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无他……
步柯既没有自信,更没有能力在动手后将对面的全部人都留在这里。
——如果真的动手了,他迟早会被拆穿。
而军部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和他们政治部对着干,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他们手中那些特制的、经由最高机密部门研发并配发的武器。
那些武器,不仅对诡秘区里的怪物有着惊人的杀伤力——对人,更是效果卓著,甚至可以说是……毁灭性的!
一旦开火,他和他带来的这些“精英”,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步柯死死咬住后槽牙,硬生生将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暴戾压了下去。
他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只是用一双淬毒般的眼睛冷冷地剐着姬卓希,从牙缝里挤出生硬的问句,“你想干什么?”
“我?”姬卓希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周身那剑拔弩张的杀气似乎也随之消散了些许,变得有些玩世不恭。
“我可不敢怎样。”他活动了一下肩颈和手腕,关节发出清脆的“咯吱”声响,姿态闲适得像是在自家后院散步。
“我们难道不是一伙的吗?”他甚至还歪了歪头,用一种极其认真的、近乎无辜的语气反问道,“当然是来助你们政治部一臂之力了。”
话音刚落,他垂在身侧的手腕几不可察地轻轻向下一压——
砰!
一声经过消音处理、却依旧沉闷有力的枪声骤然响起!
他身后一名士兵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特制的子弹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射出,精准地命中了那个正被几名外国大师逼得走投无路、身形虚幻的男鬼。
不知那子弹究竟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击中男鬼无形躯壳的瞬间,竟爆开一团幽蓝色的电光。
男鬼发出一声凄厉非人的尖啸,整个虚幻的身体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般剧烈闪烁、涣散。
更诡异的是,子弹没入后,竟以创口为中心,“唰”地一下弹射出一张闪烁着银色符文光芒的大网,瞬间将男鬼层层叠叠地裹缠了个结实!
紧接着,射击的那名士兵猛地一收手臂——
“嗖!”
那被裹成茧子的男鬼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强行拖拽着,眨眼间就被拉回了军部的队伍之中,被两名士兵迅速控制住。
眼见到手的鸭子就这样在眼皮子底下被硬生生抢走,政治部的人和那几名外国大师瞬间勃然大怒。
步柯猛地上前一步,额角青筋再次暴起,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姬!卓!希!”
姬卓希却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身后警惕的士兵们放松,自己依旧是一副老神在在、气死人不偿命的模样,“步部长,有事?”
“你!”步柯气得手指都在发抖,“这么明目张胆地强抢我们的战利品!你不要太过分了!”
那几名外国大师也面色阴沉地围了上来,语气带着指责:
“姬部长,大家都是为了清扫诡秘区而来,同心协力才是正道,你这样背后下手,可有失风范啊!”
“就是!难不成军部是想独吞功劳不成?”
“如此行径,实在令人不齿!”
他们议论纷纷,言语间充满了不满和威胁。
姬卓希却对这群人的声讨充耳不闻,反而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们一眼,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冷的警告,“诸位,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政治部与军部向来和谐共进,哪有什么间隙?”他睁着眼睛说瞎话,语气却格外理所当然,“此次更是奉上级命令,一同前来清扫S级诡秘区‘镜湖水域’。诸位方才这些话,若是传了出去,才是真的有失风度啊。”
他特意咬重了“S级诡秘区”和“一同前来”这几个字,像是在提醒他们——别忘了这次任务的真正目标,也别忘了谁才是主导。
现在为了一个来历不明、明显不是S级核心的男鬼在这里内讧懈怠……就不怕他回去“如实”汇报?
步柯瞬间读懂了他话里的潜台词,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极其不甘地瞪了那只被军部牢牢控制的男鬼一眼,最终猛地一挥手,对身后手下厉声道,“把女鬼收好!”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般。
而后,他看向姬卓希,几乎是皮笑肉不笑地一字一句道,“多谢姬部长‘提醒’!看来姬部长如此着急出手,是已经找到通往核心区域的‘线索’了?”
想白嫖?
姬卓希眉梢一挑,非常配合地点了点头,仿佛就在等这句话。
他手腕一翻,不知从哪儿取出一面样式古朴、边缘雕刻着奇异花纹的银镜,随手就抛给了步柯。
“我们走的另一条岔路,尽头就放了这玩意儿。但翻来覆去也没看出有什么名堂。”姬卓希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请教意味,“步部长见多识广,不妨看看,这镜子里……究竟藏着什么玄机啊?”
