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阮笙挂了电话,面色放松了些。
“这不聊得挺好的吗?”林熙元拍拍阮笙僵硬的肩,“怎么就这么紧张。”
“我和他又不熟。”阮笙喝了口水:“还好他答应得没什么负担。”
“毕竟我们杂志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摆了摆手:“我听说去年每日财经邀请季予初,都没成功。”
赵天扬大手一挥,无所谓道:“没事,就当欠个人情,下次组个局,叫他一起吃饭。”
林熙元翻了个白眼,“你多大面子,请个吃饭有毛用。”
赵天扬恍然,“也是,以前是我们不带他玩,现在人家估计也看不上我们。”
季予初刚来的时候,是没人愿意带他玩的。毕竟在紫园,私生子是最上不得台面的末等。这和傅予深登高独自寒不同,哪怕季予初再优秀,性格再好,这种出生上的鄙夷一直便存在。
但对于成年人来说,利益至上,季予初已经爬到目前的地位,没人能再不把他当一回事。
阮笙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杯子,正准备说散了,手机又响了。
见到来电人,她面色一凝。
“谁啊?”见她脸色不好,林熙元蹙眉。
“阮建树。”
“怎么又是他?不都结束了……”赵天扬黑着脸。
“嘘。”阮笙示意他先安静,调整状态接了电话。
“喂,大伯。”阮笙拿着手机站了起来,嘴角硬生生扯出些笑意。
熟悉阮笙的人都知道,当来电人让她反感,却又不得不接的时候,她便要站起来走来走去,带着些神经质的紧张。
片刻,也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在阮建树面前从来都是轻声细语的阮笙陡然变了脸色,头一回展现出了极度的自我。
她声音冰寒,“对不起,这种事我答应过一次,不会答应第二次。”
“我的婚姻不是阮家自救的砝码。”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
阮笙脸色极其难看,站在原地半天没动。
林熙元和赵天扬面面相觑,尽管不知全貌,也从阮笙刚刚的只言片语中攫取了关键信息。
阮建树,又要阮笙联姻。
赵天扬最先憋不住气,踹了一脚门,“这阮建树,简直是欺人太甚!”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玩意儿。”
林熙元站起来安抚性地拍着阮笙的背,咬牙道:“笙啊,你别理了。这婚事,我们来一桩毁一桩。”
“阮建树根本奈何不了你什么!”
“最后还有我们啊!你儿子赵天扬有钱,我也有钱,我们养你一辈子,使劲薅羊毛,别怕。”
阮笙心中感动,抱紧了林熙元。
片刻后,三人继续坐在桌前,并叫了几瓶酒。
赵天扬第三次反问,声音里还带着天塌了似的不敢置信,“笙啊,你再回答我一次,傅予深,是傅予深要和你联姻?!”
阮笙又喝下一杯酒,脸色酡红,“是啊是啊是啊。你还要问几遍!”
赵天扬再不说话了,面上出现了三观坍塌的懵懂。
林熙元在一旁陪着阮笙一杯杯地喝。
她没赵天扬那么激动,倒若有所思,一把按住阮笙的手,“笙啊,你别激动,捋一捋。”
“和傅予深啊,和他结婚不是大好事吗?!”
“我们先别管他脑子是不是真的进水了,但要真的娶了你,怎么算,好像是他亏一点?”
阮笙:“……”
林熙元越说越起劲,竖起指头数着一二三,“这第一,傅予深长得那么帅,那么有钱,还脑子有病眼睛瞎。”
“这第二,他和父母关系不好,除了一个温和讲道理的傅老太太,家里也没什么人需要你侍奉的。婆媳关系干净。”
“这第三,以后你不用被阮家安排了,有这么大一颗保护伞,整个京城你就横着走啊。”
一番话分析得透透的,便是赵天扬都差点拍手称好,喃喃道:“遇到这样的人傻钱多的,要我我就嫁了。”
阮笙被这两人瞬间倒戈给惊呆了,颤抖着手指着他们,“傅予深给你们多少钱?我给双倍。”
林熙元道:“别这样,你付不起。”
阮笙木着脸,“刚刚谁说养我一辈子?”
“说说而已,别当真。”林熙元讪笑,心虚地眨眨眼,“谁养得起你这个姑奶奶。”
阮笙扶着酒瓶,头有些晕,她缓缓摇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其实若是别人,刚刚我会答应的。”阮笙语气有些低落,“如果对象过得去,那就试着处;如果过不去,那就再找机会毁了。”
“至少我不会当面顶撞阮建树。”
“但他是傅予深啊。”阮笙笑得无声,又抹了一把眼睛,“我不想他陪着我深陷这搅不清的泥潭。”
“他或许只是拿我当挡箭牌,又或者只是单单想报年少那点仇。”阮笙觉得自己想得很清楚,苦笑道,“但是他总会有比我好得多的选择。”
阮笙深吸一口气,手不自主抠着酒瓶,“我也不想一直被他看不起,也不想一辈子觉得欠了他。”
阮笙说完,只觉得席上出奇地安静,林熙元和赵天扬都收起了玩笑的神色。
林熙元严肃道:“笙啊,谁说你配不上他的!”
“我第一个去打他。”赵天扬义愤填膺。
阮笙盯着赵天扬,告状:“元儿说的,你打她。”
赵天扬看了一眼凶狠的林熙元,弱弱道:“不满两分钟,能撤回吗。”
阮笙笑得喘不过气。
她情绪大起大落,大概也知道自己醉得不清,挣扎着站起来,“我要回家了,有什么事明天再想吧。”
林熙元搀着她,对赵天扬道:“你找代驾,我们先把笙儿送回家。”
阮笙很少喝酒,更是极少喝醉。
因为喝醉后,那些不想回忆的,再也压不住,疯狂地往外涌。
她记不清今夕何夕,只觉得特别难过。
难过的时候,找谁呢。
阮笙摸出了手机,打出了烂熟于心的号码。
不过五秒,那边接通了,低沉悦耳的男音透过电磁传播过来,在静谧的夜里,仿佛情人最温柔的低语。
男声似带着些不确定,又带着微微的责备,“阮笙?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觉?”
阮笙又昏又沉,脑中一团浆糊,“傅予深。”
她说了一句奇奇怪怪的话:“我玫瑰花都给你种完了……”
接着又是一句无厘头的:“你就别生气了吧。”
良久。
那边一片安静,像是突然放轻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