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些人,喜欢无中生有,无端挑事。
……
一夜无眠。
翌日一早,宫云颜起了个大早床。
清晨七点钟的阳光,依已然透过窗户晒屁.股了,然而却并没有丫鬟,前来伺候她洗涑更衣。
这间宰相府里地处偏僻的客房,和宫云颜在这宰相府的地位一样,选择性忽略的无人问津。
宫云颜记得前世,宫长如对她的存在视如无物,宫夫人更是换着法子背地里刁难她,但这宰相府还有一个人,前世跟她结下梁子。
那便是宫长卿的母亲,宫老夫人。
前世她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规矩,初来乍到却没有去老夫人那里请安,再加上那些个奴婢嘴碎,说她目无尊长,不把老夫人放在眼底,这便使老夫人对她第一印象极差,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
这一世,还想旧事重演么?
冷笑一声,宫云颜披上了昨天洗净晒干了的淡青色外衫,简单的挽了发,扎了个清爽利落的马尾,便跟着前世的记忆,走向了温管家的账房。
踏入账房,温管家埋头苦算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宫云颜笑着道:“温管家这么早便来了?”
“嗯是啊……二、二小姐?”
眼底青黑的眼圈,还有看得眩晕的账本,让温管家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人:“二小姐,你怎么来账房了?”
这个时辰,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啊。
“昨天父亲吩咐我,来账房领月例,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宫云颜眼神不动声色的,扫过窗外的日晷。
现在是卯时三刻。
还有一刻钟,请安便结束了。
“小姐,您每月的月例是五两银子。”温管家心里打了个寒颤,现在可是去祠堂请安的时辰,如果宫云颜在账房,也就是说……
该死,那些奴婢是怎么伺候的!
将五两银子递到了宫云颜的手中,温管家猛地抬起头,赔笑道:“二小姐,现在是请安的时辰,不如奴派几个丫鬟带你去祠堂如何?”
“请安?”
宫云颜装傻,面上一派天真,说出的话却瞬间让温管家铁青了脸:“给谁请安?怎的从没有人跟我提起过?”
“这个……”总不能说是伺候的奴婢,有意怠慢吧?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温管家低着头,战战兢兢的道:“回小姐,是给老夫人请安。这是奴的疏忽,奴过会儿便给小姐收拾院子住下,顺便派几个得力的丫鬟,去伺候小姐。”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温管家心里清楚的很。这哪里是他的疏忽,这分明就是宫府当家主母,吩咐下去刻意瞒着宫云颜!
随便给宫云颜找了间客房,凑合一晚上不说,连贴身丫鬟都不给人安排,宫云颜身上的衣裳穿得,还是昨天从布意坊拿来的青衫。
宫夫人一向聪慧大度,明知这样做,要是被相爷知道了,少不了一顿吵。怎么偏偏就在这件事上犯了蠢?
等宫云颜拿着五两银子跨出账房的时候,温管家还留了一句话:“若是去晚了,老夫人怪罪下来,二小姐尽管说是奴的不是。”
宫云颜笑着答应,便离开了。
“二小姐,您这边请。”
跟着温管家派来的丫鬟一路走,走了许多弯路才绕到了祠堂。但是等宫云颜姗姗来迟的时候,祠堂里已经不剩下多少人了。
扫视过祠堂的人一圈,只剩下了宫夫人和宫长如还留着喝茶,其余就只有几个伺候的丫鬟。
宫云颜这才将视线,落在了坐在主位的老夫人身上。
许是自小出身名门,宫老夫人即使一把年纪,皮肤保养得依旧尤为得当,但眼角仍有些许可见的皱纹,眼神淡淡的,不怒自威,在宫云颜打量的她的同时,她也在审视着宫云颜。
宫云颜一撩衣袍,行了跪拜大礼:“宫云颜,见过老夫人。”一声老夫人,宫云颜端的是毕恭毕敬的语气,却是不卑不亢的态度。
“抬起头来,让祖母好好看看。”
并没有一来便问罪,一句轻描淡写的话,态度晦暗不明。
宫云颜闻声微微一僵,随后抬头。宫老夫人看着跪在下首的宫云颜,目光淡然且平静,没有丝毫羞赧与忸怩。
有智且性缓,定属大才。
宫老夫人绷着的脸,霎时便笑开了,鱼尾纹加深了许多,看起来,却也和蔼可亲了不少:“起来吧,跪着作甚。”
“谢过老夫人。”宫云颜起身道。
“唤我祖母就好。云颜,坐到祖母身边来。”宫老夫人拍着宫云颜的手,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云颜为何来迟了请安,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有事耽搁?
初来这宰相府,她宫云颜能有什么事耽搁,这不摆明了给她台阶下么?
