都干不了，就赶紧滚出去，别在这里骗钱，如果东西做不出来，难不成你们赔吗？”
“就是的，自从你们进来，多少位置都被抢了，弄得别人只能去搬运货物，也就是看在强福哥的份上我们才忍气吞声，现在既然干不了活，就别占着机器！谁不得养家糊口！”
沈秋月和江不遇碰了下视线，一同朝着下方看去。
只见一楼下方已经聚满了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些人似乎分化出了不同的阵营。
除去站在外围一些不敢发言的工人之外，最靠里有几名红脸男工，他们似乎正试图掀起一场批判的飓风。
站在最中央的那个，仰头俯视，手上搓着几串木珠子，身上的衣料看起来要比旁边的男工好了不少。
周围的气氛越热，这个男人似乎就越满意，搓动珠子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江不遇来之前曾扫过一眼新阳棉纱厂的资料。
这里核心的负责人，除了远在办事处的厂主萧行智，方才工程师电话里提到的总经理林还道，就只剩下了工厂最直接的负责人，即被称为工厂NO。1的拿摩温，孙强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