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舒之所以不急着进入诡秘区,则是源于她和那位“小邱”的信息交易。
信任并未完全建立,所以他们能聊的其实也不多。
但托他的福,沈舒总算对S级诡秘区有了些更深的了解。
在临别之际,少年曾态度严肃地警告她——“在记起一切之前,不要再进入诡秘区。”
“为什么?”
“……我现在还没办法告诉你,但是。”少年苦恼地挠了挠头,“你千万,一定!不要再进入诡秘区了,或者进入了,也千万不要动用玄力。”
“不是什么人都像我一样脾气很好的。”
脾气好?
沈舒听见这话时感觉像是听见了一个笑话,她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眼,视线在他破破烂烂的衣服上停顿了片刻,懒散挑眉,什么也没说,但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
见面就打,三番两次想要她命……这就是你所谓的脾气好?
少年欲言又止,“……”
好叭,他承认自己是冲动了点。
但是对比其他六个……他真的,已经算是脾气最好的那个了!
“……虽然这话没什么说服力,但,我已经是最好说话的那一个了。”
沈舒眨眼,评价道,“那你们还挺‘友好’的。”
动手最轻的那个竟然都是赶尽杀绝!
少年不知想到什么,听见这话嘴角一滞,表情倏然充满悲伤,“那是因为,他们活该呀。”
那话很轻,被风一吹,碎成了烟雾,再也难觅踪迹。
沈舒听得心中一苦,下意识想抬手安慰他,但最终还是按捺住了这份冲动。
虽然不知是何缘由,但沈舒最终还是选择了听从他的建议——在一切明晰前,不再选择进入诡秘区。
可偏偏,意外就这样突然降临。
“舒舒,你父亲他……他受了重伤,现在命在旦夕,这,这可怎么办啊!”
这一日,从图书馆出来,沈舒接到了来自母亲的电话。
出事了?
沈舒皱眉,眼底滑过一抹担忧,“妈,别哭!哪家医院?我马上到。”
市立中心医院,特殊污染处理科。浓烈的消毒水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金属锈蚀和腐烂花朵的诡异腥甜气息,令人作呕。走廊灯光惨白,映照着墙壁上斑驳的暗色污迹。
王桂兰瘫坐在抢救室外的塑料椅上,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脸色灰败,眼睛红肿得只剩一条缝。
她看到沈舒,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过来,语无伦次地哭诉,“…摆摊…两个天杀的…打起来了…像疯狗!掀了你爸的摊子…一个黑黢黢的铁疙瘩…炸开了…黑气…钻你爸身体里了…呜呜呜…”
她的话颠头倒尾,但沈舒还是很快从中提取到了关键词。
——两个人发生争执连累她的父亲受了诅咒。
“没事,妈。”沈舒抱住她,声线平和,“爸的情况怎么样?”
“这一点,还是由我来回答吧。”站在旁边的医生推了推眼镜,他是个神情疲惫的中年人,语气沉重而公式化,“沈建国先生受到的是高浓度‘怨念缠绕’诅咒。诅咒核心已侵蚀脏腑,常规治疗无效。目前唯一已知的、能中和这种诅咒的物质,是‘圣紫罗兰’的花蜜或花粉。”
“圣紫罗兰?”
沈舒重复道,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对。”医生点点头,眼中带着一丝怜悯和习以为常的麻木,“它只生长在A级诡秘区‘圣和医院’的核心地带——田博士的私人花园。那是圣和医院的禁区。”
“去年,有人侥幸得到了一株,在黑市拍出了天价。”医生顿了顿,“如果你们经济条件不宽裕的话,我的建议是放弃治疗。”
“其他手段只会让他继续忍受折磨。”
“死亡是一件好事。”
这话说的在理。
放在诡秘降临前的世界也不是没有。
——但那会更委婉以及含蓄。
而如今,一切的苦痛和罪恶都摆在明面上。
刺得人害怕。
沈母痛苦地哀嚎一声,栽倒在地。
沈舒蹲下身,将她抱住,眼底闪过一抹暗光,“没事的妈妈,我会想办法的。”
沈母绝望地苦笑,反过来轻拍女儿的背,“……没事的,舒舒。别太为难自己……实在不行,就这样吧。这都是命。”
沈舒没有反驳,只是更紧地抱了母亲一下,然后缓缓松开。她深深地望了母亲一眼,目光沉寂如深潭。转身,推开了抢救室观察窗冰冷的金属盖板。
厚重的玻璃后,是令人窒息的一幕。仅仅半天,那个朴实本分的汉子便被抽干了生气,瘦骨嶙峋地蜷缩在惨白的病床上,如同一具裹在宽大病号服里的骷髅。
浓稠如墨汁的黑气在他皮肤下疯狂翻滚、蠕动,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细微“咯咯”声,生命之火摇摇欲坠。
命不久矣。
——冰冷的事实已无需言说。
沈舒的目光在那黑气上停留片刻,镜片后的瞳孔深处没有任何波澜,只有冷酷的专注。
她关上观察窗,隔绝了那气息,重新面对母亲时,脸上已覆盖上属于“孝顺女儿”的柔光。
“我会想办法的,妈。”她重复道,语气带着刻意放大的笃定,“学校里那位陈教授,他好像认识特殊药材研究所的人,可能有圣紫罗兰的消息。我去找他聊聊。”
“真的吗?!”沈母灰败的眼中瞬间爆发出光芒,紧紧抓住沈舒的手,“太好了!但是…”她脸上浮现担忧,“千万别太为难陈教授啊!”
