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俗无礼还是高雅文明,粗鄙至极还是高人一等。一个人的素质与优秀的外化,不在于他的身份、地位、学识,而在于他的言行、举止、措辞。
……
院墙很高,足有七尺。
但是这寂安寺高高的院墙,对于月落和宫云颜这种轻功练到极致的练家子,形同虚设。当然,就算是毫不费力的寂安寺从偷跑了出去,她们没有傻到大摇大摆,招摇过市。
在这车水马龙,摩肩接踵的紫荆城大街之上。两位俊俏书生模样的翩翩公子,并肩走着。一身的水墨青花晕染的锦袍、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着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
干净而清秀的侧脸,几近完美无瑕。一身的书生气质,一双修长洁净的双手,拿着一把折扇,一副吊儿郎当又正经风.流的模样。
“……小颜颜,我们为什么要扮成这副样子?老不习惯了。”月落跟在宫云颜的身后,也不知道她怎么打扮的,肤色微暗,双眉亦粗,五官虽是十分清秀,却和女儿妆时的妖冶散漫大为不同。
头上束着玉冠,穿着改过的尺寸锦袍玉带,俨然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但即使是走在宫云颜的身后,月落也能多多少少感觉得到,街上擦肩而过的人,向她们投来许多打量的视线。
“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宫云颜道。
这个理由怼的月落,有那么一瞬间的哑口无言:“那咱就不能扮点别的吗?为什么一定要扮成书生?”
杀手扮书生,啧!贼别扭。
胸前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宫云颜不疾不徐的道:“因为近来科举临近,举国各地的书生奔涌而来,走在大街上也不会显得突兀,引人怀疑。”
突然,迎面而来一位姑娘,和她们相撞。那位姑娘与宫云颜擦身而过之时,似乎是有意无意的,扭身往她肩上冲撞了一下。
“啊!”被撞的一个踉跄,姑娘低低一声惊呼。
宫云颜却仍是稳稳当当的站在原地。她停下了步伐,月落也跟着驻足。
轻轻地朝着被撞倒在地上的姑娘,伸出了双手,宫云颜莞尔一笑道:“抱歉,姑娘可有受伤?”
只见眼前之人,相貌俊美异常,双目黑白分明,炯炯有神,手中折扇白玉为柄,握着扇柄的那双修长的手,白得和扇柄竟无分别。
这人执扇的手便如白玉一般,姑娘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般俊俏的少年郎,不知怎的,她脑海中陡然迸出了一句“手弄生绡白团扇,扇手一时似玉”。
看着朝着自己伸出来的那双手。
姑娘悄然间红透了耳根。
“……没、没没事!”一时间,说话竟都有些结巴了。姑娘拉着宫云颜的手起身,连衣裙上的灰尘都忘了拍。
她赶忙从袖中掏出一方绢帕,递给了宫云颜,顾盼之间眸色熠熠,含羞带怯的道:“公、公子手脏了,擦擦吧。”
“!”一旁被忽视的月落,眼睛都瞪直了。
下意识的一愣,宫云颜旋即哑然笑道:“谢过姑娘好意。”说着,她毫无芥蒂地接过了绢帕,才道,“姑娘你……现在可以放开在下的手了吗?”
像是这才发现自己拉着人家的手不放。
姑娘脸一红,赶忙收了手。
宫云颜却突然俯下身来,从地上捡起一根白玉簪子,轻轻地将簪子别在了姑娘的发上:“姑娘的簪子方才掉了,下次莫再大意了。”
替她别好了发簪之后。另带顺手的,宫云颜将她耳畔的碎发,轻柔的挽至了耳后。
“好……”近距离的,姑娘看呆了。
好、好温柔。
待看到宫云颜嘴角那抹勾.人的弧度之时,姑娘猛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心跳如雷,一把推开了宫云颜的手,什么也没说,就迈着小碎步跑开了。
“……?”
被推开的手僵直在半空中,宫云颜懵了。
一旁的月落轻轻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语气酸的像是打翻了醋坛子:“看什么?你难不成还想追上去啊!”
宫云颜耸肩:“她绢帕忘了拿。”
“傻,那是人姑娘送你的。”月落聋拉着脸,扁着嘴哼哼道,“天启国未出阁的女子给陌生男子赠绢帕、玉佩什么的,基本上都算是定情信物了,若是有意,那便追上去询问那姑娘的家世,再寻说媒……啧,就算扮成男装,我家小颜颜也艳福不浅呢。”
酸,这话里满满的都是酸意。
看着手中的绣花绢帕,宫云颜默默的把它收进了袖中,似有暗香盈袖,她转身:“走了,去醉仙楼喝酒中仙去。”
“诶等等我啊!”月落忙不迭跟了过去。
……
“啪!”一木惊堂,鸦雀无声。
惊木堂一拍案,醉仙楼里的说书先生便侃侃地讲起了,近来紫荆城里发生的趣闻见事。
“众所周知,最近市坊里头流言满天飞,那话里话外呀,都离不开一个女人的名字!”
有好事者殷殷问道:“谁啊?”
“还能是谁,宫家新来的那个乡下私生女呗!”说得口干舌燥,说书先生啜了一口茶,接着道,“话说这宫云颜哪,在来紫荆城当天的迎宴上大放厥词,要接受紫荆城所有世族千金的挑战不说,还跟人私奔!”
“什么?”
“跟人私奔?!”
醉仙楼里的酒客们瞬间起了兴致,一个个争先抢后的附和,议论着。一瞬间,整个醉仙楼里都有些嘈杂了起来。
看着被自己调动情绪的酒客们,说书先生满意的摸了摸长须,“被赐婚给了咱们天启国的太子殿下,这宫云颜却不识好歹,跟自己的相好偷溜出府,一走了之。皇上听到这件事之后啊,那气得面色都青了!但是啊……唉!”
说书先生刻意的顿在了高.潮的地方,慢慢的又喝了几口解渴的清茶。可听得正起劲儿的酒客们哪能依了他?
纷纷道:“快说啊,但是什么?”
有些有眼力见的酒客,明白了说书先生的意思,随手往说书先生的桌上,抛去了几个银裸.子。
掂量了下银裸.子的份量,说书先生喜笑眉开,这才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但是啊,皇上为了保留宫家的颜面,居然只是惩罚那宫云颜去寺庙里思过几天,你们说,可恨不可恨!”
“可恨,这宫云颜真是可恨!”
下面的酒客起哄,一发不可收拾。
“思过几天有什么用,压根就不解气!那劳什子.宫云颜这般不要脸跟人私奔,干脆让她削了发去做姑子得了!”
“就是!一个乡下来的,怕是连三从四德、女训女戒是什么都不知道,也配得上我们太子殿下?!”
“让她跟青灯古佛过一辈子去吧,这种不三不四不检点的女人,干嘛不浸猪笼去死!”要说骂的最厉害、最起劲儿的,当属醉仙楼里的女酒客了。
这些自诩斯文高人一等的贵妇与大家小姐,骂起人来的劲头和狠头,尖酸刻薄,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满满的恶意。活生生像是宫云颜私奔是给她自己的子孙、父兄带了绿帽子似的。
“你……唔!”
靠窗而坐的位置之上,宫云颜眼疾手快的一把捂住了月落的嘴,以防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不过,好在醉仙楼此刻嘈杂,也没人注意到月落方才那一声,实在不扎耳的气冲冲的怒吼。
余光瞥到了宫云颜平静如水的面色,像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与她自己完全无关一样,月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为什么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