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您会说这句话。”洛南烛无奈一笑，“师父，就算是我们，也不可能完全违背命运。能胜天半子，已算足够幸运。”
“您不必将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
她郑重其事道，“我从未后悔过。”
不管是五年前差点命丧黄泉，还是三年前鬼潮肆虐，亦或是现在……
她都从未后悔过！
“您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洛南烛牵住他的手，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您是我的恩师，是最疼爱我的长辈，没有您——就没有洛南烛。所以，您不必折磨自己，我不觉得那些事有您的错……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是哪一位长辈都能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孩子。
更遑论这位长辈真的教会了她很多。
要抚育好一个孩子并不容易，其间所所耗心思，绝非三言两语能讲清。
不仅需要供她吃穿，还要教她人生道理，让她学会在这个灰色的世界中生存，生活。
在洛南烛心中，洛甫洵于“监护人”一职上，早已超过满分的标准。
木木曾说，当时它之所以能救下它，靠的不仅是木元素自带的天赋能力，还有师父他们……以及她自己不屈的意志。
【“你的求生欲望很强，九九。还有你师父他们没有放弃，所以，我才来得及救下你。”】
求生欲望很强。
唔，她当时在想什么呢？
——好像，是在惋惜自己没法向师父尽孝了吧。
洛甫洵走过了很多岁月，送走了很多人。
寥寥几十载，兜兜转转还是孤身一人。
收养洛南烛后，洛甫洵才从那种“孤寂”的状态中挣脱。
他们相依为命的走过了十八年，彼此间的感情无需言语证明。
——她是他最满意的继承人，是他最疼爱的孩子；他是她最敬爱的恩师，也是她最信赖的长辈。
洛甫洵没想过她会死在十七岁，洛南烛也没料到自己竟然没有机会再去回报师父的教导和养育之恩。
所以，才会有些不甘吧。
因此，洛南烛从来只觉得自己亏欠于师父，而从不认为洛甫洵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
那双丹凤眼浸出淡淡的温柔，如万千灯火下的蓦然回首，一点点扫平了洛甫洵的愧疚和不安。
像很小的时候，小女孩坐在老人身旁听他用生动的语言一点点讲那些精彩的故事一样，洛南烛在他身旁蹲下，靠着他，轻轻道，“师父，不要说对不起。能遇见您，我真的很开心。”
洛南烛对感情素来直接，不过她很少说这些话。
许是被书埋得太久，她的用语习惯更贴近“委婉”，需要稍稍动下脑筋才能体会到藏在其间的深意。
但她也不吝于情感的表达。
拂去繁复的修饰后，直白质朴的陈述每每出现都能准确击中人心底最深的角落。
……小九。
洛甫洵用手挡住脸，低低笑了笑，“你这妮子，真是……”
剩下的话藏在嘴边的笑意中，他拍了拍洛南烛的头，缓声道，“我知道了。”
“你先下去吧，我去收拾一下，很快就过来。”
洛南烛对上他的眼神，慢慢点了点头。
……
小九的发髻有些乱。
是发生什么了吗？
左珏伸手替妻子捋了捋鬓角的碎发，牵过她的手，“洛爷爷呢？”
“他要收拾一下，劳几位稍等。”洛南烛靠着丈夫坐下，转头向沈家人解释道。
这话，着实疏离。
她这副客套的模样看得沈家人是心里难受，文沅如侧过头，不着痕迹地按了下眼角。
而沈南醉则像只被遗弃的小狗，头耷拉而下，脸上挂起了失落。
洛南烛看得无奈，但双方关系仅算认识，她委实也说不出来什么宽慰的话，便只能岔开话题，“刚刚好像听到你们说起阿禄的那位亲戚？”
“那位包小姐怎么了吗？”
左珏闻言眼神一沉，但很快这抹厉色又倏然消失不见，仿佛只是一种幻觉。
沈南舟看在眼里，轻挑了挑眉。
看来，他这位妹夫……也瞒着不少事呢。
不过，在有些事上，他们二人的确想的是一样的。
“没什么，只是和她未婚夫吵了几句嘴，闹得有些大，让人看了不少笑话而已。”左珏一笔将曲折得能拍四十集的剧情带过，简单总结道。
“对。”沈南舟附和，“年纪太小，被几句话就煽动了，但说来也不是很大不了的事。”
“你，感兴趣吗？”
他试探性问道，颇有一种要是洛南烛感兴趣就立刻把其中省略的话写成八百字小作文的即视感。
