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决赛是周日上午十点开始,我和江逾白抽到了第二组。
周六晚上我再三检查,确定没有落下重要东西。
平时周末陆珂一般都睡到中午,今天竟然八点就坐在了客厅。
“我要吃早饭。”
煎蛋牛奶面包都摆在了厨房桌上,陆珂却突然说要吃面。
做好了面,他又嫌太咸。
我让他先将就一下,陆珂固执推开碗,坚持要重新做一碗。
八点半,还来得及。
等我再次做好面时,客厅空无一人。
已经快九点了,江逾白还在学校门口等我。
背好书包出门,却发现门被上保险反锁,从里面打不开。
想要打电话时,原本放在客厅桌上的手机也不见了踪影。
陆珂他……
我木然靠着墙面,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愤怒,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陆珂,你就真的一点儿都见不得我好吗?
晚上八点,客厅门传来动静。
“怎么,没见到你那小白脸同学,不高兴了?”
“今天是我的决赛。”
他明显愣怔了下,随后便是满脸无所谓。
“不就是一个破比赛吗,有什么好参加的。还是说你本来就想去嘚瑟显……”
“陆珂。”
我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喉咙的酸涩堵住了所有想要说的话。
强忍着不让眼泪涌出,朝他伸出手:“我的手机呢?”
“扔了。”
陆珂点了根烟,手机传出TIMI的声音。
由于没有参加比赛,第二天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问话,迎面遇上江逾白。
同样是问比赛的事情。
脑子乱得像团麻,我道了歉转身想走,被江逾白拦住。
稿子是写好的,他一个人完全能够参加比赛。
“你人找不到,手机也打不通。我……”
“我想一个人静静,可以吗?”
江逾白有些意外地看着我,最终到我转身都没有再开口。
一整天脑袋都很混沌,连续被老师点名后被赶到了教室外面。
叶清清还总在眼前晃悠,烦上加烦。
回到家时,客厅照常空无一人。
桌上放着一部崭新的手机。
是市面上的最新款。
“别总拉着一张脸,我看着恶心。一个破手机而已,赔你就是了。”
陆珂戴着耳机从卧室出来。
现在已经感受不到愤怒,更多的是疲惫。
他给,我要就是了。
我拿上手机回卧室,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的争执冲突。
临近高考,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学习上。
我也侥幸过了几个月的安稳日子。
只是江逾白过来的次数愈加频繁,每次都带好吃的。
那次他也没有参加比赛,之后每天中午都拎着便当和练习册过来。
“时念,你政治英语好,我数学物理还可以。咱互补一下呗。”
有几次撞上陆珂,两人一个针锋相对,一个笑里藏刀。
陆珂目光扫过江逾白手里的便当,让我去校门口拿外卖。
等回来时,桌上的便当早已不见了踪影。
学校明令禁止学生点外卖,这段时间加大检查力度,陆珂却明知故犯。
去拿的人是我,自然被抓的人也是我。
周三纪律检查日,不出意外,我又被校领导逮到。
与平日不同的是,被逮到的还有江逾白,他也偷偷点外卖。
我俩搬着凳子蹲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口写检讨。
不出半个小时,江逾白交上一篇全英检讨。
教导主任吹胡子瞪眼,他满脸无辜。
我忍不住笑出声。
他的叛逆程度丝毫不输于陆珂。
“时念,你笑起来很好看,以后不要总拉着脸,小心变小狗。”
江逾白弯着眉眼看向我,阳光透过窗户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光晕中。
像座精致耀眼的古希腊雕塑。
之后时常意外相遇,江逾白总是欲言又止。
高考当天,大部分同学都由家长亲自送来,千叮万嘱后才放进校门。
我爸女朋友给他生了儿子,正忙着开满月宴,连揍我的时间都少了。
“清清加油。不要紧张,只要正常发挥,一定能考上重点大学。”
“知道了知道了,都说多少遍了,你们烦不烦啊。”
叶清清不耐烦地从父母手中拽过书包,头也不回地进学校。
“记得认真审题,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我喝完最后一口豆浆,将纸杯捏扁扔进垃圾桶。
“……知道了……”
说话声音只有我自己听得到。
在教室外面等待进考场时,额头上倏然一凉。
“别紧张,好好考。以你的能力,肯定可以的。”
江逾白想要将可乐递给我,却又突然收回手。
“现在还是别喝了,万一考试的时候闹肚子怎么办。等考完了,我请你吃大餐。”
他仍旧笑着,阳光笼罩在他身上,像一座美好的艺术品。
耀眼得让人不敢靠近。
10
“考试结果出来了,你考了多少分?”
刚过十二点,就收到了江逾白的消息。
此时我正在帮陆珂查分数。
473分。
勉强上了二本线。
桌面上江逾白的头像不停闪烁,陆珂瞥了一眼,顺手拔掉了电源。
输入准考证密码,我深呼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651分。
比我预测的高了6分。
江逾白考了655。
他约我第二天见面,说有很重要的事情。
躺在床上,那个带笑的面孔再次浮现在眼前。
起身找安眠药,厕所有东西被打碎。
“你在干什么?”
陆珂从厕所出来,眼眶稍许泛红:“少管闲事。”
手机倏然响起,是个陌生的号码。
赶到医院的时候,我爸女朋友抱着孩子在门外哭成了泪人。
“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让我们娘俩现在可怎么办啊……”
我爸被所谓的合作伙伴骗借高利贷,对方卷了所有的钱跑路。
高利贷把刀架在了我爸脖子上,把他逼的跳楼了。
抢救室的门被推开,医生缓缓摘掉口罩。
“抱歉,我们尽力了……”
那女人直接晕厥过去,陆珂在外面抽烟。
我爸走了。
以后不会再有人喝醉后往死揍我。
自杀的时候,不会再有人骂我是死矫情赔钱货。
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讨厌我的人。
真好啊。
努力想要扬起的嘴角被喉头的酸涩压下去,脸上凉凉的。
有什么好哭的。
反正这个男人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他只会骂你打你,后悔生了你。
我用力揉着眼睛,想要把涌出来的东西憋回去,却发现无济于事。
在医院坐了一夜,亲眼看着他们给我爸盖上白布。
手机响起,是江逾白打来的。
关了机,我闭着眼睛靠着墙面。
安静……
冰冷……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似乎并没有那么难受。
家里没有摆我爸的遗像,反正摆了也没人在意。
七个未接电话,二十二条未读消息。
都是江逾白。
也只有江逾白。
最新一条消息是今天早上五点。
“时念,我要去美国了,今早七点的飞机。祝你上个好大学,未来一路顺遂,万事平安。”
一瞬间脑子像断了弦,我疯一般的冲到机场。
大厅传来飞机即将起航的播报,终于在排队登机的人群中搜索到那抹熟悉的背影。
明明可以脱口而出的名字却如鲠在喉,最后直直看着江逾白消失在人群中。
“你也是,一路顺遂,万事平安。”
我和陆珂选择了本地的大学。
周末没有课,周末去图书馆发现忘记带耳机,回去时撞见陆珂用打火机点燃什么东西。
看我回来时下意识往身后藏,白色粉末散落了一地。
心脏瞬间收紧:“你在干什么!?”
“你不是出去……”
我上前抢他手里的东西被大力甩开,是之前闻到过的酸臭味道。
陆珂喘着粗气,眸底猩红,趴在地上急乱地收集粉末放在鼻子下面闻。
“你不是说你没有吸吗?”
全身血液冰冷倒流,眼前的人明明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陆珂!”
地上的人停住动作,浑身颤抖着拉我的裤脚。
“给我……求你了……再给我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