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心设计好的一场鸿门宴,却成了人家掌控中的一场儿戏。
……
其他人还是一片压着骚.动的沉默,谁也不愿意先开口,悄悄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在彼此的眼神里捕捉对方的心思。
意料之中的,宫云颜嘴角无声的勾起一抹弧度。这种八哥鸟在楼兰古国的村寨、田野、山林边缘的灌丛中都有它们的踪迹,是非常常见的存在,喜群居,常数十成群栖息于大树上。
但重点是,八哥鸟在天启国几乎绝迹。
“这是……”
宫云颜刚想开口解释,然而,那些在一旁看戏看得心惊胆战的大臣和众臣家眷们,并没有给机会让她把话说完。
“天哪!”
突然,人群中爆发一声惊呼。
一位朝廷命妇打断了宫云颜的话头,满脸惊诧外加喜色的盯着那只鸟儿,“此鸟通人语,还会讲人话。这一定是神鸟,一定是!”
“……?!”宫云颜眉头一蹙,意识到事情开始变得不简单了。这个神转折,还真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居然还会有超出意料的部分?
话音落下,便接连不断的有人附和道:“竟是神鸟?看来天机阁的独孤阁主真是有心了啊!”
宫云颜总算是听明白了,这哪里是感慨,分明就是某些人怕死,啊不,怕她一个生气动不了皇上,就让他们的脑袋搬家,正阿谀奉承、讨好着呢。
“虽未居庙堂之朝,但独孤阁主纵然处江湖之远,也能为我天启寻得此神鸟。天启能有独孤阁主如此人物,真乃我天启八辈子积来的福分哪!”
群臣一副“刘姥姥逛大观园”的稀奇样儿,看似交口称赞八哥为神鸟,实则明里暗里说好话,讨好宫云颜。
叽叽喳喳的如炸开了锅一般,一群人比一笼子的八哥鸟还要吵。这嘈杂的声音,让眉心紧蹙、听出话外之音的皇上,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龙袍一拂袖,桌上的珍馐美馔全都被扫到了地上。皇上忍无可忍的怒吼道:“你们都给朕闭嘴!当朕是死人吗?”
这些墙头草,刚才还一个接着一个争先抢后的刁难宫云颜,在宫云颜被禁卫军围攻的时候,在旁看戏。现在呢?见局势不妙,就忙不迭往宫云颜那头窜?!
谄媚,讨好,卑躬屈膝,奴颜媚骨。夸张吗?这些贬义的形容词,在人心面对威胁与死亡的恐惧之下,压根不值一提。
正在感怀上苍、谢恩独孤阁主的人们,不由得渐渐的消了声。到底是坐了龙椅这么多年,皇上还不至于,连震住这种场面的威望都没有。
“诸君不必给予如此高的赞誉。”
似乎是在打圆场。
又似乎,是在给在场的所有人台阶下,宫云颜淡淡的说了一句:“这只不过是一只会学舌的八哥鸟罢了,天机阁饲养的八哥鸟比比皆是,并非上苍派来的神鸟,诸君若是喜欢,来天机阁买,在下定当以半价相售。”
听闻天机阁千金难买一单。
果然,这种时候还不忘记银子。
但是不可否认的,在宫云颜的话音落下了之后,整个宴会上,除却那些痛苦呻.吟的受伤的禁卫军,每个人都是无一例外地死一般的沉寂。
“……”
“……”
“……”
所有人尴尬都面面相觑。本来是想拍人家马屁,结果马屁没拍着,反倒拍到马蹄子上面去了。
偏生此刻站在宫云颜肩头的那只鹦鹉,还嫌他们不够难堪,又歪斜着小脑袋,重复了句:“神鸟?神鸟!”
