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看不见,但站在一旁的阿福与阿禄却瞧得清清楚楚。
一个红色的圈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脖颈处。
两人一惊,正要出声大喊,却见那红圈突然碰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咔吱”一声,数不清的裂纹从内圈攀延向外。很快,红圈便如同摔碎了的镜子一般,碎成了无数片消散在了空气中。
与此同时,叶昕玉的心声慢悠悠地响起,带着一股幸灾乐祸。
【勇,这我不得不说,这女的和崔老头是真的勇!一来就盯上一个最难搞的,眼光可真好啊!】
而女仆和崔渊博明显没有get到这点。
对所谓神明的盲目信任让女仆并没有轻易放弃,她换了一个咒语,继续念念有词。
这一次,咒语的具象化更声势浩大。
涌动的黑雾从四周盘旋而至,几条锁链从中射出,攻向左珏的致命点。
左珏本想躲开的,但一想到刚刚碎掉的红圈,一个念头便滑过他的脑海。
他停下了动作,也挥手示意阿福与阿禄别急。
果不其然的,在锁链距离他还有三寸时,一道金色的屏障出现在了他的身体表面。
它珞珞如石,锁链撞上去就像鸡蛋碰石头一样,立刻碎成了渣。
并且还不仅如此。
金色的光点从他的身体上飞出,如一尾龙卷,由小渐大,扫过的区域内黑雾被绞了个干干净净,只余下女仆一声凄厉的惨叫回旋在大厅中。
他们下意识看去,只见女仆身下不知何时生出了一团金色的火焰,正熊熊燃烧着。
在黑白的底色下,它尤为显眼,像是黑暗中诞生的光明一般,能扫尽一切罪恶。
女仆仿佛中世纪那些被处以“火刑”的女巫,一手伸向天空,一手扣向脖子,张大嘴巴,尖锐而凄凉地哀嚎着。
叶昕玉听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阿福他们一侧缩了缩。
无论女仆如何咒骂,或是挥舞手臂、跺脚想要摆脱这些金色的火焰,但最终却都无济于事。
它们死死地缠绕在女仆的身体上,大口大口地吞噬着皮肉和鲜血。
崔渊博被吓得后退了几步,一不小心,也沾上了一朵火花。
而后,在触碰到的那一瞬间,他的皮肉立刻凹陷下去了一块。
他“嘶”了一声,果断切下了那根长足。
也幸亏他反应灵敏,否则,他恐怕会成为下一个在火花中挣脱不得的女仆。
“该死!”
被吞噬了大半个身体的女仆不甘地怒吼了一声,左手高高扬起,开始念起了另一段咒语。
烈火烧不尽欲念,罪恶与信仰在火焰的燃烧下反而显示出了一种真挚。
这是忠于我神的奉献。
“普罗查特吉以性命为引,向吾神奉献出最真挚的诚意。它是长寿、容貌、幸福与力量,您卑微的奴仆不求四福,但求最为强大的您降临世间,享用这无垠的世界!”
金色的火焰中,烧焦的干尸喊出了最后的祷词,而后,一个巨大的影子从火焰中走出。
左珏眼神一凝,右手不自觉地负在了身后。
神明?
叶昕玉的脸色也极不好看。
和这种东西沾点边的向来不会是什么好事。
更别说这还是诡秘区……艹,这女仆到底哪来的?
出手就是炸弹?
讲不讲武德啊喂!
她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烛台,戒备地看着二楼处那団黑黢黢的影子。
影子朦朦胧胧的,却在黑白二色下极有存在感。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视觉感受。
它分明该和相同的色彩融合重叠,但所有人却能切实的感知到它高于那些死物。
那团影子似乎是一个人坐在一个高大的动物身上,有白色的光在那个人的脑后闪烁着。
不要看。
【不要看!】
直觉和叶昕玉的心声几乎是同一时刻驱使左珏低下了头。
他的动作极快,因此,也成功躲开了黑影中那个人的攻击。
“我许你们,以永生。”
一道嘶哑的嗓音从远处传来,带着无尽的魅惑。
左珏瞥见视角处,互相厮杀的人群停止了动作,神情逐渐变得虔诚和炽热,一步一步的,乖顺地向前方走去。
这是什么?
