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依霖去找邢建华汇报:“江军的手机一直没找到,我们尝试过恢复他的聊天记录,不全,但还是发现不少线索。”
李依霖用电脑登录江军的微信,联系人足足有几千个,人际关系非常复杂,除了生意上的来往,最多的是各种招嫖记录,很难从里面抽出一条清晰的线,只能一条条排查。
“您看这个。”
【飞龙在天】:店里现在都有谁?
【在水一方】:8/12/5
【飞龙在天】:8号,老地方。
对话截止在这里,只知道江军点了八号。
时间是11月底。
“邢队,你猜‘在水一方’是谁的微信?”
“谁?”
“姜美凤。”李依霖耸耸肩。
“她还干这个?”邢建华眉心皱成了麻花。
“姜美凤这个人很狡猾,一直不说实话,查到一点往外秃噜一点,都是些无效信息。”
“我们查了江军的转账记录,没有直接转账到姜美凤户头的,只有之前我们发现去年8月姜美凤转账给江军的那笔。但是——”李依霖又拿出一沓资料,“我们打印了江军近三年来的流水,发现他每个月都会按照898、1098、1298这种固定金额给一个账户转钱,户主的名字叫张玲。11月30号,也就是江军点8号的当天,他没有汇款给张玲。由此我们推断,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导致这次嫖娼的交易没有成功。”
李依霖在向邢建华汇报前已经查过张玲,她跟姜美凤是老乡,都是禾丰乡出来的,没什么文化,前年离了婚,独自带孩子,在海城偏北的前进街道农贸市场摆了一个小摊卖凉面。
“去问问。”
两人驱车来到张玲所在的农贸市场,距离市刑警队车程约莫半个小时,走进市场不远一眼可以看见推车上的“香辣凉面”广告。大冬天买凉面的人寥寥无几,张玲的摊位前还摆了一板豆腐。
“张玲吗?”李依霖走上去亮了自己的证件,“我们市刑警队的,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张玲不远处有个不到五岁的小孩正在一旁玩水,小孩子留着光头,鼻涕干了黏在嘴上,小脸蛋被冻得皲裂,还泛着红,眼神有些木讷。
她喊了句,“小国,过来妈妈这边。”
小国听话地跑过来,抱住了张玲的大腿。
“有什么事吗,警察同志。”张玲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摸了摸孩子的头。
“这个银行卡号是你的吗?”李依霖展示出流水记录。
“对,是我的,怎么了。”
一旁没吱声的邢建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依霖。
“你认识江军吗?”李依霖接着问。
张玲摇了摇头,小国吵着想喝牛奶,张玲安抚他说收摊了就给他买。
“他从前年开始,每个月至少以两次的频率给你打钱,金额在几百到几千之间,尾数都是8,为什么?不要告诉我是买凉面和豆腐。像江军这样给你转账的人,还有不少。”邢建华单刀直入。
张玲支支吾吾,很明显知道些什么,但不敢说。
李依霖看出这是个突破口,立刻提出将人带回队里。
邢建华是当爹的人了,不忍心这么个小孩被单独扔下,“这样,你收了摊,带着孩子跟我们回去走一趟。”
路上,小国一直哭闹,李依霖看出他跟普通孩子有些不一样,便问为什么大冬天他还留着光头。
“他不肯戴帽子,也不肯留头发。医生说这叫自闭症,是来自星星的孩子。”张玲泫然欲泣,李依霖听得一时哑然,邢建华也没接话。
到了队里,邢建华安排女警察带小国去买牛奶,留下张玲问话。
“给你打钱的这个人,现在死了。”
话音刚落,张玲整个人吓得往后一仰,差点栽倒在地,李依霖上前扶住她,稳住身体后,张玲颤抖着声音:“不关我事,我不知道,小国不能没有我,就是凤姐,凤姐说让我提供一张一行卡,每个月给我五百块当做辛苦费,她是看我带小国太辛苦,小国看病需要很多钱的,我一个人……”
看得出张玲很慌张害怕,说话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
“凤姐是谁?”
“姜美凤。我们是老乡,凤姐很照顾我,她帮我离婚……她帮我很多的,凤姐是好人,你们不要抓她。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说出她的……”
见张玲情绪不是很稳定,邢建华低头在笔记本上画了几笔:“你可以走了。”
一出问询室的大门,张玲就四处找自己的儿子。找了一圈,在大厅休息室看见小国正喝着牛奶,跟女警察玩游戏。
“456乘以456等于多少?”
“20739。”
眨眼的功夫小国就算出答案,女警察拍手鼓励小国:“真厉害——”
看到邢建华和李依霖带着张玲出来了,迫不及待地汇报:“这孩子可能在数学方面是个天才,我刚刚由简单到难给他出了几个数学题,都答上了。”
“别乱说!”张玲一把抢过孩子,生怕警察把她的孩子抓到什么机构去做研究,“医生说了,我们家小国是星星来的孩子,对数学感兴趣是好事,但他不是天才,也不是傻子!”
意识到张玲目前可能处于应激状态,邢建华安排人先把她母子二人送回去。
稍晚些,近期给张玲转过账的三个嫖客都被请到了刑警大队。
邢建华和李依霖负责审问他们。
一开始这些嫖客都不肯承认,知道根据 《治安管理处罚法》,只要超过6个月就不会被追诉,他们笃定这一点,极力否认自己转的钱是嫖资。
“打麻将借的钱。”
“记不清了。”
“警察同志您可别乱说,我是正人君子,怎么会干那种事情!”
邢建华不慌不忙道,“我们已经掌握了你转账的证据,认定为嫖资,你否认也没用,老鸨和姑娘都认了,地点也供出来了,只要我们去查监控……”
老油条往往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怕这些震慑,好在三个嫖客里有一个是新手小白,经不住吓,邢建华三两句就逼得他撂了:
“姑娘是7号,叫小安。”一号嫖客承认了自己的嫖娼事实,但在指认时否认自己见过姜美凤。
“不认识。”
“那你们怎么联系上的?”
“微信。电话。都什么年代了警官,现在都是线上+线下接客相结合。妈妈桑是谁,长什么样,我完全不知情,估计那些老客户清楚。”
二号嫖客是姜美凤的老熟人,不太好击破,邢建华只好先把嫖娼的事放一边,问他是否了解姜美凤的情况。
二号嫖客上道,知道自己此次不是刑警队的目标,也就大方地告诉警察:姜美凤只负责介绍姑娘,自己从不掺和。
“她年纪那么大,谁看得上她。”
三号嫖客跟前两个说得差不多,姜美凤只负责介绍姑娘,但不会下场。
“邢队,你怎么看?”审完嫖客,李依霖问。
“按照以往的经验,很有可能是因为嫖资纠纷,姜美凤失手杀害了江军。当然,这只是目前的猜测。你去查一下另外几个给张玲转账的账号,把人都带回来问问。”
“是。”
李依霖走出去不远,又折返:“那姜一敏在中间起到什么作用?”
邢建华摇摇头,“目前还不清楚。”
“如果姜一敏也牵扯其中,案子就更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