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尘的右手仍压在带脉上，指尖微微颤抖。他缓缓站直身体，膝盖发出一声轻响。右肩的纹身已不再发烫，像一块冷却的铁片贴在皮肉上。
他往前迈了一步，脚底踩到半截断骨，咔的一声碾进泥土。
山道尽头是外门领取资源之处。石台前排着十几名弟子，每人领取一块低阶灵石和一张引星符。轮到林尘时，他刚伸出手，三道人影从天而降。
为首之人一脚踢翻石台。灵石滚落一地，引星符被风吹起，飘落在泥中。
“又是你？”那人冷笑，“无脉之体也配用引星符？”
林尘未动。他认得这三人是内门弟子，身穿云海宗高阶服饰，腰间玉佩刻着“执法”二字。左侧那人走路微跛，右肩抬得过高，显然是经脉不通；中间那个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剧烈，应是强行冲关留下的后患；右边那个气息紊乱，功法早已练岔却浑然不觉。
《道藏》自动运转，三人体内的灵力流转路线在他眼前清晰浮现。
“灵石你们可以拿走。”林尘开口，声音略显沙哑，“但引星符不能给。”
“哦？”中间那人挑眉，“你还想修炼？”
“我想试试。”林尘直视着他，“若我能引星入髓，你们就把符还我。若失败，我当场撕毁修行令。”
四周骤然安静。排队的外门弟子纷纷停下动作，有人低头避视，有人悄然后退。
“一炷香为限。”那人冷笑着将一根香插在地上点燃，“开始吧。失败一次，废你一年修为。”
青烟笔直升起。
林尘闭目，《道藏》飞速推演。常规引星需打通十二正经，但他带脉封印未稳，无法通行，只能另辟蹊径。
他改用“北斗第七星·搓澡式引星诀”简化版——星力自涌泉穴进入，沿带脉外侧偏脉流转，借阳维脉回旋引流，最终汇聚于膻中。
这不是正统功法，却有效。
星力如细流自脚心涌入，头顶星光微动，一道银线垂落，凝于掌心，宛如一颗将坠未坠的露珠。
人群哗然。
“这……这是引星成功了？”
“不可能！他不是无脉之人吗？”
三名内门弟子脸色骤变。中间那人猛然出手，一掌直击林尘丹田。
林尘早有防备。对方出手刹那，他便看出破绽——左脚落地时少提三分气，重心偏左。
他侧身卸力，右手顺势滑出，指尖轻点对方腕穴，借其冲势一带，那人脚下打滑，整个人扑向前方，正撞上燃烧的香炉。
哐当！
香炉翻倒，香灰洒满地面。
那人趴在地上，脸上沾满灰烬，抬头时嘴角抽搐。
林尘收回手，掌心的星露悄然散去。他看向另外两人：“还要继续吗？”
无人应答。
他弯腰拾起泥中的引星符，当着三人面，撕成两半。
“我不靠施舍。”
说罢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怒吼：“你给我站住！”
林尘没有回头。走出十步，脚步声追来——三人一同扑上。
他停下，左手悄然探向腰间的骨刺。
可就在对方逼近的瞬间，他忽然笑了。
“你们知道为什么打不过我吗？”
三人一顿。
“因为你们的功法全错了。”林尘指向中间那人，“你强行冲关，灵力滞于膻中，迟早爆体而亡。左边这位，九转玄元功第二重都没练通，经脉虚浮。右边那位，呼吸节奏错乱三处，再练下去必会走火入魔。”
三人面色大变。
“不信？”林尘冷笑，“我现在就能让你们自己察觉。”
他猛然踏前一步，右手虚抓，《道藏》锁定目标，模拟灵力反向运行。
中间那人顿时闷哼，捂住胸口——体内灵力竟自行逆流，在膻中穴剧烈震荡。
“啊！”他跪倒在地，痛苦蜷缩。
另两人慌了神。一人上前搀扶，另一人直接挥拳轰向林尘面门。
林尘不闪不避。拳头距鼻尖尚有三寸，他忽地偏头，左手肘猛击对方肋下空档。
那人痛哼后退，林尘趁机右手一扯，将其腰间玉佩摘下。
玉佩背面刻着名字：赵岩。
“赵师兄？”林尘念出声，“原来是执法堂赵长老的侄子。”
那人脸色煞白。
林尘将玉佩抛还：“回去告诉你叔，下次派人来，至少找个功法没练废的。”
三人再不敢动。
林尘转身离开，身后一片死寂。
他沿着山道返回杂院，途经演武场时听见议论声。
“刚才那人……真是外门的？”
“听说三年前测灵根，连灵气都感应不到。”
“可他刚才确实引动了星辰。”
“不止如此，你们没看见吗？那三个内门弟子反倒被打趴下了，他自己却毫发无伤。”
林尘脚步未停。右肩的纹身再度发热，但这一次，并非因危险。
而是兴奋。
行至杂院门口，他摸出一颗灵果塞入口中。果肉酸涩，咽下后喉间泛苦。
屋内无人。床铺仍是昨日模样，草席上有一道裂口，是他此前练功磨出的痕迹。
他坐下调息，察觉体内能量比先前更趋稳定。尾闾穴的混沌光斑沉入深处，不再乱窜。
唯有命门处传来轻微震动。
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封印正在松动，且速度越来越快。
他睁开眼，望向窗外。观星阁的方向亮着一点微光，如同一颗不肯熄灭的星辰。
他起身走到桌前，取出纸笔。
写下几个字：内门，赵岩。
下方画了个圈，圈中写了一个“查”字。
随即撕碎纸张，揉成一团，丢进水碗。
纸团缓缓吸水，渐渐下沉。
他凝视水面，直至涟漪消尽。
门外传来脚步声，极轻，却不似外门弟子的节奏。
林尘不动。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名外门少年探头进来：“林师兄，刚才……你没事吧？”
林尘摇头。
“他们说你要被废除修行资格。”
“现在呢？”
“现在都说你厉害。”少年吞了吞口水，“有人看见你手指一点，赵岩就跪下了。”
“他还说了什么？”
“说你……是个怪物。”
林尘笑了。
“让他们说去。”
少年犹豫片刻：“明天演武场有比试，你要不要来？”
“谁对谁？”
“内门对阵我们外门，抽签选人。”少年压低声音，“他们说，要是没人敢上，这个月的资源就全部取消。”
林尘看着他。
“你怕吗？”
少年咬唇：“怕。但他们更怕你不上。”
林尘站起身，活动手腕。
“告诉他们，我上。”
少年眼中一亮，转身跑了。
屋内重归寂静。
林尘走向墙角，取起倚靠在那里的木剑。剑身布满裂痕，是他过去练功磕碰所致。
他用手指轻轻抚过裂缝。
外面起了风，吹得窗纸啪啪作响。
他握紧木剑，走出屋子。
夜色中，他的背影单薄，却走得坚定。
行至演武场边缘，他停下脚步。
地上半埋着一块碎玉。
他蹲下捡起。
是赵岩的玉佩碎片。
上面“执法”二字已被磨花。
林尘将它攥入掌心。
掌心渗汗，玉片边缘割得皮肤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