还学的有模有样,就连这语气也是如出一辙。
“独孤阁主,一只会学舌的八哥鸟,就是你送给朕的大礼吗?!”拍案怒道。皇上阴沉着面色,将怒火烧到了宫云颜的头上。
……好生不要脸。
你想杀我,还想要我送你什么大礼。
不把你的头给拧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宫云颜唇角抽了抽,一句脏话在嘴边绕了又绕,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她的声音,微微带着些许气极反笑的意味,似乎还隐隐夹杂着几分不悦:“即使陛下心意不诚,待客不周,这送出去的礼物,在下也是断不会收回来的。只不过,在下身怀阁中要务,事物繁杂,属实没有时间再陪陛下玩下去了。”
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临走前,宫云颜还丢下了这样一句话:“来而不往,非礼也。诸君若是还想跟在下玩命,没问题,敬请来我天机阁下单,在下必然奉陪到底。”
话落,赤红色的衣角映着冷白色的月光,翩然离去。衣袂所过之处,皆是浮华清辉。
那只八哥鸟却并没有跟宫云颜一起离开,而是扑棱着翅膀,飞到了皇上的肩头。只见那八哥鸟歪着脑袋,低声在皇上耳边说了什么。
登时,皇上面色微变。
“撤宴!”
公公掐着嗓子喊道:“摆驾回宫!”
不忍心看这场鸿门宴上的一地狼藉,众位大臣即使是心有余悸,却仍没有忘记礼数:“臣等,恭送皇上。”
这场精心设计好的鸿门宴,却压根没讨得了好,还在百官众臣面前失了面子。但奇怪的是,皇上却并没有生气,只是一言不发沉着脸,直接摆驾去了御书房。
夜半三更时,月隐。
御书房却灯火通明,香烛默燃。
一回到御书房,皇上便随手抄起了,一个价值不菲、以釉色渲染的青花瓷瓶,狠狠的给砸在地上。似乎是还嫌不够解气,他又掀了御书房桌案上的砚台、珍贵的狼毫,青花瓷瓶的碎片散落在地上,还有那摔成几瓣的木制狼毫,被他随意的踩踏。
“该死,该死!这些阴奉阳违的墙头草,简直丢尽了朕的脸面!”
乱撒了一通气之后。
皇上的情绪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他的眸光转而看向了身侧的八哥鸟,似乎是想起了方才,八哥鸟在他的耳畔低声嘱咐的那一句话。命人把御书房的一片狼藉都清扫干净之后,皇上百无聊赖的逗弄着笼子里的八哥鸟,八哥鸟自鸿门宴撤宴之后,便再也没有学舌过一句人话了,不管怎么喂食、喂水、逗弄,这只小八哥鸟就像是哑巴了一样,怎么也不开口。
御书房桌上的奏折堆积如山,但是皇上知道,这些奏折里,半数都是在抨击江湖天机阁,请缨降罪独孤阁主,如此为利所驱之人的奏折,不批也罢。
奏折不批,宵夜已凉,只是逗鸟。
却又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御书房的大门紧紧地闭着,皇上早已经屏退了所有人,包括贴身侍卫与德顺公公。突然,夜风作响。
像风一样。御书房的大门,“吱呀”一声轻轻地被人从外边打开。赤红色的高筒靴踏在了白玉砖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就如同心跳一般律动。
逆着光,来人的面具就如同狰狞的鬼脸:“这宫里的烛火,还真是好看。以防隔墙有耳,在下牺牲了一点儿迷.药,送了守门的侍卫一个美丽的梦,想来陛下是不会介意的罢?”
那刺眼的红,辣眼的面具。
渐近之人,赫然是独孤阁主。
“独孤阁主以八哥鸟来向朕传话,智谋委实过人。”见到宫云颜的到来,皇上似乎一点儿都不吃惊,“但独孤阁主在深夜私下见朕,不会是想弑君,一解宴会之气吧?”
话至此处,皇上微微屏住了呼吸。
锦衣卫就在暗处。个个武功高强的锦衣卫与禁卫军不同,所有的锦衣卫都只为帝王服务,只听从帝王的命令,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是,鲜有人知的锦衣卫,却有一个很贴切的称呼,叫做,——帝王的走狗。
只要这独孤阁主若是有任何异动,藏匿在暗处的锦衣卫蜂拥而上,她独孤阁主纵然有天大的本领、通天的本事,双拳难敌四手,就算不死,她也得重伤。
“陛下说笑了,在下还不至于如此小肚鸡肠,一阁之主的气量,在下还是有的。”听到宫云颜这一句保证,皇上居然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
毕竟,与强者为敌,是最不明智的作法。说到底,皇上心底其实也并不愿意,把朝廷和江湖的一方霸主天机阁,之间的关系搞得太僵,这样子做,对双方都是弊大于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