他感觉这些人像极了被恶意洗脑和催眠的模样。
一句话,竟然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吗?
左珏担忧地向阿福与阿禄看去,见两人神色如常,才稍稍松了口气。
【……我就知道,每个垃圾神明都会来精神污染这一招。】
叶昕玉的心声适时地给了他答案。
左珏没看过多少小说,自然也不了解何为“精神污染”。不过这不妨碍他从字面理解它们的意思——是说这些人被那个“神”污染了精神,所以才会变得这么听话吗?
左珏不大确定这个推测,但他觉得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
激昂又气势磅礴的歌声凭空响起。
“信徒们”脚步一顿,动作缓慢地向歌声处看去。
左珏面色镇定地加大了手机的音量,并飞快地把“国际歌”等一系列正能量歌曲加入了歌单。
随着歌声愈长,迷茫之色逐渐从众人眼中褪去,越来越多的人恢复了神志。
他们先是惊讶自己怎么会站在这里,而后又抬头看见那个阴森森的影子,恐慌之下如同发现自己被骗的乌龟,“噌”地一下缩回了龟壳中。
看不见黑影人的神情,但叶昕玉发誓他的脸色肯定不会好。她偷偷地笑了下,敬佩地看着泰然自若的左珏。
夭寿了!
竟然看见霸总放国歌击退天外克苏鲁了!
woc,这是什么梦幻联动啊!
叶昕玉不理解,但叶昕玉表示大开眼界。
别的不说,就冲着左珏这二话不说直接放国歌硬刚精神污染的敏锐和行动力,她觉得就算没有那个姐姐,恐怕这个男人都能在诡秘区中如鱼得水。
——毕竟像这样“根正苗红”的霸总真的不多见了。
魅惑失效后,黑影人的视线慢慢挪在了左珏的身上。
“你,挺不错的。”
左珏置若罔闻,活动了下手指,似乎在想些什么。
“你没有其他的能力了。”他侧头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那个方向上什么也没有,但黑影人知道他在和自己说。
“神明是无所不能的。”
左珏轻嗤了一声,骨子里的狂妄毫不遮掩地倾泻而出。
“只有废物才会啰嗦的拖延时间。”
如果真有能力的话,早动手了,怎么可能还在这和他打嘴仗?
黑影人眼底闪过一抹怒意,果然是讨厌的花国人。
如果不是仪式不完整,他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眼被他夺去了性命的崔渊博,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
不过还好,这样的花国人也有很多。
他想着,贪婪地看向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那群宾客。
惧怕,敬畏,嫉妒……都是它最好的食物。
如果能吃掉他们的话……
他想着又不由自主地看向左珏,那么多浓烈的金光啊,对他来说可是大补。
要怎么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走进自己嘴巴里呢?
黑影人动了下脑子,自持威严道,“神明宽容,尔等也不该恃神明慈悲而肆意妄为,汝若献上诚意和祭品,吾愿宽恕……”
“一天天的,废话多。”左珏打断他,慢条斯理地从腰间摸出了一把枪。
嗯,你没看错,在花国这个明令持枪违法的国度,他从自己的身上摸出了一把一看就不是仿真玩具的真,枪!
叶昕玉脑海中划过无数个“握草!”,目光惊骇地看着左珏熟练地装上了子弹。
叶昕玉(大惊失色):哥,哥你来真的啊!这枪哪来的?woc,你这么明目张胆她是不是该先把眼睛闭上啊!
下意识捂住眼睛的叶昕玉偷偷又将手指张开了些缝隙,属实是把又怂又爱看表现得淋漓尽致。
脑子还算清醒的其他人见左珏掏出一把枪后,脸上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沈南舟默了默,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之前听说的一系列“碰瓷南泽集团”的男男女女。
唔,咋说呢……
就是搞出那些事来竟然都没闹出人命,甚至有些“警告和报复”走的还是法律流程——这样看的话,这位左先生脾气,似乎还挺好?
只是其他人显然不这样认为。
本来面前已经有一个把他们当祭品的黑影人BOSS了,现在看似站在他们这边的左珏拿出了一把枪……
倍感小命难保的一群人缩得更紧了。
呜呜,左先生之后不会为了不走露他有枪的消息就直接把他们灭口了吧?