步柯下意识接住那面触手冰凉的银镜,正要低头仔细端详——
他身后那几名外国大师中,有人眼尖地看清了镜子的样式,脸色却骤然剧变。
“等等!那镜子是——!”一人失声惊呼!
“快丢开!”另一人更是尖叫着提醒!
但,太迟了。
步柯手中的银镜毫无预兆地爆发出刺目的惨白光芒!
镜面如同沸腾的水面般剧烈波动,下一秒,数道碗口粗细、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银色锁链,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蟒,猛地从镜中喷射而出!
这些锁链极有目标性,精准地射向房间内的每一个人——政治部、军部、外国大师,乃至角落里的沈舒和蓝猫!它们速度快得惊人,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它们似乎完全没有“捕捉”的概念,而是充满了最原始的杀戮欲望。
一旦发现无法瞬间捆缚住目标,锁链顶端便会瞬间变得尖锐无比,毫不留情地狠狠洞穿目标的胸膛、腹部或是头颅。
然后粗暴地将一具具尚在抽搐或是已然冰凉的尸体,拖拽着拉回那如同深渊般的镜面之中,消失不见。
整个房间瞬间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
惨叫声、怒吼声、枪声……交织成一锅乱麻。
与此同时,这个婚房也开始猛烈地摇晃、扭曲!
墙壁上的红绸撕裂,蜡烛倾倒,屏风轰然倒塌,整个空间都在崩溃的边缘。
蓝猫反应极快,在锁链出现的瞬间就试图向入口逃窜,但一道银光闪过,冰冷的锁链依旧无情地缠绕上了她的脚踝,猛地将她拖倒在地。
沈舒站在原地,她身旁其实也有数道锁链在蠢蠢欲动,盘旋环绕,却奇异地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反而显得有些……迟疑?
甚至在她周围形成了一片诡异的安全区。
她看着这反差巨大的一幕,好笑地扶额,对着空气中那些躁动的锁链轻声道,“……对我,倒是挺‘温柔’嘛。”
仿佛听懂了她的调侃,其中一道最为粗壮的锁链竟然真的停了下来,它那冰冷的金属尖端在空中灵活地扭曲、盘绕,最后竟然团成了一只手掌的形状,然后优雅地、微微向前一伸——做出了一个标准的跳舞邀约的动作。
那意思仿佛在说——请。
沈舒看着这诡异又带着点莫名熟悉感的邀请,轻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伸出了手,轻轻搭在了那只由锁链构成的“手”上。
在指尖接触的瞬间,一股冰冷刺骨却又无比熟悉的悸动感猛地窜入她的脑海,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再次翻涌而上,伴随着一种深藏的、复杂的情绪。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了然,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奈和……纵容。
她轻声道,像是在呼唤一个老朋友:
“好叭,小曲。”
那就……如你所愿。
这一声默许的低语刚刚落下,那根邀约般的锁链便如同拥有了生命般,轻柔却不容抗拒地缠上了沈舒的手腕。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
“嗖!”
天旋地转间,她被猛地拽离了那片混乱血腥的婚房,直直投向那面吞噬一切的银镜。
眼前景象瞬间被拉扯成模糊的光带,最后彻底被纯粹的黑暗覆盖。
耳边是高速穿梭时产生的、如同火车轰鸣隧道般的巨大轰响,震得鼓膜发胀。
一股强烈的失重感和晕眩感猛地攫住了她,五脏六腑都仿佛被甩离了原位。
这种不适感只持续了极短的一瞬。
仿佛只是眨了一下眼,所有的噪音、拉扯感和晕眩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宁静。
沈舒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那可怖的鬼屋,而是一副安静祥和得近乎不真实的画面。
——她似乎正置身于一片静谧的森林之中。
身下是柔软厚实的、积年累月铺就的苔藓和落叶,触感微凉而舒适。
高大挺拔的树木环绕,树皮上覆盖着苍翠的绒苔,枝桠舒展,遮天蔽日,却又并非密不透风,而是任由一束束清澈明亮的阳光如同舞台追光般,从枝叶的缝隙间斜斜地穿透下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斑。
光线中,细小的尘埃如同精灵般缓缓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