但是宫云颜明白,她若是真的顺着宫老夫人给的这个台阶下了,那今天所做的一切,可就功亏一篑了。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解释什么,便有一道身影跌跌撞撞闯进祠堂,风风火火的一上来就揽错:“老夫人请恕罪,这都是奴婢的错。”
宫云颜定睛一看,来人竟是碧色。
宫老夫人的指腹在杯盏上摩挲,看着下首跪着的碧色道:“你且说说,何错之有?”
“夫人昨夜将奴婢赐给了二小姐作贴身丫鬟。”
眼眶一红,碧色硬生生挤出了几滴眼泪,像是追悔莫及:“但是……但是今早,奴婢见二小姐睡得太香不忍心叫醒,这才让二小姐睡过了时辰,耽误了请安。
奴婢有罪!”
“呵……”
见碧色如此做派,宫云颜竟低低的笑了一声,这一声轻笑,在空旷的祠堂尤为突兀,她道:“我倒想问问,何时请安?”
碧色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却还是如实答道:“卯时一刻。”
“是么?”
宫云颜笑得讽刺,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了碧色的背上:“为什么我卯时起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丫鬟都没有呢?就连洗涑穿戴,都是由我自己打理的呢。”
冷汗从额头滑下,碧色只觉得如芒在背。一时间,竟忘了为自己辩解。
宫云颜转而看向了宫老夫人:“敢问祖母,府中的下人欺上瞒下、信口雌黄污蔑主子,该如何处置?”
“杖责三十,发卖出府。”宫老夫人淡淡的道。
碧色忙回过神来,重重地磕了两个响头:“老夫人饶命啊,奴、奴婢愿将功抵过!”
“哦?如何抵?”问这话的是宫云颜。
碧色顿时作出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二、二小姐,您偏要奴婢说出来吗?二小姐昨夜和人在百花园私会,相谈甚欢,奴婢可是亲眼瞧见的!”
碧色的嘴角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一抹阴笑。今天,她一定要把昨日的掌嘴之仇,给加倍的报回去!
“私会?”
坐在一旁一直看戏的宫夫人,终于不再作壁上观了,沉着脸便是一副问罪的模样:“云颜,可有此事?”
宫云颜突地笑了,笑得绝美而无害。
她拂袖,从老夫人身旁站起来,一步一步走下青阶,在碧色跟前站定:“那你说说,我是何时私会的?”
“夜半三更。”
“何地?”
“百花园,明镜湖旁。”
碧色每回答一个问题,一旁坐着的宫长如面色就黑了一分。
“同何人私会?”
前面两个问题碧色答的极快,但这一次,碧色却犹豫了一下:“这……天色太暗,奴婢未能瞧清楚那人的样貌,但听那声音,绝对是个男子没错!”
听了这话,宫夫人重重地搁下手中的茶盏:“好啊云颜,母亲没想到,你居然如此不守妇道,你可知未出阁与男子私会,是要浸猪笼的!”
宫云颜看着一副兴师问罪样子的宫夫人,嗤笑道:“怎么母亲这话说得,好像出阁嫁人后与男子私会,就不用浸猪笼了一样。”
宫老夫人从头至尾只是淡淡的品着香茗,并没有追究,也没有开口说话,反倒是宫夫人,心碎的眼神,到位的悲痛。
宫夫人捂着心口,痛心疾首的说道:“云颜,念你年纪尚小且是初犯,母亲不怪你,这都是母亲的错,是母亲没有教导好……”
“母亲!”
宫长如黑了脸,打断了宫夫人的话头,“别说了。”
她们口中,那个昨夜跟宫云颜“私会”的野男人,不就是他吗!
自己的儿子竟少见的管起了闲事,宫夫人有那么一瞬间的讶异,旋即借题发挥,演的更是卖力,泫然欲泣:“长如,你身为云颜的兄长,怎可看着云颜误入歧途,而放纵她……”
“啪——啪——”
老夫人看着祠堂中央,一脸淡然自若,仿佛把方才的难听之言,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宫云颜,眸中闪过一丝满意。
“云颜,你为何鼓掌?”
“回祖母,云颜实在是佩服母亲的大义了,想必若是云颜真的私会野男人,母亲定会从轻发落的罢?”宫云颜笑得别有深意。
“但是可惜,压根没什么野男人。”
唱双簧的宫夫人和碧色,面色顿时一变。碧色当即失声喊道:“不可能,奴婢当时明明瞧见……”
宫云颜没有给碧色把话说完的机会:“昨夜,不过是云颜在百花园赏花时,衣裳被树枝勾破了一角,兄长无意捡着了,便趁当夜还给我而已。”
“什,什么?”
宫夫人的表情顿时就僵在了脸上,泪水挂在眼睑上,那模样要多可笑有多可笑,她阴冷眼神落在了碧色身上。
“你这丫头,竟敢往二小姐身上泼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