众人(号啕大哭):这日子……真的太难了啊喂!
左珏根本想不到其他人已把他当成洪水猛兽,他活动了下手腕,没有直视黑影人,而是借了窗户的折射,抬手射出了一颗子弹。
黑影人冷笑了一声,消失在原地。
仅凭这样,就想伤到他?
简直做梦!
“不过是雕虫小技!”
子弹掠过的下一秒,他出现在二楼栏杆外,冰冷地注视着楼下的一群人。
他志得意满地正要继续说些“摧毁他们意志”的话,却见有几个直视他的脸上露出了意外和吃惊的神色。
黑影人:?
怎么回事?
不妙的预感滑过心头,可还不等他深究,一道银光带着紫红色的尾巴,疾如雷电般穿过了他的胸口。
“嘭——”
惊疑和不敢置信定格在他的脸上,黑影人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但下一刹那,整团影子却化作了烟尘彻底消散在了众人面前。
为什么?
他还没有……
所有的不甘被不知为何重新出现的子弹终结。
或许在临死前,黑影人都在想为什么会这样?
——可惜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黑影人的退场,按下了结束的按钮。
玻璃被打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众目睽睽下,像是葬礼的黑白色背景逐渐透明,紧接着,它扭曲了一下,下一瞬,他们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之中。
左珏抬眸,映入眼帘的,赫然便是拉了整整一大圈的警方警戒线。
附近留守的制服人员当即一声喊破喉咙的惊呼:“各小队注意!被困目标出现!”
“哗啦”一下,全副武装穿着隔离服的工作人员蜂拥而上。
左珏,“……”
其他人,“……”
说实话,一抬头就看到一堆全副武装的人从四面八方的包围过来,而且人家除了武装之外、还有全套防护服、防毒面具等设备,这冲击感其实完全不亚于之前那骤然进入的变了颜色的黑白别墅。
反正叶昕玉看这架势是下意识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然后悄摸摸向左珏看了一眼。
正巧看见他不慌不忙地把手里的枪给收起来的情景。
叶昕玉,“……”
哥,您是真淡定啊!
仓促下显得有些慌张的叶昕玉反思了一秒,接着环视了一圈,对比了下自己和其他人的反应。
而后确信不是自己太垃圾,而是左珏这个人就不太“正常”。
毕竟落入那个境地从头到尾保持镇定,遇到怪物第一反应不是逃避而是想怎么搞死他,最后甚至真的“弑神成功”的例子叶昕玉还真没见过几个。
唔,怪不得人家和那位姐姐是夫妻呢。
真般配啊。
她幽幽地在心里感叹道。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那群全副武装根本看不见脸的人员之中,很快走出来一位似乎是领头的工作人员,拿着名单依次点名。
“益承欢。”
“到。”
“薄翰锋。”
“这儿。”
“……”
“叶昕玉。”
叶昕玉举手,“在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叶昕玉总觉得那个点名的人似乎多看了她一眼。
而后,清点继续。
在对了对在场的宾客名单后,不等他们主动询问,那位工作人员又飞快的自我介绍道:“我是李栎,花国特殊事件处理部的部长,这次事件的主要负责人。”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时间,继续道:“现在是8月23日的20时45分,距离各位消失大概过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出于对你们和其他所有人负责、以及安全防护的考虑,我希望你们能配合我们接下来的工作。”
宾客们骤然脱离危险的境地,此时还有些木然。但一听他来自国家机构,不做他想直接点了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他们态度良好,李叔也愿意温和一些,“我们已经安排了医院,等下几位先做一个体检吧,在检查结果出来之前,还需要暂时隔离一段时间,等确认大家的身体无恙之后,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对了,之后可能还需要各位就里面的情况做一个简单的笔录,我们会有工作人员上门询问,请各位在房间里等候。”
他三言两语地交代完了接下来的事项,很快,一群工作人员从他身后走出,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地安排宾客们坐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大巴。
左珏和阿福三人落在队伍的末尾,在路过那位名叫李栎的工作人员时,他的目光顿了顿。
左珏(沉思):这个工作人员的声音……
他似乎在哪里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