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了。
洛南烛眼神微不可见地一凝,接过护身符仔细端详了一番,而后抬头慢慢打量起阿文的五官。
她的视线不算锋利,更似春风,悄无声息拂过,只余阵阵清香。
但阿文被这样看着却是顿感不安,仿佛他整个人从头到尾都都被看穿了一般。
——无所遁形。
断痕。
一劫?
人为……
思绪翻转,羽睫挡下不为人知的锋芒,洛南烛嘴边笑意不减,没直接回答他,而是轻声道,“这些时日是不是太累了?听秋秋说,你一直在外面奔波。”
阿文一听这话,俊脸立刻皱成一团,上前一步眼泪汪汪开始告状,“就是说啊夫人,先生他好狠的心的,把我一个人孤零零流放海外,连个小机器人都不打发来陪我。海外那里枪林弹雨,吃不好喝不好还睡不好……都这样了,先生还一个劲压榨我干活,催我快点干完。您看看我这黑眼圈,我都好几天没睡觉了。”
“夫人您说先生是不是很过分。”
他扒拉着自己的下眼睑,唱作俱佳。
阿武嫌弃地撇过头,眼不见心不烦。
似乎不是很想承认自己和眼前这位“影帝”是一对默契搭档。
阿武(扶额):真丢脸啊。
洛南烛闻言没忍住笑出了声,轻声安慰他,“阿文辛苦了,那这几日就好好休息吧。正巧最近也出了事,再出去估计不是个好选择。”
“出去”二字,显然一语双关。
阿文眼底划过一抹幽光,装作没听出这话的潜台词,乐呵呵笑道,“那就借夫人吉言,等下我就去找先生要个几日的假期。”
“不过如果先生不允,届时还请夫人吹吹枕边风。”阿文讨好地笑笑。
洛南烛捂嘴轻笑,眼波流转,“拿我作筏子?”
“哪敢!”阿文“嘿嘿”回道,“只是有夫人在,先生会更好说话一点。”
听见这话,站在一旁的阿福也没忍住赞同地点了点头。
没错没错,是这样的。
只要有夫人在,先生让人洗鱼缸的时候都会迟疑两秒。
知道南泽内部流传的“黑色星期二”是怎么来的吗?
【黑色星期二:
五个工作日中,南泽最高掌权人心情最不好的一天。
如需在此日向掌权人汇报工作,请千万小心!
本日掌权人自带负面buff,怒气值极易升高,触发惩罚几率上升50%。】
这个堪称为“规则”的定理诞生原因很简单——因为每周二,对左珏来说,是和妻子分离最远的一天。
由于之前斛篱小巷离不得洛南烛,和左珏结婚后,每一周她至少有三天待在那里。
左珏也曾提议过与她同住,但活人与鬼门太过相近可不是一件好事,无论对谁而言。
因此,洛南烛便以“工作喜静”和“不方便出行”的理由婉拒了左珏。
虽然很遗憾,但见妻子坚持,左珏也没纠缠。
不过欲望没得到餍足的男人在退让后显然会更加珍视他所能把握的——洛南烛在斛篱小巷三天或四天,一般挑周三,周五和周六(日)归家。
虽然周一上班令人恼火,但由于周末有爱人陪伴,左珏念在那段愉快时光心情还算尚可;另外四天中,周三与周五下班便能见到爱人;周四是个过渡,想着去日与明日,也能熬一熬;唯独这周二……
可谓是“前不着村,后不搭店”。
想到见小九,还要熬过周三,周末的愉悦,历经一日也消去不少——如此左右为难,便造就了一周七日中对南泽众人来说最难熬的“黑色星期二”。
夸张一点来说,每逢这一天,所有员工那是恨不得踮着脚走路,生怕弄出一点动静让心情欠佳的掌权人找到问责的借口。
洛南烛不知他们私下还有这一说,见他们一副“肯定”的样子无奈笑笑,拉过乖乖听他们说话的骆冬,小声道,“咚咚可以跑一趟吗?帮我把画室里雕刻桌上的小盒子拿下来。”
“嗯嗯,好的师姐。”骆冬点头,一溜烟跑上楼。
“这护身符是之前偶然得到的,一位老先生给的。”洛南烛把那个破损的护身符放在一旁,接过骆冬手上的小盒子,从中取出一摞,一一分给阿文他们,“主要是为了求个心安,如果能帮上忙那就再好不过。”
这话中藏着几分“别迷信”的劝诫。
阿文笑嘻嘻接过,真心实意地感谢道,“可帮了大忙,多谢夫人,我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阿武道了声谢,终于忍不住往旁边挪开了一步。
有感到被嫌弃的阿文,“……”
淦!
