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世恒到了午休时间,没有在公司多做停留,直径开车来到了江瑶家里。
江瑶正坐在沙发上揉着发胀的脑袋,双手也在颤抖着。
她听见门外响起敲门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艰难地走到玄关把门打开。
江瑶刚才就在想,现在自己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苏世恒。
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可没想到,这个人现在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江瑶抖了一抖,像是很短暂地轻提了一下嘴角。
她面色依旧很红,走路也晃,像喝了很多很多酒。
但不同以往的是,她脸上带着陌生的烦躁。
苏世恒见她似乎不太高兴的模样,难道又喝了酒?
明明还在感冒,居然还喝酒。
江瑶没有像以往那样,迎接他进门。
而是把门打开后,自己又走到沙发上坐着。
江瑶,原本是个顶温柔的人。
就算喝醉了酒,就算和苏世恒闹别扭,也都是软软地拒绝。
要么就是为数不多的激烈争吵,红了眼睛和苏世恒据理力争。
总之,她从不是会拒绝交流的人,至少从不会拒绝与苏世恒的交流。
可如今这张面若冰霜的烦躁面孔,也分明就是江瑶本人。
“你怎么来了?”
江瑶坐在那里,语气冷冰冰的。
如果仔细看,是可以发现她的身体在轻轻地颤抖。
那种抖并不激烈,而像是拼命压抑住的。
“我来看看你感冒有没有好一点。怎么了?你不舒服吗?还是又喝酒了。”
苏世恒尽量将语气放得轻一些,耐着性子问她。
“我没事儿,只是有些烦躁……苏世恒,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行吗?”
她的声音还有些闷,像是从指缝里艰难传出来的。
“我……”
江瑶似乎已经不想再听,哪怕一句话了。
她突然一拍桌子,眼神锐利地瞪过来。
“别他妈的来找我了,可以吗?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苏世恒没想到,她会发这么大脾气。
原本想好好跟她沟通,现在就像是一盆水从头上浇下来。
江瑶从来没有和他这样说过话,眼前的女人,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他就这样看着江瑶,她的头发乱糟糟的。
刚好挡住眼睛,让苏世恒看不清她的神色。
他闭上眼睛,听见自己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好,好,我走。”
此下,苏世恒摔门而去。
寒潮笼罩下的北市,今天的气温跌破了1970年以来的记录。
苏世恒站在江瑶家门前,正午的暖阳也正好照在他脚前。
他整个人却笼罩在阴影里,感受不到一丝阳光的温暖。
他的脸冷冰冰的,停在那一会儿,他终究还是上了车,发动车子。
江瑶挣扎着把灯开到昏暗,现在她不想见到一丝光亮。
她费力地跪在窗户边的小角落的沙发上,窥到苏世恒的车从她家门口开走。
车子在发动的一瞬间,已极快的速度冲出去。
江瑶能够窥到,车子主人压抑的怒气。
她呼了一口气,终于脱力地摔在沙发上。
继而,那具漂亮的身体,慢慢地扭成一个难以描述的形状。
她抱住自己,无声地咬着枕头,手指撩开睡衣扣在侧腹。
瘦削的肢体,肋骨根根可数。
那上头已经有几条青紫色的斑驳,如今再次被新鲜的红痕覆盖。
皮肉上的痛,能够掩盖一点身体里的疼痛。
她竟在无意中已经抓破了自己本来光洁的皮肤,可她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终于不用在痛苦中无声地呜咽,而是压抑地叫出声。
起先是无意义的呻吟,但意识沉沦以后,她的声音却变成了两个顺口又好听的音节。
她喊,世恒,世恒啊。
而眼前苏世恒的幻影,逼得她几乎发疯。
她觉得自己极空,像是一点点被吹开的气球。
需要一个人牵住她,束住她,不要再往云端飘浮。
她又觉得自己很瘪,身体像是被人抻开,像是被挤压了全部的水分。
她需要一个人的吻,需要一个人的抚摸,需要一个人紧紧的拥抱她……
她需要苏世恒。
可她已经亲手赶走了他,她的苏世恒不会回来了。
中午苏世恒离开后,直到傍晚,江瑶才一身汗地醒过来。
她抓紧这难得清醒的时间,潦草地吃了点面。
然后撑着身体,查着有关于这东西的资料。
没什么收获,想也如此。
放空在沙发上,呆望着天花板的吊顶。
江瑶心里反复想起,那天在地下室的事。
因为药效,记忆变得有些模糊。
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
她想着,用力捏了捏手腕。
手腕上被汗水浸湿又干了,咸涩的汗水干在肌肤上。
她的左手触碰到那里,细小的痛觉刺痛了她。
她张开手掌,发现拇指上有一道已经发了炎的伤口。
江瑶这才想起来,在制作假面具的过程中。
她不小心用刀划伤了指头,那时忙着做面具,也没有在意它,甚至忘记了它的存在。
在地下室,她曾和君陌一起送被试验过的人出去……
一切都明朗了,一个不起眼的细小伤口,竟然造成这样的后果。
江瑶盯着那道伤口,周围已经泛了红。
她突然笑了,无力地垂下手。
过了很久,舌头发干,她咽了一口口水,伸手打开一瓶苏打水。
苏打炸在舌尖,酥酥麻麻的。
她有些失魂落魄地想,苏世恒会比她有定力吗?
