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才踩着流云归来的洛甫洵赞同了洛南烛的判断。
“不用担心，身体机制自我休眠而已。”老人收回手，表情淡然，“从诡秘区到现在好几天，也该有反应了。”
洛南烛侧头，“难怪之前来检查的人会觉得奇怪。”
“这样看，秋秋的速度竟然还慢了些？”
洛甫洵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有时候，慢一点未尝不是件好事。”
洛南烛与他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了然，“那份馈赠果然有问题。”
“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可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洛南烛淡淡回道，“虽然对有些人来说，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洛南烛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希望平静的日子能多一点。”
洛甫洵轻笑，“那就快想办法把诡秘区赶出去吧。”
洛南烛和他并排着从楼上走下，语气轻佻，“师父这话可说的分外没意思。您可是玄学界的领军人物，怎么把这事推给我这小孩。”
小孩？
洛甫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哂笑，“真希望下次你做赌局的时候还能记得这句话。”
洛南烛笑了笑，没说话。
***
世人常言风起云涌乃大变之前兆，可这一次噩梦来临前，一切却是风平浪静。
夜晚一如既往，没有因为世事变换而迟疑。
午夜时分。
与花国遥遥相望的岛屿上，一个戴着墨镜的金发男人凝视着对面，嘴角微微上扬。
越来越多的乌云汇聚在那片辽阔大陆的边缘，在普通人看不见的世界里，一颗风眼在九州上方形成。
“他们说你死了。”他喃喃道，手抚上胸口，感受着下方剧烈的心跳，笑容愈加张狂，“可我不这么觉得。”
“你肯定还活着，对吧。”
积蓄着力量的无形风眼在这句话说完后赫然成型，眨眼间，看不见的白色迷雾从海上而来，将九州四面八方地包围在其中。
站在这里，已经看不见对岸的情况了。
金发男人打了个响指，如情人般呢喃了句“亲爱的，期待我们下次再度相见。”后瞬间消失在原地。
四九城中，坐在画室中的洛南烛若有所觉地抬起了头，体内玄力疯狂跳动，像是在告诉她有一件“糟糕”的事即将发生一样。
她第一反应是掐算，三秒后，她看着这凶中带吉的卦象陷入了沉默。
【忍耐。】
唔，看来下面这段旅程将会有些不愉快。
选择性没将那“大凶”的警告放在眼中，毕竟这种事她之前也没少遇见。不说别的，六年前那卦象还是“死路一条”，可她不也平安回来了吗。
洛南烛不在意地想着，手中动作却不慢。
她打开聊天框，正要和师父交代一下，却不料命运却并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熟悉的眩晕感袭来，洛南烛默默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迅速按下一个“等”字，然后顺应着这股眩晕，消失在了画室中。
与此同时，和她一道消失的，还有四九城中那些被卷入白天袭击案却平安无事的——无辜者们。
察觉到这些人的失踪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掳走他们的幕后黑手也没想着“安分”。
接到飞鸾递来的警告消息时，李叔正在看洛南烛交上去的报告，等他看见那数条标红的“注意！检测到特殊能量波动！”以及遍布整个四九城的红点时，本就没休息好的李叔更是差一点表演个原地昏厥。
……艹，这是什么魔鬼地图。
来不及多想，李叔调出数据图，深吸了口气。
一个电话，叫醒了沉睡中的工作人员。
不消三秒，花得快侦探事务所热闹了起来。
苏教授脚步匆匆，一路小跑，“怎么回事！”
“飞鸾检测到异常波动。”李叔把数据打包发给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苏教授对这个答案并不是很满意，但她也知道现在谈情绪不过是无济于事，便严肃点点头，点开数据，认真看了起来。
天边的云汇聚得更浓了，风眼若隐若现，可底下的人们……却似乎毫无反应。
……
另一边，眩晕后洛南烛再一次久违的感受到“看不见”是种怎样的体验。
从艾维亚回来后，她已经很少感受到身体的异样了……但这一次，却再次将她拉回到了半年前。
