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意识从粘稠冰冷的深渊中艰难上浮时,每一次挣扎都伴随着灵魂被撕裂般的钝痛。
无边的黑暗、疯狂转动的螺旋孔洞、眼睛本体充满终极恶意的凝视……这些景象如同烙印般灼烧着神经。
混乱中,那棵惊鸿一瞥的、散发着柔和银光的参天巨树幻影,是唯一的慰藉与沉重的锚点。
叮!
一声清脆的、宛如游戏登录成功的提示音在意识深处响起,驱散了残余的黑暗粘稠感。
紧接着,一个充满科技感的半透明蓝色界面,如同全息投影般直接覆盖在沈舒(沈南竹)的视觉神经上:
【欢迎回到编号XJ-5869426世界】
【角色标识:沈舒(Shen Shu)】
【身份载入:花国第九基地城(原山城)居民;山城大学(新生报到资格已激活);沈氏水果店经营者沈建国、王秀梅之女。内向,孝顺,寡言。】
【年龄:19岁】
【基础状态:生命体征稳定;精神波动基线值轻微偏移;权限等级:基础公民(NPC)。】
【世界状态同步:诡秘纪元第15年。全球秩序崩解,诡秘区持续扩张。花国现存九座大型基地城。请注意遵守基地城律法,远离诡秘区边界。高危区域标记已同步至您的城市地图(需权限解锁)。】
【新手提示:生存是当前最高优先级目标。请谨慎探索,保持警惕。】
【重要日程提醒:山城大学新生报到窗口期将于三日后(诡秘历15年8月4日)上午9时关闭。请务必按时完成报到流程,逾期将导致入学资格失效。倒计时:71:58:23…】
界面的设计简洁而冰冷,带着明显的游戏化风格。
最后的“新手提示”字体颜色略淡,似有一抹银光闪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人为添加的温和感,与整体界面的格式化格格不入。
“三日报到”的倒计时则用醒目的红色数字跳动,压迫着跳动的神经。
文字和界面让沈舒混乱的意识缓缓回神。
回到……
沈舒?
卖水果的?父母?
山大新生?
这是她?
还是说,只是个NPC?
还有……那棵银色的巨树?
是什么?
怎么会那么熟悉?
她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狭小但整洁的房间。
墙壁是粗糙的混凝土,刷着有些泛黄的白涂料。一张铺着洗得发白但干净床单的硬板床,一套旧桌椅擦得锃亮,一个掉了漆的小衣柜门关得严严实实。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安心的面食香气,混杂着新鲜水果的清甜味道。
“舒舒?醒啦?”一个带着浓浓笑意、温暖而略带沙哑的女声在门外响起,接着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围着干净围裙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面容带着操劳的痕迹,但眼神明亮,笑容真挚。
她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米香四溢的白粥,上面还飘着几粒红枸杞。
“快起来,我的大学生!今天妈给你蒸了豆沙包,是你爸昨儿特意去‘安全区’集市换的好红豆!”
游戏界面适时出现,弹出介绍框。
【身份:
王秀梅(水果店老板娘)
沈舒“母亲”。
44岁,普通人。】
王秀梅的笑容和语气里,充满了纯粹的、为女儿考上大学的喜悦和骄傲,没有丝毫沈舒预想中的恐惧或麻木。
……看来这个世界的状况比她想象中会好很多。
“妈……”沈舒(沈南竹,下称沈舒)下意识地开口,声音还有些干涩。
这个称呼带来的违和感依然存在,但眼前妇人身上散发出的温暖气息和家的感觉,是如此真实而强烈,与她记忆中冰冷的镜渊和黑暗形成刺目的对比。
这个世界,会是真实的吗?
“哎!快趁热喝粥!”王秀梅把粥碗塞到沈舒手里,粗糙但温暖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豆沙包在锅里热着呢,你爸一早就把铺子门开了,说今天要挂个‘庆祝女儿金榜题名’的牌子,打八折!”
