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不怀随手拉了个椅子，坐在了九儿姐对面，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九儿姐把书合上，轻放在桌面上，歪过头笑笑，像是一只从森林里偷偷跑出来的精灵：“你应该有很多事情问我吧？”
“的确有……不过师姐你根本不会回答的吧？”刘不怀轻声说道。
“唔……说不定哦，你可以试试看。”
刘不怀挑挑眉头，沉默下来。
他当然有很多事情想要问问九儿姐，但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依靠九儿姐了，也不想再被师姐玩弄于掌中。
刘不怀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死一个人，可以豪掷千金只为了活得轻松一些。
但在这个比他还要小一些的女孩面前，他稚嫩得像个婴儿。
仔细想来，直到四年前，自己的一切都是九儿姐亲手安排的。
九儿姐像是一个完美的程序员，敲下一行行代码，刘不怀就会忠实地执行。但当代码中断，刘不怀也就没有了“自我”。
“为什么不说话，小不怀，你不信任我吗？”九儿姐歪过头问道，眼中的笑意像是开在猪笼草的香味，吸引着可怜的小虫子跳进那甜美的囚牢。
刘不怀别过头，尽可能不让自己的情绪因为那双眼睛出现什么起伏：“当然不是了，我只信任师姐。我没什么想问的。”
“撒谎可不是好孩子。”九儿姐忽然站起来，跳过桌子站在刘不怀面前，两条胳膊像是缠绕的毒蛇般挽住刘不怀的脖颈，那张带着几分清香的绝美俏脸忽而贴近，似乎是要亲吻上去，“小不怀最不会撒谎了，每次撒谎的时候，语气都是上扬的，平时说话时都更加低沉有磁性哦。”
“是吗。”
刘不怀的表情波澜不惊，像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他已经完全免疫了——刘不怀有些小得意，因为他知道每次九儿姐触碰他的时候，都是想要让他在某个方面做出妥协。
“师姐，难道说……你有事找我？”刘不怀的嘴角微微上挑，反客为主——不对，他好像就是这里的主人啊。
“没有，不过也有。”九儿姐笑着远离刘不怀，负手而立，看似漫不经心地在房间里漫步，“有些事情想要告诉你，防止你走错路。”
“师姐，你也很不会说谎……不过也是，我们相处了十五年了，想隐藏什么根本藏不住。”刘不怀笑笑，转过头看向九儿姐，“直说吧，和什么有关？”
九儿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有道理……还是小时候的你比较好骗。记得我，你来我家的第一年，我告诉你池塘里有哆啦A梦，只要找到它就能坐上时光机见到你的爸爸妈妈，然后你就跳进了池塘，差点淹死，最后还是我把你捞出来的。”
“师姐你的性格一直都很恶劣啊……”
“或许吧。”九儿姐耸耸肩，又快步走到刘不怀伸手，轻轻地抱住他，“但不管多恶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关于‘无眼’……我确实知道不少事，但提前告诉你没有好处，你必须自己寻找真相。”
刘不怀握住那只温热的手掌，感受着独属于少女的细腻，轻轻闭上了眼睛：“我就知道……那最后，我能找到真相吗？”
“当然可以，师姐会永远站在你身后的。”九儿姐摸摸刘不怀的脑袋，动作亲昵得像是热恋期的情侣，但刘不怀绝不会误会，他们只是师姐和师弟的关系——从十五年前，便一直如此。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刘不怀叹了口气，抬起头问道，“那刘一息，你知道多少？”
九儿姐弯下腰，侧脸贴着刘不怀的脸颊，薄唇在刘不怀嘴边翕合：“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不会？”刘不怀无动于衷地问道。
“那我偏要告诉你。”九儿姐狡猾地笑笑，拿刘不怀寻开心一直是她的“兴趣爱好”，“刘一息啊……你们应该见过两次了吧？半寻影就是我给他的哦。”
刘不怀眯起眼睛，虽然对于这件事他并没有多意外，但还是有些不爽。
九儿姐捏了捏他的脸，坏笑着说道：“不要生气嘛~还有哦，诺伊塔也是我派出去的哦，我骗她只要帮我，我就能复活文森特，她就相信了，哈哈哈哈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孩子呢？”
刘不怀瞳孔一缩，心中某个问题上的尘埃被忽然擦拭干净：“师姐，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杀了文森特，就算他是‘无眼’的人，也可以先试着审问一下啊。”
“小不怀，你对自己的实力有些自大，再这样下去，你会吃亏的。”九儿姐站起身，被世人所恐惧的冷峻面孔终于出现，“文森特的异能力是‘拉普拉斯妖’，还记得诺伊塔的异能力吗？芝诺的乌龟，这两个都是物理界的神兽哦。他能精准计算一定范围内所有粒子的运动状态和轨道，换言之，他能预知一定范围内的未来。好在坐蟾山里有禁制，会影响他的计算，否则就算你偷袭也绝对没可能杀了他。”
刘不怀心里一惊，他个人并不愿意相信有他杀不了的人的：“就算他知道我要杀他，也不见得就能躲得了吧？”
“他可能躲不了，但他可以提前唤醒所有的守墓人——就是那些青铜卫士——这样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都会死。”九儿姐微笑着说道。
刘不怀沉默片刻，只好点点头——没错，就算文森特没有能力反杀或者逃跑，但大喊一声唤醒所有守墓人的嗓门还是有的。
刘不怀叹了口气，问道：“刘一息真的活了两百年？他为什么没有死？”
“唔……这个问题就比较难回答了——”九儿姐戳了戳自己的嘴唇，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根棒棒糖塞进了嘴里，“其实我也不太确定，但大概有三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刘家的某种异能力，因为太久远了也就失传了；第二种，可能是半寻影的能力，毕竟它能榨干人的生命，能反哺也说不定；第三种……猜猜看，如果我命令你，‘不许死’，会发生什么？”
刘不怀点点头，旋即一愣：“为什么不能是某种术式？”
“如果是术式的话，上一任宋通天就不会老死了。”九儿姐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刘不怀的头。
刘不怀翻了个白眼——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遇到的那个“六耳猕猴”，就是两百年前杀了“天诡”的刘家家主……
刘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