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伊塔回到了天京南城区，街道空荡荡的。
今天的事务所关门都很早，这才不到八点钟，就都关了门——今天发生了大事。
据说，未眠事务所的无常鬼和正初事务所的人火并了，抢了什么东西，还炸了整条街。
诺伊塔藏着怀里的东西，立刻跑进了未眠事务所里，跑到最高层，推开虚掩的门，迎面便是扑鼻的熏香味。
“九儿姐。”诺伊塔的声音有些颤抖，把半寻影放在了桌面上，“我把它抢回来了……从刘不怀的手里。”
“嗯。”
九儿姐点点头，她似乎是在闭眼养神，没有多说一句话。
诺伊塔沉默良久，按捺不住问道：“我完成了任务，你……您可以把文森特复活吗？我们约定好的，不是吗？我帮您拿回半寻影，您把文森特复活。”
“复活？”
樱色的唇瓣微微张开，发出一声嗤笑，纤细的手指律动，敲击在桌面上。
“傻孩子……嗯嗯，当然，文森特当然会复活的。”九儿姐眼睑微颤，掀开一条缝隙，瞳孔中似乎流窜着花瓣，让人忍不住想要看过去，“但是，姐姐我也不想让小不怀知道，是我指使你抢夺的半寻影啊。”
诺伊塔的肌肉忽然紧绷，并非出于警备，而是出于某种源自灵魂的恐惧。九儿姐分明是在笑，可身上的寒意几乎变成了实质性的海水，吞没了她的思维。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努力想要理解九儿姐的意思。
“鬼差”，人如其名，单是坐在那里，就像是要夺走谁的姓名一样，唯独在刘不怀面前，“鬼差”才能流露出少女的那一面。
九儿姐转动座椅，歪着头看向诺伊塔：“看着我的眼睛。”
诺伊塔一愣，下意识地照做，可这一看，就再也也不开目光了。
“世界上并不存在你认识的文森特，你没有抢夺半寻影，今天一整天你都在机场，也根本没见过我。”九儿姐轻声说着，手指的敲击更富节奏，像是引领亡灵走向坟墓的钟声，“明白了吗？”
诺伊塔的目光涣散了，她的大脑突触结构被强行更改，记忆被篡改，身体也变得像是行尸走肉。
她点点头，缓步走出了事务所，在茫然中打车去了机场。十几分钟后，在她坐在候机厅的瞬间，她才重新恢复了神志。
诺伊塔闻到了自己身上的硝烟味，迷茫地眨眨眼——她做了什么？
哦，只是在机场坐了一天而已，看来是衣服没洗干净。
…………
“为……为什么要离开天京？”柳悦然震惊地看着像是失了魂一样的刘不怀，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杀了谁？”
“不，我谁也没杀，但不会有人相信的。”刘不怀第一次有耐心给别人解释。
因为九儿姐的权能，他信不过柳悦然，但他还是讲给了她听——怀揣着不安和抗拒，在无法信任其他任何人的情况，他违背了虚伪的“本心”。
太不可思议了，哪怕内心坚信柳悦然无法相信他的话，或者会把他的话暴露给别人，但他还是说了出来。
刘不怀像是被丢进了煎锅里，两面被大火猛煎，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如此煎熬的矛盾感。
“怎么这样！”柳悦然一拳打在车盘上，车笛发出一声巨响，吓得路人一颤，“我去和他们解释……等等，谁不会相信？”
“事务总局……”刘不怀叹了口气，疲惫地闭上了眼，“走吧走吧，随便去哪个城市，离开这儿吧，不然……真的会有人来找我算账，到时候你也会很危险的。”
柳悦然满面愁容，她沉吟良久，问道：“你师姐……”
“走吧。”刘不怀打断了柳悦然的话。
如果是之前，他一定会向九儿姐求助，但现在，他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
柳悦然只好点点头，开着车驶向高速：“那……那我们去邢苹吧，我的学校就在那儿，正好再过一段时间就开学了。”
“邢苹……我记着得有三百多公里吧？”刘不怀忽然坐起了身，缩了缩脖子，“那……那我们可不可以开敞篷车啊？”
“为什么？”柳悦然一怔，忽然想起了在坐蟾山洞里瑟瑟发抖的刘不怀，“哦对，你有幽闭恐惧症对吗？唔……我不太喜欢那种招摇的车型，而且明天晚上会下大雨，那个时间点应该很难赶到服务区。”
刘不怀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就把天窗打开吧……能不能开窗户？”
“开着空调还开着窗户……好浪费钱的！”柳悦然郁闷地说着，但还是打开了窗户，尽可能让四周变得没有那么封闭。
柳悦然看看在后座上闭目养神的刘不怀，偷偷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有种新婚夫妇度蜜月的感觉，丈夫在前面开车，妻子坐在旁边……是不是反了？
啊——到底在瞎想些什么啊！
柳悦然的脸红了，为了保持镇定，她悄悄拍了拍藏在盒子里的香水瓶，细腻悠长的香味很快就充斥在车中。
“娇兰蓝调时光……100周年纪念版的吧？”
刘不怀忽然说话了，让柳悦然微微一惊。她点点头，说道：“嗯……啊，对的，你居然能闻出来？”
“开玩笑，小爷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刘不怀嗤笑两声，没有说下去。
该怎么解释呢？为了不杀错目标，他已经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和火耳金鼻，就是怕误杀，别说奢侈品，就是放这儿一瓶豆瓣酱他都能闻出来是哪个厂子制造的。
柳悦然笑笑，没有太在意：“别人送给我的啦，就九块八，便宜得很。”
“便宜？”刘不怀挑了挑眉头，“你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睁开你的眼看看那24k细金镶边的晶石紫罗兰花束，那玩意儿没一百万也有几十万。九块八是因为它是纪念版，全世界放售43瓶，国内只有3瓶——当年为了抢这东西，黑市里拍卖的时候，拍卖师的小锤子都快砸断了。”
柳悦然虎躯一颤，差点一脚踩在油门上，撞在前面车辆的屁股上——这东西，居然这么珍贵的吗？
刘不怀看着后视镜里柳悦然的脸，被逗乐了：“男朋友送的？”
“我没有男朋友……”柳悦然第一时间反驳，顿了顿，脸色变得有些差，“是……是一个同学送的，他对我有点意思，但是我对他……”
“懂了，舔狗。”刘不怀坏笑道。
“他是个好人啦！”柳悦然重重地叹了口气，又是一愣，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不行不行，不能叹气，不然幸福会溜走的……”
刘不怀干笑两声，他已经能预见到了学校发生的情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