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老师的话回荡在耳边,还有那笔奖金……
我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回家客厅空无一人,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已经两天没见到过陆珂。
按照他平时的习惯应该是在网吧包宿。
“你谁啊!?”
一个只裹着浴巾的女人从浴室出来,是我爸新交的女朋友。
“不好意思,送外卖的。”
我转身出门,身后传来我爸的声音。
也懒得回头看,无非是询问这段时间陆珂去了哪里。
他一直想要男孩儿,可惜我妈到走都没有给他生下男孩儿。
生完我之后,她又怀过一次孕。
找人看了是女孩儿,被我爸喝醉酒一脚踹到流产。
他现在依旧想要男孩儿,否则担心他的遗产被别人家儿子捞走。
听说现在的女朋友已经怀孕两个多月,是个男孩儿。
逛遍了平时陆珂常去的网吧,都没有见到他人。
打电话也一直是关机。
酒吧……
上次的酒吧,陆珂很有可能在那里。
大厅人声嘈杂,无数男女跟着震耳欲聋的音乐疯狂摇摆,气氛异常暧昧。
手腕倏然被人拉住,是江逾白。
平日的校服换成了休闲牛仔外套,头发随意向后抓,整个人透露着慵懒随意。
耳朵上摁着一对黑色耳钉,露出的半截小臂上有纹身。
跟在学校完全判若两人。
江逾白询问是否需要帮忙,没等话说完,不远处一个漂亮的女生朝这边招手走来。
他被招呼离开,边走边回头嘱咐我注意安全。
我穿过人海,找到陆珂之前的包间,里面传来女人的娇嗔。
浓重的酒气混杂着烟草的味道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奇怪的酸臭味。
沙发上的人被打断,不耐烦地起身。
包间里坐满了各色,其中几个打扮是专门过来陪酒的。
陆珂坐在人群中央,后仰在沙发靠背上,似乎不太清醒。
包间内大部分人醉的不省人事,桌上摆满酒瓶,周围散落着白色粉末。
其中一人正在用打火机将放满粉末的锡纸加热,随后凑近满脸满足。
酸臭的味道……
“陆珂!”
“……干什么!?”
我上前拉他,被一把甩开。
陆珂晃晃悠悠地起身,盯着我看了半晌,又坐回去。
“你来干什么?”
“回家。”
我再次伸手被挥开。
“你谁啊,凭什么管我?”
看着桌上散落的白色粉末,我只觉得不真实。
“陆珂,你跟我回家。”
陆珂盯着我看了半晌,眼神戏谑地指了指桌上半瓶多的威士忌。
“把那个喝了,我就跟你回去。”
看着桌上的酒,我憋了口气抬头往嘴里灌。
辛辣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喉咙和口腔,被呛得咳嗽不止。
手里的酒瓶被夺走,陆珂沉着脸拽我出去。
“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那破房子是你家,不是我家。我没家。”
“你吸了吗?”
陆珂沉默。
“走,去自首。”
陆珂甩开我的手,点了根烟坐在路边,头垂在双臂之间。
深吸一口缓缓吐出,隔着烟雾抬头看我。
“时念,我吸不吸跟你有什么关系,用得着你管我?”
“我答应过阿姨会照顾好你。”
“那为什么当初死的不是你?”
我一时哽咽,心里泛起苦涩。
江逾白正巧也从酒吧出来,刚才的漂亮女生挽着他的胳膊。
陆珂捻灭烟,抬眼看向他,眼神充满戏谑。
“原来好学生也来这种地方吗?”