沈舒反手握住母亲冰冷的手,绽开温顺乖巧的笑容,“嗯,妈你放心,我知道分寸的。你照顾好爸,等我消息。”
这笑容带着“有门路需争取”的脆弱希望,成功安抚住了母亲。
片刻后,沈舒离开医院。
医院外浑浊的空气涌入肺腑,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平静。
回到学校,她没有走向教师宿舍楼。而是接入一个灰色的信息平台——“暗巷”。
手指快速敲击:
【寻组】:目标A级“圣和医院”,取“圣紫罗兰”。
身份:独立探索者,熟悉区域结构。签生死状,接受分成。
详谈:[加密代码]
“暗巷”充满着各种这样那样的探索小队,收益高,危险也远超官方——队员信任、任务本身都可能致命。
但对沈舒而言,这是唯一快速接触“圣紫罗兰”的途径。
不到半天,一个匿名的加密通讯接入。
一个经过处理的合成音响起,“‘暗巷’的信息?目标圣紫罗兰?”
“是。”沈舒声音平稳。
“地点:圣和医院外围,‘锈蚀观测站’旧址东三公里废弃加油站。时间:72小时后,凌晨4点整。过时不候,”合成音冰冷地吐出最后四个字,“生死自负。”
“好。”沈舒应下,干脆利落地切断了通讯。
三日后。沈舒以“家中有急事”为由请好假,带上一个简单的背包踏上了行程。
圣和医院外围缓冲区。
空气粘稠,弥漫着消毒水、铁锈与腐败甜腻的诡异气息。
扭曲的低矮植物匍匐在地,远处,A级诡秘区那庞大、扭曲的医疗综合体阴影在稀薄月光下若隐若现,散发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废弃加油站孤零零立在荒芜公路旁,残破招牌在风中呻吟。几辆布满刮痕和污迹的重型改装车如同钢铁巨兽蛰伏在阴影里。
几个身影靠在车边,姿态各异,散发着危险、精悍的气息。
他们警惕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齐刷刷投向独自走来的沈舒。
“暗巷?”
“是。”沈舒对上说话那人的眼睛,言简意赅,“烛光。”
“行,走吧。”为首的中年男子什么也没问,核对完信息后爽快地切入正题,指了指身后的三个人。
两女一男。
大概都是二十七八的年纪,还算年轻。
“小K。”
“蓝猫。”
“设计师。”
“我是老A。”
都是不相识的人,说的自然也是代号。
沈舒冲那几人点点头,视线扫过,又不着痕迹地收回。
站在靠**影里的是小K,身形瘦削,深灰作战服外罩连帽外套,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冷硬下颌,双手插兜,整个人散发着冰封般的疏离与冷漠,对沈舒的视线毫无反应。
慵懒倚着改装车门的是蓝猫,栗色微卷长发束起,几缕碎发垂额,深紫战术夹克随意敞开,露出黑色紧身背心,勾勒出曼妙曲线。狭长的眼微眯,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沈舒,带着猫科动物般的妩媚审视。
而站在老A稍后位置的是设计师,一位穿着干净卡其色工装夹克、戴着无框眼镜的女人,气质温和。
她背着一个规整的特制医疗包,在沈舒目光投来时,率先露出一个友好而带着点职业性歉意的微笑,眼神包容。
这几人的定位倒是显而易见。
沈舒面无表情地想着,扯了扯嘴角。
老A见他们认识后,也不拖沓,“规矩车上说,走吧。”
语罢,便率先坐进了驾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