仅仅是稍稍这么想,她又立刻甩甩头。
强行将脑海里影影绰绰的画面,甩干净。
身体又燥热起来,江瑶摸过体温计测了一下,37.9。
称不上多严重的发烧,但总归证明她依旧没有摆脱那份折磨。
江瑶不知道药效会持续多久,也无处可查。
只是在暗影局,学习相关的知识时。
老师们说,身体里的水更换得很快。
但红细胞却需要接近3个月,才能更新一遍。
江瑶想,不管这是个什么东西,最多也就进了血液吧。
那么至多三个月,怎么说都能从这里头完全解脱。
加快代谢,是一方面。
但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她要尽量避开苏世恒。
如果苏世恒知道了这件事,他一定会接着查下去。
她这几个月来刻意的隐瞒,就都白费了。
更何况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有多大的背景连她自己都还没有搞清楚。
药发作起来是如同痛经一样、放射状释放出来的疼痛感,但远比那要疼。
但当苏世恒在身边时,或是仅仅是想到苏世恒。
都让她的疼痛里,添了一丝上瘾般的酥麻。
那份酥麻宛如具象化的电流,盘在她的脊椎骨上。
顺着那里一节节触碰,直到拂过她的尾骨。
江瑶想,这毒品这样厉害,恐怕不仅有上瘾的成分,还有春药的功效吧。
换作任何一个自制力不强的少女染上了,可能就要堕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了……
她突然就明白了,程启明为什么会跟对方合作。
仅仅是研制一个新型的强力毒品,所带来的背后产业链就巨大无比。
她戴上降噪耳机,调大声音放音乐。
江瑶回屋,钻进依旧有温度的被窝。
将身体蜷起来,再次预备一个人接受折磨。
疼痛游走在她的每一根神经,她开始痉挛,开始颤抖。
最终,在音乐声中闭上了眼睛。
屏幕苍白的光芒,在眼镜片中折射出斑斓的色彩。
镜片后的人眉头紧锁,脸色冷得厉害。
白色的文档中,一种代号为“Ax”的毒品映入苏世恒的眼帘。
他用鼠标拖着页面往,下阅读。
“我国缉毒人员曾在边境缴获一批毒品,这种毒品名为Ax……”
“据悉,Ax的流通大多在帝国比较发达的城市中。此毒副作用非常强大,感染上的人短时间内会像重感冒一样发烧,浑身无力。后期症状表现为易怒、出现幻觉、情绪起伏较大、肌肉痉挛。女性人群会表现为对性的渴望变得强烈……对于这种毒品的售卖,我们绝不姑息。”
“警方对Ax的排查已经进入尾声,但毒贩们却已经开始研发新型Ax,副作用的效果要比Ax更加强烈,长期摄入无法轻易戒掉。Ax的流入为犯罪分子的作案提供了强力的道具,不少少女因此误入歧途……”
苏世恒将文档看完,脸色并不好。
“少爷,这就是对他们研发的东西的最新消息,看来的确是新型Ax。”
阿城顿了顿,又说。
“还有件事情,我想我得向您汇报。”
苏世恒看向他,示意他说。
“三天前,我们的人发现江小姐易容进了程启明的地下室。”
苏世恒眼神变得凌厉。
“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说?”
他拍着桌子站起来,似是在压抑着心里的怒火。
“是属下的失职!当时忙着调查刘婆婆的线索……”
苏世恒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阿城有眼力见地退出了办公室。
他叹了口气,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想起中午江瑶在家里对他种种反常的反应,终于嗅到了一丝不对。
苏世恒当时被气的不轻,但是现在想想,非常不对劲。
江瑶走路时脚步的虚浮,她暴躁的情绪,还有说话时颤抖的肩膀。
最重要的是,桌子上那些散落的止痛片。
他不再犹豫,拿着车钥匙直奔公司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