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爆炸声响起的时候，孔寺的身体径直僵硬了，冲天的火柱从远处的楼房中钻出，他亲眼看着自己的部下从楼上跃下，被楼房遮挡，再也看不到了。
孔寺觉得自己的头发都竖立起来了，他瞪向刘不怀，刚想质问他为什么不带着更多人逃离，就忽然看到一道黑影劈了过来。
刘不怀一钢筋抡在孔寺的脑门上，鲜艳的血红色在阳光下闪耀着更加浓郁的暖色，升到空中，再被火光无缝衔接地照亮，晶莹剔透得像是留存千年的琥珀，美艳得不可方物。
孔寺仰躺在地上，还没有爬起来，刘不怀就再次一棍子打在他的脸上。
孔寺一偏头，混着血沫吐出一颗牙齿，半边脸高肿起来，侧身躺在地上，脑袋一阵阵发昏，像是被放进了绞肉机里一样混沌。
当啷一声，钢筋被刘不怀丢在地上，他穿着粗气，脸色难看得像是被抹了一层石灰。
尹和颂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拦，因为他知道今天的这件事对刘不怀意味着什么。
突如其来的第四方，骗过了正初事务所和事务总局，顺利得抢了“无常鬼”的东西，然后扬长而去，顺便炸了事务所，炸死了事务总局的人——这样的说法，有多少人会信？
但是换个说法——
刘不怀带领着人，炸了事务所，杀了事务总局的人，让手下拿着抢来的东西逃走。
如果这么说，又有谁不信呢？
这不是真相，但人们愿意看到这样的“真相”。这就是人类，把偏见和自私冠在错误的观点上，像是变异的肥料，催促着枝叶向着错误的方向茁壮成长，在错误的地方制造出错误的树荫，悄悄地笼罩在窃笑的灵魂之上，躲开了盛夏。
刘不怀站在那里好久，才恢复了稳定的气息，然后缓步离开。
他太累了，来到这儿的两个目的都以失败告终——事务总局是注意到他了，却是以一种非常恶劣的形象再次注意到了他。半寻影被诺伊塔抢走了，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刘不怀不知道诺伊塔去了哪儿，但他一定要找到她，夺回半寻影——就算把半寻影给事务总局，也不能把它给外国人。
尹和颂觉得嗓子有些发紧，他抬高了声音，说道：“孩子，我会为你辩解的。”
尹景山握紧了拳头，他很自责——他应该早些警戒的，不管是诺伊塔还是孔寺，他都应该戒备的。
“景山。”尹和颂忽然叫了他的名字，但依旧没有看他一眼，“带小丫头回去。”
尹景山没有说话，他现在并不想和父亲说话。只要尹和颂的反应再快一些，或者多信任刘不怀一些，凭借他的术式，肯定能拦住诺伊塔，至少……至少尝试一下啊！
但是没有，他们就这么放跑了诺伊塔——窝囊！窝囊至极！
耻辱！
尹和颂没有听到回答，偏过头看了尹景山一眼，看到了他眼中的怨恨和愤怒，悄悄松了一口气。
也许，刘不怀说的都是真话，还是景山更适合家主之位吧。
…………
刘不怀换了衣服，把脏掉的衣服丢到了垃圾桶里。
他去了福利院，去找柳悦然——除了柳悦然，他不想再见到任何人了。
他站在门口，看着柳悦然笑着，和孩子们玩成一片，嬉笑声像是光线一样塞满这个小小的地方，把心塞得满满的，没有余地去悲伤。
“叔叔！”
一个男孩看到了刘不怀，刚叫出口，就被柯书艺打了一下。
柯书艺小跑到刘不怀跟前，拉起他的手，笑颜如花：“哥哥！然然姐买了很多好吃的！”
“是吗。”刘不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装作没看到柳悦然担忧的表情，走到孩子中央，看着桌子上形形色色的小零食。
柳悦然能感受到刘不怀很不开心，悲伤都快溢出来了，但他还是抑制着，把悲伤堵在没人看得见的角落，一旦防线崩溃，悲伤非要把所有人吞噬了不可。
“你……你怎么了？”柳悦然问。
“啊？”刘不怀笑笑，“没事啊？”
刘不怀想吐，他觉得自己和那些人一样，卑鄙，虚伪，逃避，活像一条流浪狗。
柯书艺扬起笑脸，晃了晃刘不怀的胳膊，指向了西侧：“哥哥！刚刚那里放烟花了！好大好大的烟花！”
“是吗……”刘不怀的脸色忽然变差了，他蹲下了身子，叹了口气，“那是哥哥送给然然姐的礼物。”
“哇——”
孩子们叫了起来，坏笑着的小男孩晃着刘不怀的胳膊，柯书艺拍着手，唯独柳悦然意识到了什么……
哪有烟花会这么大啊，那显然是爆炸——是他做的吗？
柯书艺凑过去，问：“然然姐，今天是你的生日吗？”
“不……不是啊……”柳悦然结结巴巴地说道，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刘不怀。
刘不怀揉了揉柯书艺的小脑袋，笑着说道：“你这种小孩子懂什么，礼物又不是非要什么节日才送，而且只有足够的惊喜，才能叫做礼物啊。”
“哥哥好聪明！”柯书艺说。
刘不怀点点头，站起身，自然地拉起柳悦然的手：“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先走了。”
“等……等等……”柳悦然不解地看着刘不怀的背影，刘不怀的脚步很沉，几乎是在地上拖着。
孩子们挥手道别，然后坏笑着猜测刘不怀会和柳悦然做什么。
走出很远很远，刘不怀和柳悦然回到了车里，刘不怀仰躺在后座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柳悦然急得直冒汗，她看向刘不怀，轻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嗯……也不能说什么都没发生。”刘不怀捂住了眼睛，思索着该怎么解释，“总之……先离开这里吧，到哪里都行，离开这里，离开天京城。”
“离开天京城？！”柳悦然险些站起来撞到脑袋，“为什么啊？”
“从结果上来看……”刘不怀苦笑两声，又叹了口气，“我杀人了。”
柳悦然听清了刘不怀的话，她只是觉得一道闪电劈在了自己的脸上，把灵魂劈得粉碎。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