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一时任性的跺脚,踩伤了你对我不怀好意的心。
……
宫云颜转身,看向了宫长卿,甜甜一笑:“爹爹觉得,女儿这样做可对?”
宫长卿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方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底,“颜儿,你无须理会那些风言风语,以后这样的事,只管让爹爹来处理就好。”
宫云颜突然觉得鼻头有些发酸。前世她因为大夫人的挑唆,刻意疏远宫氏的男子,也包括宠爱她的宫长卿。
宫长卿只当她是小女儿家的羞赧,也不过分亲近,只是什么也不委屈她,紫荆城里世家小姐有的东西她都有,待遇甚至比皇家的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时候,她一心一意扑在慕子佩身上,不管世人传她草包花痴,一有谣言都是宫长卿暗中压下去的,甚至她和慕子佩的婚事,都是宫长卿向皇上求来的。
这样的宠溺与袒护,她没有理由以冷面漠视。
宫长卿拉着宫云颜,来到了大堂的主位上,笑道:“今日是小女的接风宴,感谢诸君赏脸来府,不必拘束,玩得尽兴便好。”
正主发话,宴会上的宾客便低声谈笑起来,只不过,没人再敢非议宫云颜些什么了。
“颜儿可是不想待在宴上?”似是看出了身侧宫云颜的兴致缺缺,宫长卿问道。
宫云颜摇了摇头,如实答道:“云颜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宫长卿笑着唤来了温管家,“让温管家带你去百花园逛逛吧,正值阳春三月,园中皆是盛景。”
宫云颜笑着应了声好,便离席了。
等宫云颜的背影远到已然看不见了,宫长卿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宫夫人,冷下脸道:“方才见那丫头发难,夫人为何不出面帮颜儿?”
“夫君,我……”宫夫人有些难堪。
“罢了,你的心思我岂会不知。”宫长卿摆了摆手,压根没给宫夫人解释的机会,“你没必要这般不待见颜儿,她还只是个孩子。”
“那宫氏的家业呢?”
宫夫人替自己觉得委屈,她为宫家添了一个男丁,竟还比不过一个失散多年的私生女。
“是,她的确只是个孩子,但夫君不会想让宫云颜这样一个乡下女,去继承宫府偌大家业吧?我的长如怎么办?”
宫长如,宫云颜同父异母的兄长,亦是宫府的准继承人。
“她只是个女儿身,不管是家业还是旁的什么,根本不会造成威胁!”宫长卿沉着脸,冷着声。
婢女盛上了珍馐佳肴,瓜果零嘴,慕子衿轻轻的捻起白玉盘中的一颗葡萄,却只是在指尖把玩。
“墨宸。”他轻唤道。
“殿下有何吩咐?”
“宴后去查查,宫云颜为何会半路上掉进本太子的马车里,本太子要知道所有事的来龙去脉。”慕子衿头也不抬:“还有,追上宫云颜,替本太子找她要谢礼。”
“谢礼?”难道殿下对那宫家二小姐有意思了,难得万年铁树开花,墨宸试探的道,“殿下若是想见宫二小姐,亲自追去更好。”
“谁说本太子想见她了?”慕子衿闻言,登时就黑了脸。
“……是,殿下不想见。”墨宸一噎,思忖片刻,还是斗胆说了一句:“可属下方才瞧见,逍遥王似乎也跟了过去。”
慕子佩也追过去了?慕子衿拿着葡萄的手指微微一僵,旋即道:“多嘴,还不快去。”
“是。”
却说温管家领着宫云颜,一路朝着百花园走去。这还没走出大堂几步,刚转个弯身后便有人唤道:“宫二小姐且慢!”
这声音宫云颜又怎会听不出来是谁,她脚步一顿。
还没来得及回头,慕子佩便绕到了她的身前,因着温管家在一旁,他并没有过多逾矩。
而是彬彬有礼的一笑,从袖中拿出一块成色上好的羊脂白玉佩,递给了宫云颜:“宫二小姐方才走得急,落下了一样东西,现在,本王将它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
垂眸看着递到眼前的玉佩,宫云颜在心底嗤笑,她可是口袋空空,两袖清风来这紫荆城的,怎会随身携带这样的玉佩?
变着花样讨好?可惜,她不是那种会买账的女子。黄白之物早就司空见惯了,金银玉佩在她眼里,压根不值一提。
收下玉佩,宫云颜回以一个假笑:“那便谢过王爷好意了,云颜还有事,先行一步。”
不再多言,宫云颜像是一刻也不想看见那张让她憎恨的脸,转身便走的那一刻,宫云颜面上的假笑顿时敛尽。
她知道,此刻背对着她的慕子佩,眼底是与她同样的冷意。不过是虚情假意、虚与委蛇而已,她宫云颜也照样可以做得到。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一道见礼声。
“见过逍遥王。”
慕子佩低低的嗯了一声,便与墨宸擦肩而过。
墨宸抬头,快步走到了宫云颜身前,一张扑克脸仿佛万年不变:“见过宫二小姐,殿下派我来向宫二小姐索要谢礼。”
“谢礼?”
宫云颜挑眉,似是计上心头,她唇角绽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回去和你家殿下说,这玉佩只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说着,宫云颜竟将方才慕子佩给她的玉佩,看也没看,便直接送到了墨宸的手上!
