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世恒听见了，率先直起身子，挂着满意的笑容去开了门。
门一打开，阿城就看见自己老板脸上荡漾的笑容。
世恒衬衣的扣子也没有扣好，零零散散地在胸前。
这一大早上的又让自己来送衣服，不免往那方面去想了。
“少爷，您今天还去公司吗？”
阿城挂着笑，笑得意味不明。
苏世恒瞧出来他在想些什么，毫不客气地了脸。
“当然去！你先回公司等着我。”
说罢，不情面地了门。
阿城站在门外摸了摸鼻子，这种事儿还害羞呢？
苏世恒在家里换了衣服，离开了。
江瑶想起昨天在餐厅程启明拿过的那支杯子，连忙给君小欢打了个电话。
“小欢，怎么样，昨天的杯子拿到了吗？”
“放心吧，都拿到了，我这边正在复制程启明的指纹模型。我说，昨天晚上你去干嘛了啊，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你也不接。”
君小欢问道。
“我昨天睡得早，手机也没电了。”
江瑶解释道。
“哎呀，行吧行吧，那我这先去忙了。”
君小欢急急忙忙地断了电话。
江瑶接了杯热水，坐在沙发上盘算着。
看样子程启明的指纹应该八九不离十能够拿到手了，那下一步就可以再进地下室了。
傍晚，江瑶接到了君小欢的电话。
“瑶瑶！指纹模型做出来了！”
“真的？那太好了！”
“但是现在的仪器还是有一定风险在的，不敢百分百的对比准确，你真的要冒这个险吗，如果不是很大程度的类似贴合，那一定会引起警报的。”
江瑶思索片刻，说道。
做风险的确很大，但是既然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与其畏畏缩缩，还不如冒险一试。若这次是一场赌局，那我就用全部的身家作为赌注。”
“好，我们会全力配合你的。晚一些，会把模送到你家里。”
“嗯。”
……
冬日清晨的天，向来是雾蒙蒙的灰。
橘色的灯，透出星点的黄。
灰色幕布围拢的视野尽头，依稀能望到未完全落下的半弯月亮和隐约的日光。
整座城市沉浸在未完的梦境中，万籁俱寂里传来轮胎摩擦马路的刺啦声响。
车子疾驰而过，最后缓缓地停在城市的边缘。
靠边停稳的一侧，是鳞次栉比的砖红色建筑。
路上行人的表情，在晦暗的天色下几乎辨不清。
江瑶在水龙头下，冲了冲自己的头发。
水冷冰冰的，但是也容易让人清醒。
她弯着头，用湿淋淋的左手在自己放在洗手台上的包里翻找着袋装的洗发露。
洗发露是之前买大桶洗发露送的整排，她想，还是不要浪费了好。
手湿漉漉的，不好扯开。
她用牙去咬开，里面的液体一股脑的跑出来。
她一边洗，一边觉得嘴里一股化不开的洗发露味道。
她尽量速战速决，伸手掏出毛巾，乱糟糟地在脸上擦了几下。
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湿漉漉的刘海挡在脸上，憔悴不已。
灯光灰暗，整个人在镜子里面显得特别不真实。
厕所后面的电子表显示，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五点。
从昨天夜里开始，江瑶就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
浑身轻飘飘的，头昏沉得厉害。
到了后半夜，全身开始像有蚂蚁啃咬一般的痛。
那种痛越来越剧烈，越来越清晰。
江瑶一开始以为，是感冒留下的后遗症。
艰难地走到客厅，吞了几片感冒药。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做起了梦。
梦里，是苏世恒被程启明杀死的样子。
他睁着眼睛看着自己，似是不甘似是不舍。
而那程启明，则是大笑起来……
梦醒过后，江瑶发觉自己的意识不像是睡前那么混沌了。
她很清醒，清醒地感受到浑身上下的疼痛、酥麻、热。
她只好走下床，来到浴室让自己清醒一下。
额头已经出汗，脚步也虚浮了，江瑶倚着门框才勉强保持站立。
百爪挠心的感觉从脑袋、从胸脯、从小腹发散。
像是身体的内部，安着一个辐射源。
疼痛、酸软、麻木，全部一股脑儿在沿着血管输送到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难以言喻的感受，她本能地觉得排斥。
可身体的内核，却在疼痛激发的温热中慢慢融化。
江瑶把头发洗完，又觉得没有半点的缓解。
索性把浴缸放满冷水，泡在里面。
彻骨的寒冷，像是压过了身体上带来的那些不适。
她又在冷水中，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君小欢拿着指纹模型来找江瑶，却怎么敲门都不开。
不应该不在家的啊，是江瑶约的这个时间。
就算她临时有事，通常也会跟自己讲。
更何况，这么早她能去哪儿呢。
越想越急，别是在里面出什么事了！
君小欢直接输入了自己的指纹锁，门开了。
客厅的灯还亮着，只是安静得过分。
“瑶瑶？瑶瑶你在吗？”
君小欢将东西放下，走到卧室。
卧室里是乱糟糟的床铺，看样子不久前还有人趟过。
她拿出手机给江瑶打电话，过了两三秒，手机铃声从江瑶卧室的床头上传来。
手机正安静地躺在那里，它的主人却不见了踪影。
君小欢急的在卧室里来回踱步，突然她听见卫生间似乎有水声。
她连忙冲到卫生间去，只见江瑶全身泡在冷水里，眼睛紧闭着。
“你疯了！江瑶！”