周围很安静。
没有呼吸声，也没有鸟语蝉鸣，甚至连流水叮咚都不见踪影。
鼻端也没嗅到什么特殊的味道，洛南烛摩挲了下手指，指尖搭上关节。
……其他空间。
若有所思地停下动作，一阵清风自远处而来。
它在发尾荡了个秋千，落在洛南烛的肩上，倏然用力，将她推了下去。
洛南烛任它所为，并没有反抗，三秒后，争吵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种难闻的味道猛然袭来。
那是一股很难形容的味道，如果去过垃圾处理厂或者钻过下水道应该很了解。
它并不纯粹，而是由多种味道交杂出的。
——复杂得难以形容，更别说分辨。
偶然路过的游客闻见，只会恨恨骂上一句“什么鬼！臭死了！”
而现在这股味道如阴魂不散的冤鬼，游荡在洛南烛的身边。
像是城中村。
她似乎还听见身后有看热闹的邻居在唠嗑。
“你个贱人，给老子放开，再不放手小心我打死你！”
男人怒吼着，似乎推了和他纠缠的那人一把，耳边响起一声巨响，还有一声吃痛。
接着，女人尖锐的哭喊响起，“王健发，你要是再去找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你就别回这个家了！”
“呸！当老子稀罕！”名字是王健发的男人吐出一口唾沫砸到女人脸上，见她一脸嫌恶，志得意满地笑着，“当老子稀罕你啊，蠢婆娘，当初要不是你缠着老子不放，老子怎么可能辍学！哼，就你这十天没洗头的样子，叫老子回来老子还不愿意呢！”
“哦对，还有那个小崽子，要不是你当初拿他绑我，我怎么可能落到现在这样的境地。”
王健发越想越气，上前薅住女人的领子一巴掌打了上去，“都怪你这死婆娘，老子现在连包中华都抽不起，要是当初没辍学，我早成了人上人，哪用得着和你这个贱人在这里纠缠。”
这话说得义愤填膺，也分外真心，听来却很是可笑。
“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似清醒剂，却熏的人更是晕头晕脑。
女人怨恨地发出一声惨叫，不甘回道，“明明是你，是你引诱我，不然我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你个废物，中考650才考个一半，还说什么没有辍学就会是人上人？哈，王健发，别搞笑了，就你这几斤几枣，拿出去也不怕惹人笑话。”
“如果不是你哄着我把孩子生下来，我一辈子都不会踏入这个地方！”前几十年的怨气在这一刻爆发，细碎的声音此起彼伏，女人没什么力，哀哀地哭泣着，“我就不该不听他们的话，信了你的话，如果我没有离家出走……”
那句不会实现的未来和哭泣声被男人用拳头“邦”地一声砸下。
拳头如雨点，伴着痛哭，无声地写出一幕悲剧。
身后议论声不停，这一幕吵得人心烦。
他们应该看不见她，听完这两人的闹剧后，洛南烛默默在心里想着。
根据音量来看，她离他们的距离应该不超过两米……这样一个大活人站在家里，没注意到简直有些匪夷所思。
女人终究还是没拦住，不仅如此，她还招来了一顿毒打。
片刻后，随着铁门砸出巨响，周围恢复了安静，吃瓜的群众三三两两散去，嘴中说着“悲天悯人”的闲话，像是在讨论什么连续剧一样。
“听说这女的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呢，啧啧，年轻时脑子不清楚，听了混混的话，把自己交代了还离家出走，现在可惨咯。”
“啊？她家里人都不管她吗？”
“谁知道，一个女儿而已，都离家出走了，应该也不重要吧。”
“才不是，我听说是她为了和那小王私奔，把她妈气进了医院，她爸就放话说她要是敢走，就当从此没这个女儿，所以才从来没找过嘞。”
“啧，这脑子不清醒的，什么玩意。偷尝禁果还未婚有孕，折腾了几年连结婚证都没有你说她到底图啥？要是我我现在就回去找爸妈认个错，在家里享福不好吗？非得在这受罪。你看她被打的……我都想帮她叫救护车了。”
“爱情嘛，是这样的。”
“虽然她的爱情太廉价了。”说话的那人嘲讽道，“一碗白粥，这简直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爱情，你们都不知道，她最开始和我讲她俩的故事的时候，我差点没绷住就笑出来了。”
“是吗？她也和你讲过？我天，我还以为就我听过呢。”
“这里很多人都知道好叭，一个幼稚愚蠢的女生就喜欢炫耀一点不值一提的东西。”
议论声慢慢消失。
从他们的对话还有男人和女人的争吵洛南烛逐渐摸清了现在大致是个什么状况。
——富家千金为一碗白粥……不对，应该是爱情出逃，结果被时间和柴米油盐打败。
唔，好烂俗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