后者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哪儿有什么好学生坏学生之分,无非是自我定位。”
陆珂瞥向一旁的漂亮女生,问是不是江逾白也经常给她送可乐。
女生摇头,露出一对虎牙:“我喜欢喝咖啡。”
陆珂眸子又沉了几分,眼中的敌意丝毫不加以掩饰。
江逾白没有理会他,转向我弯起眉眼:“明天我找你讨论稿子。”
陆珂黑着脸:“滚。”
回去路上,我再次问他有没有吸,他烦躁地抓着头发否认。
8
等到家的时候,我爸和他女朋友已经离开了。
陆珂瘫在沙发上跟死了一样。
我也想死,就是感觉活着挺没有意思的。
桌上有水果刀,卧室里有安眠药,仓库里有我藏的百草枯。
随意一样就能解脱。
但转念一想,棺材钱还没有攒够。
总不能现在死了曝尸荒野吧。
我从厨房端来一碗面放在陆珂面前。
“今天是你生日,就别摔了。”
“今天也是我妈的忌日。”
我跟陆珂同一天生日,我爸却只给陆珂一个人带了礼物。
他总说儿子好,儿子能养老送终,女儿终归要嫁人成为别人家的人。
十二岁的我尚未理解重男轻女的概念,只觉得委屈,转身冲出家门。
身后传来我继母的声音,她对我不错,但我不喜欢她。
当时我觉得是这个女人抢走了爸爸,气走了妈妈,才导致他们都不喜欢我。
后来我发现,是我本来就讨人厌,跟别人没关系。
一个人讨厌你,可能不是你的错。
但十个人讨厌你,可能是你的错。
如果一百个人讨厌你,那一定就是你的错。
讨厌我的人可远不止一百个,那一定是我的错。
如果我是个男孩子,爸妈就不会总吵架,妈妈也不会跟别的男人离开。
如果我没有害死陆阿姨,陆珂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讨厌我。
如果我不像现在这么懦弱,直接一死了之,就能成全所有人。
我想死,又不敢死。
或者说不甘心死。
总想着会不会有一天他们能原谅我,回家不用挨揍,去学校能有朋友一起上厕所,不用每天扶课桌,捡课本。
但我没想过获得陆珂的原谅,他这辈子也不会原谅我。
对于他,赎罪就好了。
第二天在教室门口遇到江逾白,此时他摘去耳钉,擦去纹身。
又变回了老师家长眼中的好学生。
“今天中午放学有空吗,我们讨论一下决赛演讲的具体方案。”
“我尽量午饭吃快一点。”
一中是出了名的严格,中午留给学生吃饭的时间不过半个小时左右。
很难挤出时间做别的事情。
“我带了便当,可以边吃边聊。那说定了,中午我过来找你。”
江逾白人缘很好,只是从走廊回教室,就有好几位同学主动打招呼。
之后一周他每天中午带便当过来。
与其说是便当,倒不如说是高级料理,牛排龙虾日料应有尽有。
他写作根本不弱,只是太过于口语化,一定程度上忽略了书面的刻板语法。
最终定稿完成,江逾白靠着椅背伸懒腰,笑容带着几分慵懒:“学霸辛苦啦,周末请你吃饭。”
我本能地拒绝,把便当的钱转账给他。
江逾白无所谓地摇头:“反正便当都是我表姐自己做的,不要钱。”
上次在酒吧,我们见过。
我嗯了声,话题就此结束。
江逾白问我喜不喜欢喝可乐。
我摇头,觉得不妥,随后又点头。
“我很喜欢喝可乐,但我妈觉得碳酸饮料不健康,所以每次只能偷偷喝。”
“嗯。”
话题再次结束。
江逾白一只手拄着下巴扬着唇角看向我:“你每天这么学习累不累?”
抬头撞进一双带笑的眸子,我迅速移开眼睛摇头。
脑袋倏然覆上一只手掌,等我反应过来时,江逾白已经收回了手。
“真高冷呢,明天见。”
看着他拉长的背影,掌心的温热似乎还残留在头顶。
高冷……
是木讷无趣的近义词吧。
我琢磨着江逾白新教的发音技巧,没注意到沙发上的人,径自回卧室。
被陆珂质问去哪里鬼混吓了一跳。
为了方便,我爸带着女朋友在外面新买了房子。
现在只有我跟陆珂住。
真好,不用担心每次回家被揍了。
“比赛的事情。”
桌子上摆着外卖,看来他已经吃过饭了。
我转身回卧室,被陆珂挡在身前。
他眯着俯身靠近,眸底似深水寒潭。
质疑我是不是借着比赛的由头,跟某个“小白脸”谈情说爱。
这段时间为了比赛忙得身心俱疲,现在只想睡觉。
绕过陆珂回卧室,又被一把拉回来要求去做饭,吐槽外卖难吃得要死。
我只能扔下书包去厨房,陆珂抱着胳膊靠着门框目光沉沉。
“时念,我妈是被你害死的,这些都是你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