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貌岸然者,伪君子也。
……
“天机阁死士不便透露真名,在下代号独孤,陛下称在下为独孤就好。”——孤独反着来念的独孤,独孤求败的独孤。
夜色浓如墨,红衣绚烂如火。
戴着狰狞面具的宫云颜,众人压根就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得那冷如春寒的声音,不疾不徐的道,“天机阁阁主独孤,参见陛下。”
陛下,是江湖中人以及平民布衣对皇帝的尊称,而皇上,则是身为臣子、官员皇亲国戚,对皇帝的敬称。
“独孤阁主请起,不必多礼。”让宫云颜很是意外的,皇上居然还虚扶了一把,语气也是较为尊重,并没有居高临下的审问,或者给她一个下马威的趋势。
平和的,甚至都让人生不出半分,警惕的心思。
难道她想错了,这不是一场鸿门宴?
“独孤阁主为何戴着面具,何不以真颜示人?”席间突然站起一人,白衣如画,墨发随风翻飞,慕子佩向宫云颜发问道。
玫瑰娇而带刺,罂粟美而带毒。这位天机阁的阁主,气场淡定又强大。给所有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神秘而危险。
“抱歉,阁内有规矩,凡摘下本阁主面具之人,必以一世一双,正妻之位许之。”只见她缓缓侧身,目光落到了慕子佩的身上。
面具之下的双眼暗含锐锋,犀利得只消一眼,便让人不自禁的背脊一凉。
唇边溢出一声低笑,宫云颜道:“通俗点来讲,摘了本阁主的面具就得娶了本阁主,还必须只娶本阁主一个。”
那些刚才还蠢蠢浴动的人,听了这句话,前后不一的消了心下的念头。
毕竟,谁知道这位天机阁的阁主是美是丑,万一那面具之下的容颜,丑到看了就咽不下饭怎么办?就算长得还看的过去,但是哪个男人能忍得了一世只娶一个女人,不纳小妾通房、养外室的?
罢了罢了,何必为了一饱眼福,而搭上了自己一辈子左拥右抱、三妻四妾的幸福。
隔着面具的缝隙,宫云颜缓缓地扫视了周围一圈,见四周座无虚席,便道:“听闻朝廷中人好客重礼数,为何这偌大的宴席,却连本阁主的位置都没有?”
话音刚刚落下的那一瞬间。
坐于前排的慕子衿猛地拍案而起,脚尖踏着桌子,衣袂翻转间,手成爪状,径直袭向她的面具!
瞳孔微微一缩。
宫云颜眼疾手快的一个闪身,避过了这次偷袭,一把擒住了慕子衿的手腕。她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冰冷:“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偷袭她?还想摘她面具?
谁知,慕子衿却勾唇一笑。
“独孤阁主好身手。”他的笑意,却不达眼底,颇有些耐人寻味的深意道,“号称江湖第一的天机阁,果然名不虚传。”
“……过奖。”
宫云颜眯了眯眼,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松开了擒住慕子衿的手:“太子殿下这是想试探本阁主的身手,还是想打下本阁主的面具?”
“本太子已经有未婚妻了。”慕子衿不动声色的淡淡驳了回去。言下之意,便是他对她的真颜没有兴趣,也不想摘下她的面具,更不想娶她。
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宫云颜后退了三步,拉开了自己与慕子衿之间的距离,以防他看穿自己的伪装。
谁料她这一退步,退出了离慕子衿的安全距离。坐于高位的皇上,就突然大喝了一声:“禁卫军何在!”
这一声河东狮吼一出,早就埋伏在了四周草丛的禁卫军们,纷纷整装待发,不消七息,便将席间正中央的宫云颜,团团包围,围了个里里外外水泄不通。
歌舞声、敬酒声戛然而止。
撕破脸皮的剑拔弩张,终于开始。最内围的禁卫军手持长矛长剑,无一不对准这宫云颜,仿佛只要她微微动一下手指,这些利刃就会蜂拥而上,将她千刀万剐。
处变,而不惊神色。
临危,而不乱阵脚。
月光,映照着利刃反.射.出来的冷光,也映衬这宫云颜那骇人的面具。她只是轻笑:“这,就是朝廷的待客之道?”
哪怕是早就料到,也许他们之间会有这番兵戎相见的场景,宫云颜还是有些失望,这就是所谓的朝廷,所谓的泱泱礼仪大国之君臣。
她的笑容中,颇带些讽刺的意味。
眼底划过一丝明黄色,皇上从龙椅上起身,方才尊重的语气已然不再。他面无表情的盯着,被禁卫军团团包围住的宫云颜。
“在独孤阁主现身之前,朕的禁卫军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解决了不下十二批乔装潜入的江湖人士。替独孤阁主解决这些麻烦,朕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仁至义尽?
这个词用得还真是……道貌岸然的恰当。宫云颜勾唇一笑,明暗交织的月色映着她的眸,那抹笑意无人瞧见:“陛下既然自诩仁义,又为何与我兵戎相见?”
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皇上只是眉毛微挑,看着处变不惊的宫云颜,眼中竟划过一丝赞赏的意味。
“不知独孤阁主可知凤颜楼命案一事?”
意料之中的,宫云颜的回答干脆利落、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抱歉,本阁主深居简出,孤陋寡闻没听过。”
要是早就料到了她会否认,皇上并没有武断地去一味反驳,而是扬声道:“来啊,带御史大夫之子!”
后一个字音落下,只见一个宫女推着轮椅上的凌鉴,缓缓而来。凌鉴瘫坐在轮椅上,腿上还盖了一条毛毯,全身上下能够动的只有上半身,下半身已然完全没了知觉。
……有趣,啊,不,有.病的人终于出场了。
漫不经心一笑,宫云颜拢了拢几缕耳畔青丝,嘴角含着丝丝笑意,却并不言语,静静的看着。
看着凌鉴将会多么慷慨激昂地陈词。
来诉说他们扣在天机阁头上的,莫虚有的罪过。
因为坐在轮椅上不方便行礼,凌鉴只是抱拳并未行大礼:“御史大夫之子凌鉴,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摆了摆手,皇上开门见山的问道:“凌鉴,你说是天机阁的死士,杀了太傅之子孙若炎,并且将你打成重伤,以至半身不遂?”
一提到“半身不遂”这四个字眼,凌鉴似乎有些异常的愤懑过激,“回皇上,就是天机阁干的,微臣有确凿的证据!凤颜楼那发生命案的雅间里,地板上用血刻着“天机已露,人已亡”的标识!”
凌鉴看着一身血红如火、戴着可怖面具的宫云颜,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焰来:“杀人偿命,更何况天机阁杀的还是朝廷命官之子!该如何治罪,请皇上定夺!”
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
还算是有点脑子,想必定然是凌凡,教凌鉴这么说的吧?也不知道这一堆足足有几百个字的台词,凌鉴是温习了多少遍,才能声情并茂的把它给演绎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