被搭档气到的阿文决定先找久未谋面的搭档沟通下感情,稍后再去和夫人交流。
阿文(撸袖子):敢嫌弃他!今天不叫你阿武脱敏他阿文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阿武(皱眉):别来沾边!
两人打闹着,隐约脱离了主题。
阿禄看着手里的又一张护身符,压下心中蠢蠢欲动的想法,默默叹了口气。
……还是别去触先生的霉头吧。
他们夫妻俩的事,交给他们两人好了。
冰面下的真相被再度镇压,诡异的和谐中,左珏从门外走进。
洛南烛瞥了一眼他身后不见踪影的某人,挑眉,“师傅呢?”
“接了个电话,说临时有事。”左珏答道,在她身边依偎着坐下,“我让老何陪着,你别担心。”
洛南烛才不担心那个经常性玩失踪的老头,或者说这几日她正好不想看见他。
她岔开话题,“师傅和你聊了什么?”
“问了一点你的近况。”左珏答道,手抚过她的脸,“没什么。”
“爷爷很关心你。”
“当然。”洛南烛本对那句欲盖弥彰的“没什么”有些敏感,一听后一句思绪立刻跑远,她撇了下嘴,“不关心也不至于给我熬两碗药。”
这位长辈在引出小九孩子气一面上的确颇有建树。
左珏好整以暇地看着妻子失了往日的从容,眼中带笑,“或许,只是关心则乱。”
“瞧他那一大包的黄连、龙胆草,不是有备而来我才不信。”洛南烛半点不吃“关心则乱”这理由,冷哼一声,转头对骆冬说道,“他就喜欢折腾我们,对吧?”
骆冬深有同感,“师傅熬的药,不是一般的难喝。”
作为同样备受折磨的徒弟,小少年表示师姐说的很有道理。
洛南烛丢给丈夫一个得意的眼神,似乎在高兴自己占了理。
左珏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岔开话题,“好吧,看来是我不大了解。现在出了点太阳,空气也还算清晰,小九要不要去院落里走一走。”
“嗯,好呀。”洛南烛欣然接受他的邀请,握着他的手坐起身,“最近好像有些冷,不知道那株梅花怎么样了。”
“寒雪傲梅。”
左珏搀着她走远,“这花习惯了冷风,左不过几日就开,哪用你烦心。”
“如此甚好。”洛南烛笑意盈盈,“它刚移植过来时瘦得可怜,我实在担心它熬不过这个冬天呢。”
“今年的冬天的确有点过分。”
两人的身影在交谈声中渐渐消失于拐角,只留下余音在房梁上打了个旋儿。
“但还好,春天也快来了。”
客厅中,故意被忽视的五人面面相觑,最终无奈一笑。
先生(姐夫),您的占有欲要不要这么旺盛哦~
***
十四日的倒计时来得不疾不徐。
和其他还处在死亡威胁中的国家相比,花国国内算得上风平浪静。为了最大程度确保国民安全,无数逗留在海外的游子在近几日也终于回归了故乡。
只是这种平静,似乎也暗自催生了不同的种子。
时间的流逝下,有些人好像听见了死神渐近的脚步,恐慌驱使着他们走向另一条令人嗤之以鼻的道路。
一个名为“拜神教”的教会于第三日在社交媒体上兴起,它宣称“拜神教”的真神能赋予教徒不一般的力量以帮助他们在危险的诡秘考核中存活下去。
——熟悉的宣传方式,以及百用不厌的话术。
李叔从老董处得到消息后冷冷一笑,反手给那个账号加了五十年禁言套餐。
只是这扼喉的举措似乎并没有完全阻止它们的蔓延。
越来越多的人说在梦中见到了那位“拜神教”的真神,一些原本质疑的人开始动摇。这声势如火如荼,此时让他们不再发声,不但不具备“正本清源”的效果,反而更有几分“欲盖弥彰”的虚伪。
正焦头烂额忙着其他事的李叔收到消息后只想把那些躲在背后搞事的老鼠吊起来打,TM都什么时候了还给他找事!
洛南烛听着他的埋怨,低低一笑,“不过是舌头伶俐,大家又不尽是蠢人,何必担心。”
十二月的上旬,寒冬只露了点尾巴,含苞欲放的腊梅在窗外独占着天地的灵气,电话那头李叔闻言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以为谁都有你这脑子吗?”
什么都看得清,完全不用人操心。
不对,脑子太好也不好……更让人操心。
左右为难的李叔最终沉重地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疲惫,“我只是不懂,明明还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不是吗?”
怎么,就走上求助虚无的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