洛南烛摇了摇头，“不，只是感觉有些可惜而已。”
可惜？
听到这个词，沈南舟皱了下眉，视线瞥过一旁的左珏，隐约窥见那一抹“不赞同”后，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感受。
他的妹妹，好像……有些心软？
“小九在意的话，我让阿文多关照。”左珏将手边的茶水递给她，“不过她长辈还健在，想来也不怎么会让我们这些外人操心。”
外人？
这个话才叫有意思。
圈子里那条“包佳漪系南泽关系户”的传言可谓是沸沸扬扬，这正主却说“外人”。
沈南舟和父亲对视一眼，眼底不约而同地滑过一抹深意。
“也是。”被秋秋这么一说，洛南烛想起上次那三人的“无礼”，嘴角的笑淡去了些许。
“我前几天碰见文大的胡校长，他说你前阵子因为身体不舒服请了假。”一直没说话的沈鸿云突然道，“南烛你，身体不好吗？”
胡校长。
洛南烛脑海中闪过一个笑眯眯的白发老人，轻抿了口茶水，“还好，只是有时候去一些项目上难免会出点意外。”
“毕竟上了年头，安全性这方面是有些不理想。”
不理想。
若是他所料不错，那环境……何止是不理想。
左珏回想了一下自家妻子这段时间到底受了多少次伤，揽住她左肩的手顿了顿，不自觉地蹭了下她的脸。
他们的动作并不明显，沈鸿云没有多想，信了洛南烛的话，皱着眉继续道，“安全不过关？难道没有人管？”
是哪些地方偷工减料？
主攻实业的沈家对建筑领域可能发生的一些不能宣之于众的事不陌生，这些事屡禁不止，要做到百分百无死角是不实际的。
水至清则无鱼。
这个行业，要容忍一点灰色。
——但涉及到安全和人命，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见他脸上那藏不住的担忧，洛南烛无奈一笑，“不，您误会了。我去的那些项目是他们考古挖掘出的现场，有些塌房是无可避免的。”
考古……
好叭，如果是这样的话，似乎的确情有可原。
只是。
“……南烛参加的项目，接受外部投资吗？”
相似的话冒出，洛南烛听见下意识看了丈夫一眼，哑然失笑。
这奇怪的默契是怎么回事？
而这还不算结束，一旁的沈南舟接着道，“之前三森和文化部有过几次合作，当时是关于‘砥砺’的主题，我记得文大好像也有参加，南烛听说过吗？”
洛南烛点头，“嗯，我记得是容楚一老师他们的团队。”
“胡校长在后面的大会上还特意表扬了他们，毕竟……”
她顿了顿，笑道，“像我们这种科目，要自力更生委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所以像容老师他们这种不需要学校拨款就能自力更生的行为，可不就被日常哀愁这一大家子要怎么养的胡校长给立为榜样了呢～
虽然，她是没怎么被催就是了。
几人听见这话，不由笑了起来。
“我之前看了下……小，小九你现在手上有两个项目，对吧？”文沅如试探性地改变了称呼，见她没有反对后，脸上的笑浓烈了几分，“你也有这方面的困扰吗？”
她的表情很小心，生怕洛南烛会觉得她“多管闲事”。
左珏握着妻子的手紧了紧，但看在文沅如的身份上，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目前没有。”洛南烛谢过她的好意，“您应该看见了，我那两个项目都是国家拨款，虽然不算多，但这方面还是没问题的。”
“况且我也不像其他老师一样养着一大个课题组，乌泱泱的十几号人，需要承担他们的开销。我这边只有我一个，忙起来的话也顶多会请几位学生帮帮忙，一般给点报酬就行。所以这点您不用担心，称不上大富大贵，但养活自己和秋秋还是没问题的。”
嗯？
堂堂南泽集团掌权人，竟然还是个吃软饭的？
听见最后一句，沈南舟没忍住朝旁边存在感很低但又不容忽视的男人看了一眼。
这位在外界令众人谈之色变的大佬，在他这新找回的妹妹身边却是装得一副无害样，看得沈南舟眼疼。
沈南舟，“……”
大白鲨扮小白花，搭个字沾边你不会觉得自己还真是了吧？
（撇嘴.jpg）
左珏若有所觉地对上他的眼睛，眼底泄露几分笑，得意地“瞪”了回去。
怎么，羡慕？
沈南舟（白眼）：他羡慕个鬼，你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咬牙切齿.jpg）
左珏（无辜）：谢谢夸奖(*/ω＼*)
诶嘿，你怎么知道小九愿意养他呀～
（得意.jpg）
沈南舟（微笑）：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