君小欢将她从浴缸里扶起来，用浴巾将她整个身子抱住，扶着她走进了卧室。
她全身冷得吓人，脸上也没有半点血色，是病态的苍白。
君小欢把她放到床上，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把两床被子都盖在她身上。
江瑶躺在床上，似乎是醒了，半眯着眼睛瞧着君小欢。
“小欢……你怎么在这……”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感觉身上没有那么的不舒服了，至少不再发晕。
“你还有心情问我怎么在这，我今天要是不进来，你就得死在里面！”
君小欢被气得不轻，胸口随着说话而剧烈地起伏着。
“你为什么要在浴缸里泡冷水澡？还在里面睡着了，你看你现在，脸色白的吓人！”
江瑶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说道。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昨天夜里开始，我就发昏，全身很痛，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我的身上啃咬，热得厉害。我那时已经神志不清，甚至出现幻觉了。”
江瑶说道。
君小欢听罢，皱起了眉头。
“这太不寻常了，我之前再怎么生病也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
君小欢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要不，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行，不能去医院。我有一个最坏的打算……你不觉得，我现在症状很像……”
江瑶欲言又止。
君小欢惊讶得抬起头。
“很像……毒瘾发作？”
她几乎是颤抖着说出这几个字来，又难以置信得捂住嘴巴。
江瑶沉默地点点头，不再言语。
或者说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力气再去说话，再去思考这件事情了。
“可是，这不可能啊，你怎么会接触到这种东西呢？”
江瑶想了想，将脸转过去看外面的天。
天早已经亮了起来，外面形形色色的车辆开过。
“自打我从地下室回来，我的身体好像就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出来的第二天，程启明约我出去见面，期间我们起了争执，在街上淋了一通雨……我的体质你也是知道的，不可能那么容易生病。但是当天晚上我就发起了高烧，出了很多的冷汗，全身没有任何力气，情绪变得敏感脆弱，受到刺激的时候浑身发抖……”
江瑶转过去看君小欢，对方的眼神里充斥着难过。
“没有见过这样的我吧……说实在的，这样的我，连我自己都陌生。”
“你的意思是，你是在地下室染上那东西的？”
君小欢刻意没有提“毒品”二字，而是找了别的词汇来代替。
她的潜意识里，还是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好朋友的身上。
“你是在地下室染上那东西的？”
“大概是，那时我进去发现里面的研究人员都穿着防护服。如果这东西没有一定的感染性，那为什么要保护的那么严实？”
江瑶说道。
“可是当时跟你一起进到地下室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你染上了？”
君小欢似有疑惑地问道。
“这些天，君陌也没有出现什么反常，除了情绪有些低落之外。”
“我也不知道……”
江瑶摇摇头，继续说道。
“暂时还不知道这个东西的发作间隔，再进地下室的计划也只能先放一放了。”
“没关系，这世界上的毒品只要能忍住，有足够的自制力，就一定能戒掉的。”
君小欢看着她说。
“你的自制力，我很有信心！”
“但愿吧，可它发作起来真的很痛苦……”
江瑶苦笑道。
“你先回去吧，离开的太久会让人起疑心。”
“但是你自己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
君小欢摇摇头。
“没事儿，我现在暂时很好。”
江瑶说道。
君小欢知道，江瑶在逞强。
每一个瘾君子活得多痛苦，她看的太多了。
可也拗不过江瑶，只能先回到暗影局。
“这几天，多关注一下君陌，我怕他也……”
江瑶嘱咐道。
“好。”
君小欢替她掖了掖被子，又说道。
“我晚上再来看你，你白天就不要出门了。”
江瑶点点头。
待君小欢走了，江瑶痛苦地闭上眼睛。
那东西的威力实在太大了，现在的她状况要比昨夜好一些，但仍旧很痛。
她说不出哪里痛，但就是痛。
下腹坠痛，骨骼也在痛，似有一团火在烧，烧得她渴望冰冷。
她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浮浮沉沉地像要被水淹没。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午的阳光刺在她的脸上，江瑶慢慢睁开眼睛。
这会儿，她才真正舒服了一些。
她掀开被子，脚踩在地毯上，缓慢地挪向客厅想要接杯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