幸亏慕子佩已然走远,不然,若是知道他精心准备的玉佩,转手就被赠人肯定要气得跳脚。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慕子佩和墨宸,宫云颜笑着,对目睹一切的温管家温和道:“温管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温管家道:“奴明白。”
交谈间,他们与一位淡粉色衣着、梳着双环髻的丫鬟擦肩而过。
宫云颜眼尖的认出了,那丫鬟是宫夫人院里的碧色,前世她未出嫁前,碧色可没少给她脸色看。可碧色现在不应是陪在宫夫人身边的吗?
正当她纳闷之时,走路走得好好的碧色,却突然偏了轨,重重地往她身上一撞。
“哎哟”一声惨叫,碧色踉跄了几步。宫云颜闪避不及,猝不及防的被撞了个结实。
而碧色手中端着的酒,悉数泼洒在宫云颜的外衫上。
顿时,淡青色的衣服湿了一大片,衣裳本就是薄纱制成,现下沾了酒水,又湿又透,甚至可以瞟见白色的里衣。
“完了完了,这酒可是要上宴的。”碧色哭丧着脸。
“大胆!”
身旁的温管家见状,呵斥道:“撞了二小姐还不知赔罪,我看你是想挨板子!”
“啊?原来是从乡下来的二小姐。”碧色故作惊讶地看着宫云颜,眼角闪过一丝轻蔑,跪下道:“奴婢眼拙,还真没看出来。”
不敬不屑之色,溢于言表。
“起来。”宫云颜敛尽了笑意。
很显然,这是宫夫人授意碧色这么做的。故意怠慢她?把酒往她身上泼?还真是一成不变的排挤啊。
碧色洋洋得意的起身,心底暗笑这宫云颜不过是个乡下农女,一跪都不敢受,入了这宫府还不是任由夫人拿捏。
谁料,她一站起来,宫云颜便道:“把外衫脱了。”
脱了?
碍于一旁的温管家,碧色只得照做。将粉色的外裳褪下,宫云颜接过,径直披在了自己的身上:“既然泼湿了本小姐的衣裳,你的衣裳也不必再留了。”
正好,给她挡挡湿了的地方。
宫云颜捡起地上的酒壶,掂量了下酒壶中还剩下的半壶酒,拎起,悉数从碧色头顶上浇下。
酒水从头顶流下,顺着碧色的发丝流入衣领,刚脱了外衫只剩中衣的碧色,顿感寒凉。
“你……!”碧色面色铁青。
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私生女,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往自己身上泼酒水!
平日里碧色仗着自己说宫夫人院里的一等丫鬟,可没少作威作福,横行了这么多年,碧色还是第一次踢到铁板。
扔掉酒壶,宫云颜扫过碧色一眼,那一眼冰冷的不带任何温度:“跪下,自己掌嘴。”
碧色没动。
“怎么,小姐说的,你耳朵聋了没听见吗?”温管家上前就给了碧色一个巴掌,红痕顿时在小脸上浮现。
“……是。”
碧色不情不愿的屈膝跪下,巴掌软绵绵的打在自己的脸上,与其说是掌嘴,不如说是抚摸。
“没吃饭,要我帮你?”宫云颜勾唇冷笑。
知道若是宫云颜“帮”自己的话,自己脸非得被打的毁容不可。咬咬牙,碧色一狠心,下了重手让自己脸上招呼,啪啪的声响格外的突兀。
“掌嘴三十,何时打完何时起身。”
留下这句话,宫云颜便带着温管家离开了。
一路上,温管家没再说话,倒是宫云颜率先打破了沉默:“温管家觉得,我方才做的可有不妥之处?”
“并无不妥。”
温管家勾唇一笑,眸中竟是欣赏之色:“老爷先前还担心小姐不能应对宫宅之斗,如今看来,老爷是多虑了。”
宫云颜笑道:“区区家长里短,妇人把戏,何必劳烦爹爹挂心。”毕竟宫宅之斗,权谋算计,前世沉潜多年的宫云颜,早已经应对自如。
“小姐,方才的奴婢是夫人院里的。”
“哦。”她知道。
见宫云颜回答的如此淡然,温管家还是思忖着道了句:“其实夫人她人很好,并不是眼底容不下沙子的人。”一句话,弦外之音甚明。
“是,她是挺好。”宫云颜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话锋一转,“她只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而已,和这紫荆城里很多人都一样。”
谈话间,已然步至了百花园门口。
作别了温管家,宫云颜只身一人进了百花园。
一路走来,风吹竹响,阵阵轻音,在绿色的竹荫里,盛夏里也感受到蜂拥而至的凉意。碧水一泓,石桥一座,榕树流绿,楠木吐秀,缝隙里透出丝丝微光。
百花园里并不是只有花草,这间园几乎是一个独立而与世隔绝的世界,宰相府的百花园享有盛誉,甚至一度被赞誉为“蓬莱仙境”、“世外桃源”。
这里少有人出入,以防打搅主人雅兴,负责洒扫、除杂草的奴婢一般也是傍晚工作。
方才碧色往她身上泼酒的时候,少许的酒水沾到了头发上,宫云颜觉得湿黏得慌,便拆了发。
三千青丝,如瀑布坠下。
说来,四下无人又如临仙境,不正是宫云颜好好放松睡一觉的时候么?
这么想着,她也就这么做了。
随便挑了一颗枝繁叶茂、花儿朵朵开的桃花树,宫云颜脚尖一点,便跃上了树,闭上眼假寐,不一会儿呼吸便沉稳均匀了下来。
似乎睡着了一般,却不知睡过了多久。隐隐约约的,树的下方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时近时远,听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