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刚刷抖音时没拿稳手机,掉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响,他慌忙伸手去接,却不慎让刀叉碰到瓷碗,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哐当”声。老婆向一玫愤怒地敲了敲桌子:“得帕金森了?”
辛刚没接话,抽过纸巾擦擦嘴,起身:“我去学校了。”
向一玫头也不抬,在背后幽幽道:“干脆死在学校好了。”
结婚十九年,没孩子的婚姻进入了一种剑拔弩张的状态。更多时候是向一玫单方面的撒气,辛刚以沉默应对一切。向一玫家境殷实,辛刚入赘过来,本以为能靠自己的努力超越岳父家,没想到快20年过去,他依旧过着仰人鼻息的生活。
不过这一切很快就要改变了。再忍忍就好了。他这样告诉自己。
辛刚出门后,开车拐进了海城南边的别墅区,这里距离他工作的海城职高直线距离19公里。路上他买了一份炖鸡,路过星野别墅小区门口时,年轻的保安朝他敬礼:“叶先生,欢迎回家。”
他点头致意。
走进3栋,他用指纹开了门。挪开一楼尽头的屏风后,一扇铁门映入眼帘。
听见开锁的声音,楼下传来动静。
循着步梯往下走,触底后豁然开朗,迎来一片昏黄的灯光。
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儿垂着头席地而坐,浑身脏兮兮的,脚踝被铁圈套死,铁圈由一根50厘米的铁链牵着,连接的是水泥墙壁。
女孩的白裙子已经很脏了,眼底只余点点微光:“可以放我出去了吗?”
辛刚把烤鸡放到她面前,摸了摸她的头,像喂食一只宠物狗,“吃吧。”
耐心地等女孩狼吞虎咽完,他走到地下室的最深处,一个完全没有光的地方,打开水龙头接了半盆水,用一张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毛巾给女孩擦了擦脸和手。
“快了,再坚持一下。”
辛刚离开星野别墅后,径直去了学校。海城职高是一所民办职业高中,由宏远集团出资建立,经过二十余年发展,已经成为海城市民办职业高中的领头羊。
辛刚三年前从集团总办来到这里任宣教办主任。
刚一走进办公室,在沙发上等候已久的何为就站了起来,冲到辛刚面前,一脸苦相:“辛主任,又来了,这次是新潮新闻。”
辛刚心下明了,“让他们来找我。”
何为顿时喜笑颜开,“实在是太感谢您了辛主任,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辛刚静静地听着何为夹杂着恭维的抱怨。
一个月前,何为带的服装设计高2024级三班出了件好事。
一个叫邹宛的女同学的爸爸在冬泳时,救下了一个跳江的轻生者。这件事情经由短视频的扩散迅速掀起了热度,连带邹宛也成了新闻话题人物。记者每天七八拨的往学校里冲,不知为何一个月了热度依然不减,何为作为势单力薄的班主任实在是分身乏术。
“我们服装设计三班的邹宛同学,本身成绩就很优秀,连续多次获得校级奖学金和国家奖学金。她参加的服装设计比赛也拿到了不错的名次……”辛刚翘着二郎腿,皮鞋尖对准记者的录音笔,侃侃而谈。
“辛主任,我们想采访邹宛同学本人。”记者面露难色。
“我们学校对学生管理很严格,未成年人不宜上镜……你们想问什么直接问我就好。”
“但据我们了解,邹宛已经成年了。”
“是的,邹宛是否成年跟她学生的身份没有关系,学生就要接受学校的管理,近期来采访她的媒体实在是太多了,影响到了她的学习,出于保护学生的目的,我们……”
“对,辛主任说得对。”何为作为邹宛的班主任,在旁边只起捧哏的作用。
辛刚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打发掉了这一波记者。何为把他捧上了天,“辛主任……哦不,辛院,不愧是您,要是我面对这些难缠的记者指不定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被他们抓住话头去大做文章……!”
要是一个月前,辛刚听到何为这么叫他,一定会大发雷霆。但今天不一样了,他上副院是板上钉钉的事,听说集团人事部已经纳入上会议程,待下次人事会议召开补个流程他便可以走马上任了。
思及此,他不由得生出几分得意,把茶杯递给何为,“给我接点水。”
何为自然受用,点头哈腰地接过水杯,接好水后恭敬地搁回辛刚的办公桌。
“你想去行政部门,对吧?”
辛刚抿了一口茶,双手交叉搁在肚子上,整个人放松地后仰着。
“对对对,辛院要多多关照啊。”
“知道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先说好,别来糖衣炮弹那套,我不吃啊。”
何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叫邹宛来一下。”
何为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好嘞,我马上去叫。”
邹宛听说辛刚又要找她谈话,不胜其烦,去的路上忍不住给姜一敏发消息:“辛刚又找我了。”
姜一敏不解:“他为什么隔三差五找你?现在来学校的记者也不多啊?”
她刚从刑警队出来,准备第二天再去学校。
“不知道,总感觉他看我眼神毛毛的。”
“下次他再找你我陪你一起。”
“谢谢敏敏,你那边怎么样了?”
“没事。”
平日里姜一敏跟邹宛是无话不说的好友,但在这件事情上,她真的没办法对邹宛做到坦诚。希望能从别的地方补偿她,姜一敏想。
姜美凤的鞋跟拔出来的瞬间,她听到自己女儿在问:“我那辆自行车就是他送的,对吗?”
姜一敏曾不止一次在看见过江军跟姜美凤有说有笑,看上去关系不错。
“如果警察知道你认识他,那你一定会受怀疑,连带你的那些‘事业’,都会被一锅端。”
“胡说八道什么。”姜美凤起身,脸因为动作过大充血而显得绯红。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比我清楚。现在他死了,死在我们家小区门口,你不觉得你应该说点什么吗?”