她说着,自己先乐了起来,眼角堆起细密的皱纹。
沈舒捧着温热的粥碗,指尖传来的温度和米香让她有些恍惚。
她顺从地坐起身,小口喝着粥。
王秀梅就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琐事:昨天生意不错,卖掉了好几个品相好的苹果;邻居张婶送来了自家腌的咸菜;巷口新开了家修补铺子,手艺看着还行……全是些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生活细节,充满了烟火气和生机。
但属于沈南竹的记忆还在,她一边听着,一边整理着之前那个世界破碎后灌入她脑海的“真相”。
——一部分。
那是个轮回,她总是死在“撤离神农架”的路上。
而每一次,都是因为后山的“阴谋”。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
沈南竹思考着。
她直觉这后面藏着一个非常重要的答案。
——但现在,她还不得而知。
“对了,”王秀梅像是想起什么,起身出去,很快端进来一个盘子,里面是两个白白胖胖、冒着热气的豆沙包,还有一个洗得干干净净、红彤彤的大苹果,“喏,快吃!吃饱了才有精神!你爸说了,报道那天他关半天店,亲自送你去大学!咱家也出大学生了,可得风风光光的!”
她的语气里满是朴素的骄傲和满足。
——这一切,都像是真的一样。
沈舒没说话,遵循人设谢过母亲,默默地吃起豆沙包。
甜糯的豆沙在口中化开,看着母亲忙碌又开心的身影,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父亲沈建国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和整理水果筐的声音,沈舒飞快整理着目前已知的消息。
一个在末日夹缝中努力维持着平凡与幸福的家庭?
诡秘纪元……
诡秘?
这又是什么?
而且……似乎有人在看着她。
她能感觉到,从她意识清醒开始,或者说,从那个游戏界面出现开始,一种若有若无的、如同背景辐射般的“被注视感”就笼罩着她。
这感觉并不强烈,更像是一种无处不在的系统监控,麻木而例行公事。
它并非针对她沈南竹,而是针对这个“角色”沈舒。
而她的“父母”对此毫无所觉,沉浸在平凡的喜悦中。
推开吱呀作响、但擦得很干净的家门,外面是第九基地城“铁锈区”的街道。
虽然路面依旧坑洼,空气中混杂着煤烟和淡淡的垃圾腐味,远处高耸的“叹息之壁”和更远方翻滚的灰黄色“灰雾区”提醒着末世的残酷。
被尘埃云过滤得有些苍白的阳光洒在街道上,像是太平间的白布。
而路上的行人虽然大多面带菜色,却也透着一股为生活奔忙的韧劲。
街角巨大的电子屏幕上,血红色的“远离S区!生存唯一!”标语分外刺眼。
沈舒(沈南竹)深吸了一口这混合着烟火气与末世尘埃的空气,将内心翻涌的冰冷意志和探究欲深深压下。
她露出一个属于“沈舒”的、带着对大学生活憧憬和一丝离家羞涩的笑容,对送出门的母亲挥挥手,“妈,我出去走走,熟悉下附近!”
“去吧去吧,别走远了,注意安全!”王秀梅倚在门框上,笑着叮嘱。
汇入人流,冰冷的系统界面无声展开:
【新手任务发布:熟悉环境】
【目标:探索‘安全区’集市(坐标已标记)。停留时间≥30分钟。】
【奖励:铃兰花x1】
【提示:观察是生存的第一步。】
沈舒脚步微顿。
探索集市?奖励一朵花?
……是不是太突兀了?
但“观察是生存的第一步”的提示,与她心中所想契合。
她不动声色地调整方向。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这个与她一同苏醒的系统,如同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隐形向导,适时发布任务:
站在公告板前时:
【任务发布:信息采集】
目标:阅读至少5份公告板信息。
奖励:劣质黄符x1。
提示:了解规则与风险。
翻开《生存手册》时:
【任务发布:知识就是力量】
目标:阅读手册至第三章。
奖励:干净笔记本x1。
提示:基础是立足之本。
在食堂倾听时:
【任务发布:倾听与筛选】
目标:倾听至少3段诡秘区闲谈。
奖励:压缩饼干x1。
提示:流言中或有真相的碎片。
这些任务的奖励千奇百怪,显得廉价可笑。
然而,沈舒却觉得,任务本身似乎才是真正的“奖励”。
它们精准地引导她熟悉环境、了解规则、收集信息、融入角色,用“任务”形式巧妙地规划着安全高效的适应路径,避开可能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