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敏有一个猜测。
尽管只是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
下晚自习后，她和邹宛两人骑车前往星野别墅。冬日夜晚骑车的难度，考验人意志的同时，也考验身体承受能力。
自从发现江军的尸体后，姜一敏便没再骑过那辆捷安特。今天特意骑上，有点有始有终的意思在里面。
两人没打算从正门进入别墅，围着别墅绕了一圈，找到一处破损的栅栏，草地上有积雪，姜一敏先钻进去，蹭了一肩的雪，戴着手套的手仍旧被冻得通红。
鼻腔里的冷空气让邹宛打了个喷嚏，当下她立刻捂住鼻子，生怕被巡逻的保安发现。
星野别墅里种着两排巨大的椰树，雪夜里随着晚风沙沙作响，并不能给人带来海边椰风的畅享，反倒增添了几分阴寒。
有雪块落到姜美凤的衣领里，她被冻得差点尖叫一声，邹宛眼疾手快，帮她拍掉了雪块。
两人艰难地摸到星野别墅3栋，用从何为那里顺来的指纹顺利地打开了别墅大门。
吱呀一声回荡在夜空中，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这栋别墅的感觉跟学校的礼堂很像，空旷，阴森。总感觉能发生一些鬼故事。
合上门，两人继续蹑手蹑脚往里走，安静到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根据何为的描述，铁门在一扇屏风后。沿着铁门的台阶向下，那里囚禁着跟邹宛长相相似女人。
到了现场两人却没看见屏风。
那扇铁门毫无遮挡地出现在眼前。一点也没有要隐藏的意思。
走近一看，铁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锁，重量不轻，近期不像有人来过。
何为上次来时下面那扇小门已经被重新焊接上了，现在严丝合缝。
邹宛把耳朵贴在冰冷的铁门上，试图分辨门后的动静。
铁门太冷，贴了一会儿耳朵和脸颊都受不了。
“我们得把门打开。”
来之前做足准备，姜一敏从书包里掏出回形针，学着短视频平台的教程，扭了几下没扭开，手倒是被弄得发红。
两人站在原地，别墅太大，天花板吊顶高得吓人，越是空旷越是温度低。
邹宛在包里找到一个燕尾夹，死马当活马医，两人又捅了一次。
这次竟然开了。
推开门后姜一敏四处摸索，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打开电筒一看，竟然是暖气片。
她们沿着阶梯往下走，能瞧见楼梯下微微的光，里面竟是另一番天地。最紧要的是，楼梯尽头有一处豁然开朗的空间，水泥墙壁中破出的铁链后面，真的拴着一个女人。她身上披着一床蚕丝被，看上去很轻薄。女人的手耷拉在被子外，不远处有一个便盆，看上去是用来解决生理需求的。
还有几个空的矿泉水瓶，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剩下一瓶没喝完的，躺在女人的怀里。
她穿着一条看不出颜色的裙子，头垂着，似乎是睡着了。
姜一敏低声喊，女人的头依旧垂着。
她们互相搀扶着继续往下走，眼中女人的容颜逐渐清晰。
邹宛看到时，确实吓了一大跳。
何为没说错，这个女人跟她长得很像。在光影的作用下，邹宛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这个女人就是她。在那一刻，她想起了妈妈。也许妈妈年轻时会比自己更像这个女人。
人很难不在意自己的母体，与出身和出生地无关，总会好奇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孕育了自己。尤其是当这个女人不以母亲身份陪伴在侧时。
不管出于何种心情，她们都决定要救人。
姜一敏上前推了推女人，没有反应。
正常人睡觉不会睡得这么死的。
“被下药了？”姜一敏和邹宛对视了一眼，电视剧电影里常这样演。
姜一敏鼓起勇气把手伸到女人的鼻子下方探了探，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还有气。”
视线转回到星野别墅3栋门口。
大门缓缓开启，一个黑影出现在其中。他全身黑，与黑暗融为一体，手里拿着武器，一步步朝冒着微光的地下室走去。
“砰——”一声巨响在二人耳边炸开。
正准备用带来的铁钳剪掉女人身上的铁链，二人被吓了一大跳。
回过头，看到铁门处站着一个影子。
看不清楚长相。
辛刚？
不应该。姜美凤再三确认过，今晚辛刚会在家里跟向一玫一起陪孩子过生日。
那来人会是谁？
影子从阴影处走出来，鸭舌帽，黑口罩，看不清长相。
除了那把铁钳，两个高中女生趁手的武器还剩一把水果刀。
影子从背后掏出一根钢管。这种武器砸在人身上，只会发出闷响，但棍棍到肉。直接被敲死也是常事。
说不害怕是假的。
紧握铁钳的手心出了汗。拿刀的手也在发抖。
影子没给她们思考的机会，直接冲下楼梯，朝两人挥舞钢管。
姜一敏不甘示弱，挥动铁钳回敬，双方第一轮都打了空。抡起的铁钳在空气中鸣响，与钢管撞击后溅出星星点点的火花，酥麻感传递到姜一敏的手掌。
邹宛双手紧握水果刀，却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影子无数次暴露腰身在她面前，可她下不去手。真刺下去，她会成为杀人凶手吗？
思考间，姜一敏肩膀挨了一闷棍，倒地不起。
钢管顺势对准了邹宛。
邹宛大喊一声，姜一敏在地上挣扎着，动弹不得。
邹宛看过的所有影视剧、书籍，都无法对应此刻的情景。死亡近在咫尺。她从未思考过。
她闭上眼睛。
都怪自己的软弱和愚蠢。
可是姜一敏呢？姜一敏不能死在这里。
邹宛猛地睁开眼，拼尽全力地呐喊一声，朝影子刺去。
——啊！
扎空了。
邹宛打了个趔趄，后背肋骨咔嚓一声，感觉断了。
她和邹宛并排趴在地上，狼狈不堪。
两人对视一眼，苦笑，自知小命要交代到这里了。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邹宛语速很快，像在交代后事，“姜阿姨在进看守所前，有次去KTV赵姑娘被带走，虽然事后没事被放了，但那次是我举报的。”
“啊？”
“因为我发现，给林典介绍妓女的，就是你妈。我气不过，就举报了。”
影子拖着钢管走到她们面前，钢管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楼上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影子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脚踹倒在地。
他脑袋挨了一闷棍后，失去意识。
姜美凤如天降神兵，帅气地扒拉开影子的口罩，看清了他的脸。
——林典。
外面警报声大作，不一会儿地下室变得热闹非凡。
特警加刑警，把地下室塞得满满当当，先前空旷阴森的地狱变成了热闹的菜市场。
医护将地下室的人一一用担架抬出去，现场剩下姜美凤独自解释发生了什么。
“我女儿最近行踪诡异，都高三了，哪个当母亲的不担心，所以我就跟着她，看看她到底在鼓捣些什么，没想到……！没想到竟然有人要杀我女儿！我报了警，但形势紧急，我就拿出随身携带的烟灰缸砸了他脑袋。警官，这是正当防卫吧？”
邢建华看了一眼地上带血的玻璃烟灰缸，“你随身携带烟灰缸？”
“对。”姜美凤回答得十分爽快，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李依霖确认囚禁女子身份后，把姜美凤拉到面前，又认了一遍，姜美凤表情大变，声音都在哆嗦：“是茉莉。”
“真的是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